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這一輪的炮擊并沒有把黎朝士兵們的勇氣完全清空,武文勇也在軍陣中努力的鼓舞着士兵們的士氣:“他們來不及開第二炮的!
沖呀!
砍下一個海寇腦袋賞白銀十兩!
”
十兩白銀,對于一般的士兵來說,也算是一筆大錢了,所以本來有些遲疑了的士兵又鼓起了勇氣,向着前面沖去。
武文勇告訴士兵們,海寇們來不及開第二炮,這也并不是在騙他們。
火炮這種東西,黎朝軍隊也一樣有。
他們從荷蘭人,還有大明鄭家那裡都購買過火炮,當然,從鄭森那裡買到的火炮和鄭家自己用的火炮雖然外形上很相似,但在性能上其實是不太一樣的,堪稱典型的猴版,就像美軍自用的M1A2坦克和賣給狗大戶的M1A2坦克那樣。
無論是使用來自荷蘭人的大炮,還是使用來自大明鄭家的大炮,開一炮都需要很多時間,如今隻有這麼點距離,無論如何,對面是來不及打出第二炮了。
這個判斷的确是正确的,即使是模範軍中最精銳的陸戰隊(陸戰隊自己這樣認為的,陸軍絕對不會這樣認為。
艦隊水兵也會有異議。
),最多也隻能做到每分鐘開一炮,而且還不能持久。
兩百步的距離,沖上去絕對用不了這麼長的時間。
不過黎朝的士兵們要面對的不僅僅是四門五磅炮,還有三百多條燧發槍。
“全體齊步向前五步!
”甘輝大聲喝道,同時向前正步走去。
司号手開始有節奏的吹響挂在兇前的哨子,士兵們依着哨子的聲音邁步向前。
“立定!
”甘輝大喝一聲,橫隊立刻停了下來。
“放下面罩!
舉槍!
瞄準!
”
随着指令,士兵們迅速的放下了頭盔的面罩。
舉起了槍,做好了射擊的準備。
動作整齊得就像是一個人一樣。
武文勇不僅在努力的鼓動督促士兵們往上沖,也在仔細的觀察着對面的海寇的舉動。
看到海寇們邁步向前,然後舉起火槍的動作之後,他隻覺得一股寒意從他的腳後跟上直升上來,将他全身一下子都凍結住了。
那些海寇在走路的時候,每一步都無比的整齊。
他們向前走,邁出的腳都是同一側的,腳擡起來的時間,落下去的時間,腳擡到的高度,都完全一樣。
而他們舉槍的時候,數百人做出來的動作,整齊得就像是一個人一樣。
武文勇是帶兵的,這樣的軍隊,此前他不要說見過,聽說過,甚至連做夢都沒有想到過。
他知道,一支軍隊要訓練到這樣的地步是何等的困難,而能做到這一點的軍隊,該是多麼的精銳,多麼的訓練有素。
武文勇原本覺得,隻要沖上去,進行肉搏,他麾下的部隊就能靠着人多和武器上的優勢一舉擊敗這些海寇,但是現在,他卻已經完全沒有這樣的信心了。
自己這邊是有兩千多人,而對手隻有三四百個。
但是對手卻是自己從未見過,甚至從未想象過的精銳,等到肉搏的時候,自己這邊真的有優勢嗎?
不過現在可不是想這些的時候,剛才海寇們整齊劃一的動作不但吓到了武文勇,同樣也吓到了那些正在沖鋒的黎朝士兵,讓他們的腳步變得慢了不少,不過雙方的距離還是越來越近,已經接近到四十步左右了,一些黎朝士兵開始用手裡的軟弓向着那些海寇射擊了。
乍看起來,那些海寇隻是頭上戴着頭盔,身上似乎并沒有穿铠甲,但是弓箭射過去,命中了那些海寇的身軀之後,卻無力的彈落了――鄭家有的是錢,加上如今又有了自己的鐵廠,模範軍無論是陸軍還是陸戰隊都是有兇甲的。
隻不過,為了便于隐蔽和伏擊,在兇甲外面,還罩有一層綠色的罩衣,所以遠遠的看上去像是沒有铠甲一樣。
甘輝依舊沒有下達射擊的指令,所以陸戰隊員們依舊保持着預備射擊的動作一動不動,就像是鐵鑄的一樣。
偶爾有幾支箭射中了陸戰隊員的胳膊或是腿部,也給陸戰隊員們帶來了一些損傷。
但是這些中了箭的人甚至連動都沒動一下。
(軟弓射出的箭,又射在非要害部位,殺傷力其實很有限。
)
黎朝士兵越慢,尤其是前面的,在距離槍口越來越近的時候,他們也越來越慢,潛意識中可能在希望後面的人沖到自己前面去幫着擋一下槍子。
而後面的人卻看不太清楚前面的情況,一下子沖了上去,然後有減速,結果前後的人反而擠在了一起。
雙方的距離已經不到二十步了,甘輝終于發出了命令:“開火!
”
三百多條燧發槍打出了驚天動地般的一擊,這一擊将沖在最前面的一百多個黎朝士兵一掃而光。
跟在那些士兵後面的黎朝士兵驚訝的發現,自己前面的人在一瞬間就全都倒下。
雖然理論上來說,這正是向敵人發起沖鋒的好機會,但是在事實上,所有的人都被這雷霆般的一擊吓住了,有些人站住了,有些人甚至轉身往回跑。
“上刺刀!
沖鋒!
”甘輝下令道。
他剛剛對着一個距離他不到十步遠的黎朝士兵開了一槍,如今他的手铳的槍口還冒着淡淡的青煙。
甘輝将手铳插會到槍套裡,然後拔出了懸挂在腰間的長刀。
士兵們這時候也都已經從腰間拔出了刺刀并且将它們套在了槍管上。
司号手吹響了軍号,士兵們挺着刺刀,大踏步的向前沖去。
更多的黎朝士兵開始轉身逃跑。
一般來說,在沖鋒的時候,最勇敢,最渴望戰鬥的人總是沖在最前面的,結果這些人在四門五磅炮和三百多支燧發槍的齊射中損失殆盡。
這些人都是軍中的骨幹,在這些人都被消耗掉之後,出現這樣的情況自然很正常。
當然,勇敢一些的黎朝士兵還是有的,他們依舊舉着藤牌,朝着陸戰隊的戰士們沖了過來,隻不過,他們如今的沖鋒已經沒有整齊而完整的隊形了。
而且緊接着他們就發現了一個更可悲的問題――他們手裡的刀劍,根本就砍不動那些陸戰隊員身上的兇甲,這也意味着他們根本就無法給陸戰隊員造成直接緻命的損傷。
沒有良好的組織,又缺乏有效的殺傷力,所以沖上來的那些人幾乎在一眨眼的功夫之内就被放倒了,而陸戰隊卻沒有什麼像樣的損失。
白刃戰總是特别的能考驗一支軍隊的士氣和組織度,士氣不高,組織度低劣的軍隊,在白刃戰中總是崩潰得特别快。
雙方接觸不過一兩分鐘,黎朝軍隊就支撐不住,開始迅速的潰退。
“頂住!
頂住!
後退者斬!
”武文勇大喊着,手下的親兵也抽出刀來砍翻了兩個逃跑的。
但是依舊無法阻止軍隊的潰敗。
一些親兵甚至被急于逃命的士兵們撞到在地,然後……然後就被人群踩死了。
“将軍,将軍,兄弟們實在是頂不住了,我們撤吧!
”一個親兵這樣對武文勇說。
武文勇登上了一個小土堆,向着那邊望了望,看到戰線正在迅速的向着自己這邊逼近,再不走隻怕真的來不及了,于是他歎了口氣,從土堆上跳了下來,招了招手,一個親兵将他的馬牽了過來,武文勇又歎了口氣道:“撤吧!
”然後飛起一腳,踢翻了将旗。
就在這時候,對面又響起了炮聲。
這一次陸戰隊的炮兵們使用的是實心炮彈,采用了減裝藥發射的方式。
他們将炮口擡高,讓炮彈劃出一個曲線,越過前面正在追擊的陸戰隊士兵,打進了黎朝軍隊當中。
五磅炮打出的炮彈速度不算太快,以至于人的眼睛都能看到這些炮彈。
武文勇看着這些炮彈飛起來,然後有那麼一瞬間甚至似乎是停在了空中,接着在他的視覺中,那顆炮彈陡然加速,猛地一下墜了下來,就從他的身邊呼嘯而過,激起的氣浪弄得他差點摔倒,然後就擊中了後面的給他牽馬的親兵和那匹馬。
那個親兵的下半身還留在原地,上半身卻不知道到哪裡去了。
而那匹馬從兇部開始整個的被撕裂成了兩半,大灘的碎肉飛的到處都是。
望着這恐怖的一擊,武文勇以及他的親兵們一下子都呆住了。
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懼讓他們全身僵硬,動彈不得。
這僵硬的時間并不長,但是等武文勇恢複過來,卻發現自己已經快要變成殿後的人了,海寇們閃亮亮的短矛(上了刺刀的燧發槍)已經距離自己不過七八步遠了!
因為步兵的沖鋒是提前進行的,所以火船的突擊就慢了一些,直到陸戰隊已經和黎朝士兵們開始白刃戰了,二十條火船才順着水流,轉過了彎,向着海寇們的兩條戰船撲去。
在領頭的一條火船上,站着武文勇的侄兒武玄乙。
在轉過那個彎之前,武玄乙設想的交戰場面是這樣的:
敵人的兩條戰艦正忙于支持地面的作戰,為此他們減慢了速度,靠近了岸邊,落下了不少的帆,而且注意力全都集中到如何攻擊地面目标上去了。
火船出現後,他們亂成一團,既想要迅速的轉向,又因為在岸邊擔心擱淺,又來不及掉轉炮口,結果火船順利的撞,将敵艦燒成一個個大火把……
然而等他轉過了這個彎,卻發現,事情和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