反正最近台灣也已經基本安定下來了,所以鄭森也的确可以離開台灣回去和他父親就這一問題,甚至是更重要的将來的戰略方向問題來進行一下讨論了。
……
“聽說你想要讓我們的那些泰西船冒充荷蘭人把濟州島搶過來?
”鄭芝龍問道。
“是的,父親。
”鄭森回答說。
“你是怎麼考慮的?
”鄭芝龍并沒有立刻表明自己的态度,而是這樣問道。
“爹爹您覺得大明如今的狀況如何?
”鄭森并沒有回答前面的那個問題,而是這樣問道。
鄭芝龍沉默了一會兒,雖然在政治判斷方面,鄭芝龍并不擅長,但是大明如今狀況不好,這是所有的人都知道的。
“你說說你的想法吧。
”鄭芝龍最後還是這樣說。
鄭森便趁機道:“爹爹,你看自從漢朝之後,曆朝曆代,基本上都隻有三百年左右的天命。
這是為什麼?
其實原因簡單,因為自從漢朝之後,華夏的領地範圍就基本确定了。
世上适合種莊稼的地方基本上都是我們的了。
隻是爹爹你想,若是一對夫婦有三十畝地,這日子肯定不錯了,但是這對夫婦有兩個兒子,這也已經算少的了不是?
到了兒子這一代,就隻有十五畝地,日子就緊巴巴了,每個兒子要是都有兩個兒子長大,再一分,這日子會很難過了。
我大明承平二百餘年了,人口是太祖時候不知道多少倍了,能耕種的土地卻名沒有增加太多,自然吃不飽飯的人就多了,一旦遇到天災,就很難不出亂子。
其實出了亂子,也未必解決不了,無非是大亂大治,就像漢朝,有了王莽時候的大亂,天下人口損失了十之八九,光武中興之後,大家就又都有地種了,漢朝才又有了兩百多年的國祚。
如今我大明也到了這時候。
前年去年中原各路軍馬協力,流寇雖然沒有根除,但也消滅大半了。
若是這勢頭能持續下去,大明中興就在眼前。
然而今年建胬卻來了這麼一手,破關而入,大掠京畿,我大明勤王之軍損失慘重。
這樣一來就沒有足夠的力量來壓制流寇了。
而且要重建這些軍隊,就又要花一筆大錢。
這些年饑荒連連,征戰不休,我估計大明的國庫裡怕是根本就沒什麼錢了,這樣一來就免不了又要加稅,這一加稅,就會有更多的人活不下去,這麼一來,流寇隻怕立刻就能死灰複燃。
然後就算朝廷拼命鎮壓下去了,建胬又來這麼一手,朝廷前面的事情就又白幹了。
這樣一來,在中原一帶,其實已經是一個死局了。
”
“那照你這意思,大明難道氣數已盡?
”周圍也沒别人,所以鄭芝龍直接就這樣問道。
“還早,北方雖然是死局,但江南還算安定。
如果聖上能遷回南京,或者使太子鎮南京,這局棋就還有翻盤的機會,最不濟,也能保個南宋的局面。
”鄭森說,“隻是當此變局,我家也要早做準備。
”
“你覺得我家應該如何準備?
”鄭芝龍不動聲色的繼續問道。
“那要看朝廷如何做了。
”鄭森回答說,“爹爹,我家的力量和優勢都在海上。
孩兒覺得,就算天下崩壞,我家怕也是沒有逐鹿天下的力量。
若是亂生異志,反而是自尋死路。
如果朝廷南遷或是使太子鎮守南京,那我們就盡心輔佐。
今上志向頗高,定不能忍偏安之局面。
到時候,必有北伐之舉。
到那時,我家也可以沿海而上,為大軍保障糧草,北伐若成,我家自然有大功,到時候富貴傳家自不待言。
若是北伐不成,我家海上無敵,北方沿海之地,盡可登陸襲擾敵手,有我家在,敵人便不能全力南下,如此,我家自然也是國家柱石,富貴也不需言。
若是朝廷不能決斷,天下大亂。
我家也能先靜守自保,等大局将明的時候,再擇明主而依。
”
鄭森說出的這個計劃并不是他的真心話,他當然知道,在政治正确的壓力下,明朝是做不了南遷的事情的。
而他也絕不是那種沒有野心,隻想當個功臣的人。
隻不過他知道鄭芝龍并沒有這樣的大志,如今隻想平平安安的保住家産。
所以鄭森才這樣回答。
他覺得自己的畫出的這些前景,應該是符合鄭芝龍的心意的。
“你倒是想得長遠。
”鄭芝龍說道,語氣很是平淡,不見喜怒,“嗯,那你為何想要拿下濟州島?
”
“回禀爹爹,濟州島位置極好,若是控制在我家手中,用以囤積物資,我們就能在北方随時投入一定的力量來進行幹預。
而且孩兒覺得冒充荷蘭人去幹這事情,也能讓朝廷感到海上的威脅,如此自然會更看重我家。
”鄭森回答說。
“可是如果朝廷……”鄭芝龍依舊有些猶豫
“朝廷如今斷斷是沒有力氣管朝鮮的閑事了。
至于朝鮮水軍……呵呵。
就憑我們的那幾條夾闆船加上捕鲸船,想怎麼滅他們就怎麼滅他們。
”鄭森忍不住笑了起來。
朝鮮在李舜臣那會兒,水軍還算有些戰鬥力,不過到了這個時候,也已經敗壞得一塌糊塗了,根本就不堪一擊了。
“而且将來甚至還可以冒充泰西人,逼迫朝鮮開國做買賣。
朝鮮的木材、人參、皮貨什麼的也都很不錯的。
此外,我們還可以向他們出售棉布什麼的,也能賺一筆。
”
“隻是這事情,可不能讓人家知道是我們做的。
這保密一定要做好。
”鄭芝龍說道。
聽鄭子龍說出這樣的話,鄭森知道,鄭芝龍已經同意了自己的計劃了。
說起來鄭芝龍這人也有意思,雖然政治上沒什麼野心,但是在涉及到賺錢的問題上,卻格外的膽子大。
“阿森,你覺得讓誰管着那個島比較好呢?
”鄭芝龍問道。
“爹爹,孩兒覺得讓李國助去倒還不錯。
”鄭森道。
“李國助?
”鄭芝龍望着鄭森。
“李國助已經沒有自己的人馬了,他是個識時務的人,不會鬧出什麼亂子來的。
而且,他以前和荷蘭人有勾結的記錄,讓他去,冒充起來更像。
而且以他和爹爹的恩怨,就算出了什麼事情,被人發現了,甚至于他反水了,他指責爹爹的話,又有誰會信呢?
”鄭森解釋道。
“嗯,這件事讓為父再好好想想。
另外這事的準備也要做好保密。
”鄭芝龍說。
……
一轉眼已經是年底了,這一年的年底卻并不平靜,在阿濟格帥十萬八旗兵破關劫掠京畿之後,到了年底,黃台吉又親自率領十二萬大軍入侵朝鮮,朝鮮軍隊一觸即潰,滿清軍隊僅僅用了十二天就長驅直入,殺到朝鮮的王都。
不過這些事情,和生活在濟州島的朝鮮人倒是沒什麼關系,反正,滿清胡胬也不會漂洋過海打到這裡來的,日子該怎麼過就還是怎麼過。
所以一大清早,樸德歡樸德猛兄弟就照例登上了濟州城附近的一個烽火台,他們兄弟兩個如今都是官府的奴隸,但是當年他們也曾當過少爺,他們的老爹樸昌範當年也是一個不大不小的官,後來因為卷入了政.治.鬥.争,被人抓了個貪贓的罪名砍了頭,他們兄弟也就被貶黜為奴仆,流放到了這裡。
樸德歡兄弟每天要做的事情倒也簡單――守着這座烽火台,監視海上的動靜。
這是一個無聊的事情,很多時候,一整天都不會看到海上有什麼東西。
很多年前,倭寇倒是時常來襲,所以朝鮮人在這裡建起了一座烽火台。
不過自從德川家開始一步步鎖國,這裡已經好幾十年沒見過倭寇了。
所以樸德歡兄弟每天也就在烽火台上面坐着曬曬太陽,順便讨論一下誰家的女人什麼的,雖然他們讨論的這些女人,基本上都不是他們能觊觎的。
“要說漂亮呀,要我說還是李大人家裡的那個李萬姬小姐漂亮,整個濟州島,都沒人能和她比的,就是在京城,也沒幾個比她漂亮的。
”樸德歡說。
“李萬姬小姐?
她現在才剛11歲吧?
這麼小,誰知道将來長大了怎麼樣。
不過就現在看,還真是個美人坯子。
也不知道将來哪個……”樸德猛說。
“反正無論如何輪不到我們的。
人家是官家小姐。
”樸德歡歎了口氣,将嘴裡咬着的一根草棍吐在地上,又用腳碾了一下。
“當初大人不出事,我們還不一定瞧得上他呢。
”樸德猛壓低聲音,恨恨的說。
“說這些還有什麼用?
”樸德歡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哎,德猛,你覺得金三順怎麼樣?
”
“金三順?
那張臉看着你不做噩夢?
”樸德猛說。
金三順的老爹也是官府的奴隸,奴隸的女兒自然也是奴隸賤民。
從身份上來說,這個倒是更門當戶對一些。
“反正晚上吹了燈,女人嘛隻要有個……”樸德歡的聲音突然停了下來,過了一會兒,他才喊了起來:“德猛,你看,你看,那邊,那邊好像來了好多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