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堅台轉過頭來,看到牛莊堡壕溝上的吊橋正在被徐徐收起,而在剛剛修複的第一道鐵絲網後面,已經豎起了好幾根木杆,他帶着一起過來的那幾個人的人頭此時正挂在上面搖曳。
朱堅台看了看那些人頭,歎了口氣,搖了搖頭,然後便緩緩的向着前來迎接他的滿清騎兵走了過去……
鄭森的拒絕其實也在黃台吉的預料之中,黃台吉自問,若是自己,也不會同意這樣的交易。
不過這個姿态他還是要做一下的,不然,如何安撫兩白旗的人?
其實,在經曆了這次失敗之後,黃台吉已經在考慮撤軍了。
顯然,攻擊牛莊堡要付出的代價太高,超出了滿清的支付能力了。
這時候必須要割肉止損了。
隻是如今多爾衮失陷了,正白旗的旗主自然就要換成阿濟各。
以前黃台吉将多爾衮和阿濟各都塞在正白旗裡面,并且先讓阿濟各當旗主,然後又找事情,免去阿濟各的旗主,讓多爾衮當旗主。
用這樣的方式來挑撥他們的關系,在他們之間制造矛盾。
要說這一招的效果還很不錯,不但兩人之間,甚至于屬于阿濟各和屬于多爾衮的牛錄之間,也明顯有矛盾。
不過如今,多爾衮落入了明軍手中,正白旗中隻剩下阿濟各了,如果阿濟各要收攏正白旗的人心,不努力的去搶回多爾衮是不行的。
既然如此,隻怕這仗就還要繼續打下去。
就在剛才的廷議中,阿濟各和多铎都表示,要打到底,一定要打進牛莊堡,把多爾衮救出來。
當然,後面的仗,兩白旗肯定要打主力,若是以前,也算是消耗兩白旗實力的機會,但是現在,卻不是考慮這些的時候。
黃台吉想了一會兒,覺得他現在必須和阿濟各還有多铎兩兄弟好好談一下。
明天即使要打,也不能再投入真本錢去打了。
現在我大清沒有那麼大的本錢,繼續往裡面填了。
就在黃台吉準備派人去找阿濟各兄弟的時候,卻有人來報,說是阿濟各和多铎一起來求見他。
黃台吉心中一動,便立刻下令,将兩個人迎接進來。
三個人見了禮。
黃台吉便問:“老十二,老十五,明日一戰,你們有什麼想法沒有?
”
“皇上……”多铎首先開口了,隻是隻說了兩個字,便不肯再說了,隻是用眼睛盯着阿濟各。
阿濟各卻也不做聲,直到多铎輕輕地踢了他一腳。
“皇上……這牛莊堡……不太好打……我們八旗損失不起的……”阿濟各最後這樣說道。
“那你們的意思是?
”黃台吉問道。
“八哥,要我說,這牛莊堡根本就打不下來。
”多铎低着頭說,“十四哥落在敵人手裡,咱們是要救,可也不能蠻着來。
”
黃台吉聽了,點點頭道:“老十五說得有理!
”
見已經說開了,阿濟各也幹脆明着說了:“皇上,我覺得明天咱們隻能做做架勢,不能真的把家底都壓上。
原本臣弟想着,幹脆把那些養不活的包衣都拿去填了那個坑,但是如今看來,就算把他們填進去,也沒什麼用。
我們花了老大力氣,把他們從幾千裡外帶過來,這樣死了,也太可惜。
臣弟覺得,這些人還是先留着……”
“對,先留着。
”多铎也趕緊說,“臣弟覺得,今後很長一段時間,我們和明朝之間的攻守就又要逆轉了。
咱麼也得學着築城,學着建牛莊堡那樣的堡壘。
雖然有些東西,比如那種鐵絲網,比如火槍咱們造不好,但是八哥你看人家,幾個月改建的那個牛莊堡正是堅固得……這裡面肯定有不少值得學的東西。
咱們要在關鍵的地方多造堡壘,就用那些包衣造,讓他們做到死。
”
“馬上就是冬天了,冬天肉不會壞,這些人這樣死,至少,肉還在我們手裡……要不然,明年春天可怎麼過?
”阿濟各也趕緊說道。
“那明天?
”黃台吉道。
“明天我們可以……”阿濟各壓低了聲音。
……
第二天一早,清軍便擺出了一副要決一死戰的樣子,擺出了大隊的人馬,在模範軍的防線前,大炮射程外排好了隊列,然後便有一隊騎兵出列向前,一直逼近到第一道壕溝邊上,開始大聲的挑戰。
說的話的内容嘛,大抵都是有種的出來決一死戰,縮在壕溝後面算什麼好漢?
模範軍那邊很快也作出了反應,他們倒不是出兵作戰,而是也派出了大約一百來個騎着此前清軍沒太見過的巨型馬匹的騎兵。
這些騎兵騎着的其實并不是戰馬,而是重型挽馬。
這類馬匹其實相當遲鈍,并不适合作為戰馬使用。
隻是如今天氣漸漸地冷了,那些混皿阿拉伯馬,或者是安達盧西亞馬都難以忍耐寒冷,但這些挽馬不一樣,它們有更好的耐寒能力。
所以被拿來臨時作為龍騎兵的戰馬使用。
不過清軍的騎兵并不知道這些,相反,他們對模範軍的那些使用大馬的重騎兵非常恐懼,所以一看到這些巨型馬匹,立刻便退開了一段距離。
這些模範軍騎兵并沒有進行追擊。
事實上,冷皿挽馬的速度相當慢,即使是和蒙古馬相比也是如此。
正因為如此,這些馬匹才并不适合作為戰馬使用。
模範軍的騎兵們繼續向前,一直到了距離清軍兩白旗的陣勢不過百步的地方才停下來。
“你看,那裡面怎麼有個……那是……那是十四貝勒!
”一個清兵突然發現,在敵人騎兵陣列的正中間,有一個穿着一身的滿清貴族盔甲的人,仔細看看,卻不是多爾衮還是誰?
隻見多爾衮縱馬而出,和後面的騎兵拉開了一個身位,朗聲道:“我是十四貝勒多爾衮,快去請十二貝勒阿濟各,十五貝勒多铎前來相見。
”
隻見清兵那邊一陣騷動,過了一會兒,就見阿濟各和多铎兩人滿身披挂的到了陣前。
在遠方的瞭望台上,鄭森收起望遠鏡,轉頭對顧绛道:“甯人你放心,那個多爾衮不會那樣的。
多爾衮是老奴的兒子中,最像他的一個。
老奴是個什麼樣的人,甯人你不知道嗎?
想當初老奴力量薄弱的時候,就拜遼帥李甯遠為義父,搖尾乞憐、磕頭搗蒜,猶如求食之犬,最是能伏低做小。
如今多爾衮身後有一百多條燧發槍瞄着呢,他可不是一個忠烈之人。
這樣的人,隻要能讓自己活着,他是不會做什麼自我犧牲的事情的。
”
“這人無恥,也是世上罕見。
昨日裡你看他,做兒子的,痛罵父親斷子絕生,便是做戲裝假,也沒有……真是夷狄人面獸心……我從未見過如此厚顔無恥之徒!
”顧绛搖搖頭道,“可就是這樣一群厚顔無恥之徒,竟然弄得我大明……”
“那是因為我大明有更多的,更厚顔無恥的家夥。
”鄭森冷冷地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