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下了大緻的方略之後,沒過多久,鄭森就得到了一個監生的名額。
鄭森于是就給陳洪绶去了一封信,告訴他自己不久之後就要往南京國子監遊學,正好可以去向他請教。
順便也可以通過他向那些東林前輩學習。
寫完這封信,鄭森又親自往英都去了一趟,去拜見洪承畯和王先生,告訴他們自己打算到南京國子監讀書的事情。
洪承畯和王先生對此都非常的欣喜,一邊勉勵鄭森要好好學習,一邊也托鄭森往南京那邊的親友帶去了不少的信件。
鄭森知道,他們之所以将這些信件交給自己帶去,其實就是給自己一個和這些“賢達”交往的機會。
比如說,這些信件的收信人中,有一些,鄭森就真的是久仰大名了的。
比如名列“明末清初三大思想家”之列的黃宗羲,比如複社的領袖張溥,比如後來成了烈士的夏允彜,比如後來抗清殉國的著名詞人陳子龍,以及号稱東林領袖的錢謙益。
“隻可惜今春有會試,有不少朋友怕是已經往京師去了,有些人,阿森你這次去恐怕是見不到了。
”在将這些書信交給鄭森的時候,洪成畯這樣說。
鄭森收好這些信件,向洪成畯和王先生緻謝之後,又過了幾天,在這年(崇祯十年)三月初動身前往南京。
鄭森這次出行依舊是乘着“飛燕”号。
這船跑得快,不過兩日時間,便到了杭州灣。
鄭森先讓船在餘姚靠岸,借着送信的名義去拜訪後世大名鼎鼎的黃宗羲。
隻不過黃宗羲并沒有在家,據家裡人說,他去南京一帶訪友去了。
鄭森隻好留下書信,告辭而去。
沒能見到黃宗羲,鄭森微微的有一點遺憾。
因為黃宗羲畢竟是後世著名的大思想家,他的一些思想對後世影響極大,要說鄭森對他完全沒有一點好奇心,那肯定是不可能的。
不過這遺憾并不大,因為在鄭森的心中,黃宗羲并不是他将來的計劃中可以倚重的人物。
因為從原本的曆史上看,黃宗羲在政治上起到的作用可不太好,按顧誠先生的說法,至少在南明内亂的事情上,黃梨洲先生“起到的作用極壞”。
比如南明的三大案中的假太子案和童妃案,裡面的問題,但就案情而言,極其簡單。
稍微有點常識的人,都能判斷出“太子”和“童妃”都是假貨。
但是因為東林黨一直以來和福王一系有仇,南明初建的時候,他們就想要越過和崇祯親戚關系最近的福王一系,另立潞王。
這事最後失敗了,支持福王一系的人在弘光朝自然得勢。
但是東林黨人想要弄倒弘光皇帝,從而獨霸朝堂的心思卻并未停息過。
在假太子一案中,因為弘光朝中很多官員原本在崇祯那裡也是高官,見過太子,甚至是太子的老師的都有。
這些人分屬于不同的政治派别,其中也包括東林黨的人。
這些人全都指認“太子”是假冒的。
比如大學士王铎曾經擔任東宮教官三年,自然熟悉太子的模樣,一眼就看出是奸人假冒。
他在奏疏中說:
臣一見即咤之曰:“此假人假事,犁丘之鬼也,太子豈其然乎?
”臣同舊禮部尚書北京端敬殿中侍班三年,例當考滿升蔭,為妬者沮之。
尚記先帝東宮大目方颡,高聲寬頤,厚背首昂,行步莊,立度肅。
今臣立于面前曰:“汝識我不?
”應曰:“不也。
”曾謂三年侍班幾之離者二尺有咫而不識臣為誰耶?
臣已确知其僞矣。
臣又問:“講書在何殿?
”曰:“文華。
”豈知其在端敬殿也。
又問:“幾上位置何物?
”臣暗記其有講讀數目十個算子,乃竟懵懵罔知也。
臣大怒,……即昌言告諸臣曰:“此人明明是假,此事确确可憾。
……”大咤曰錦衣衛命左右即縛之。
無幾何,此子乃垂涕長跪以求,哀愍曰:“小人原是赝質,不過為人所玩弄,徒以此恐喝于諸侯耳。
小人王其姓,之明其名,高陽人,父純,母徐氏,有引小人者陰以诳誘焉。
”而見過太子的黃道周,也直言,這個“太子”就是個假貨。
然而就是這樣一個漏洞百出的假貨,以黃宗羲為首的一幫人卻大造謠言,大肆宣揚,以黃宗羲的才智和人脈,不難知道真相。
但他還是參與其中,推波助瀾,其用意當然是要打擊弘光的地位了。
至于“童妃案”則更是可笑。
1645年(弘光元年)初,河南有一個姓童的婦人面見南明河南巡撫越其傑,自稱是德昌王(即朱由崧)的繼妃,亂離中與朱由崧失散。
越其傑和廣昌伯劉良佐深信不疑,一面奏報,一面派人護送來南京。
朱由崧立即否認,宣布童氏為假冒。
三月初一日,童氏送抵南京,下诏獄由錦衣衛審訊。
童氏自述“年三十六歲。
十七歲入宮,冊封為曹内監。
時有東宮黃氏,西宮李氏。
李生子玉哥,寇亂不知所在。
氏于崇祯十四年生一子,曰金哥,齧臂為記,今在甯家莊”。
朱由崧批駁道:“朕前後早夭,繼妃李殉難,俱經追谥。
且朕先為郡王,何有東、西二宮?
”這是符合實際情況的,按明朝典制,親郡王立妃由朝廷派員行冊封禮。
《明熹宗實錄》載,天啟二年十月傳制遣“工科給事中魏大中、行人司行人李昌齡封福府德昌王由崧并妃黃氏”。
童氏稱入宮邸時朱由崧有東、西二宮已屬荒唐,更不可能又有什麼“曹内監”為她舉行冊封禮。
朱由崧沒有兒子,“玉哥”、“金哥”之說也是空穴來風。
這些事情,黃宗羲要搞明白也很容易。
但是考慮到,如果認定“童妃”是真的,那堅決不認童妃的弘光就有可能是假福王了,如果福王是假的,那自然就不能當天子了。
所以黃宗羲,以及他的弟子和朋友們都異口同聲的咬定,童妃是真的。
甚至直到南明滅亡了,黃宗羲都當了遺民了,還通過他的學生參與到滿清修訂《明史》的活動中,并寫下這麼一段鬼話:“河南府(即洛陽)破時,福王為賊所噉,諸子未有存者。
府中數宦侍逃至懷慶,無所得食。
其中有福府伴讀李某者貌頗似福王次子通城王。
乃相與謀曰:“諸王子不接外臣,誰能谛知?
事在吾輩耳,何憂無食。
”乃以通城避難聞于縣,遂達上(指崇祯帝)前。
上深念叔父荼毒,世子已死,即以李襲福王爵。
馬士英因立以為帝。
其後太後至,弘光趨迎,屏人密語者久之,遂為母子。
弘光在位且一年,不立後,與太後寝處如夫婦,初非蒸繼母也。
童妃固通城王之元配,弘光固不令入宮,恐敗事也。
”
但事實上,甲申(1644)八月,大學士高弘圖奉命往廣陵驿迎接,随行的幕客談遷記載:“恪恭仁壽皇太後鄒氏,福恭王之元妃也,于上為嫡母。
”下面又引太後弟鄒存義叙述鄒氏輾轉流離的經過相當詳細。
鄒太後到達南京時,弘光上迎箋中說:“屬國家之多艱,鶴發添憂;闵霜雪之入鬓,鳳輿飛轄”,足證鄒氏到南京時已是一位老妪。
而幾乎在同時,東林黨那邊還放出了這樣的一種謠言,說鄒太後是馬士英的母親冒充的,這種謠言不值一駁,卻足以證明太後春秋已高。
南明當時的局面危如累卵,黃宗羲等人卻為了一黨之私,做出這樣的事情來,可以說是做到了滿清想做而做不到的事情。
這樣一個将一黨之私,放到了國家存亡之上的黨棍和内鬥大師,雖然有些學問本領,但是若是把他拉近自己的隊伍中來,多半是要坑死一大堆自己人的了。
所以在鄭森的計劃裡,黃宗羲等人,隻能是利用的對象,而絕不是可以倚重的人才。
“不過黃宗羲到松江去訪友了?
我下一步不正好也是要到松江去嗎?
說不定就能碰到了呢。
”鄭森這樣想着,又上了“飛燕”号。
第二天一早,“飛燕”号就到了松江。
鄭家在松江生意不少,所以等“飛燕”号靠岸的時候,就有在松江的一位姓肖的主事之人前來迎接。
鄭森下了船,就上了肖主事備好的馬車。
“少将軍到松江不知道是要去拜訪何人?
”肖主事問道。
“哦,我來松江,想要拜見幾社的夏允彜先生和陳子龍先生。
”鄭森回答道。
“哎呀,如此不巧了呀。
”肖主事說,“今春有會試,這二位先生都是舉人,怕是已經上京去了吧。
”
鄭森聽了,隻是微微一笑道:“這我倒是早就想到了。
隻是洪先生和王先生都有信件讓我帶給陳夏二位先生,所以還是要上門去拜訪一下的。
”
其實鄭森之所以明知道夏允彜和陳子龍不在,還要去拜訪他們,其中還有一個原因是他想要借這個機會見一見另一位在曆史上留下千古美名的神童——夏完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