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氏在黃妙灏出嫁前的一段時間,想了一個讓黃妙灏陪老祖宗黃臣可去峨眉山祈福還願的辦法,并借機讓祖孫倆在那風景奇秀之地住了一段日子,在黃妙灏第一次出嫁之前,這才斷了兩人之間的來往,讓黃妙灏帶着心事嫁給了第一任相公。
此時,黃府門前的黃家人中正有一雙美目在人群中正偷偷打量着一身青衫,頭戴東坡巾,手上捏着一把折扇,風流俊逸,完全是一副文人打扮的吳永麟,自從第一次出閣到今日,時間不知不覺已經過了一年多,黃妙灏再次見到吳檗,心頭說不出是什麼滋味,她明明想上去和對方打個招呼,隻是話到嘴邊還是咽到肚子裡去了,對方的眼神在她的身上沒有多停留一秒,好像在他心裡面,她已經徹底被抹去了,黃妙灏刹那間神情由原先的滿腹期待變得越來越低落。
吳檗早已親熱的挽着老祖宗進入了内堂,想着再沒有搭話的機會,黃妙灏越發的萎靡憔悴。
隻是當她偶然間擡起頭往入府最高的台階上望的時候,一個風流潇灑,舉止不俗,身穿绯紅公服,手中持着一把長劍的公子正從上到下的打量她,黃妙灏一直魂不守舍的,根本就沒看明白跟着吳檗來的這些侍衛,此刻忍不住和對方四目一對,原本一張如玉的臉上無端的冒起一陣潮紅,對方好看得讓黃妙灏刹那間慌了神。
自從當天在吳府住下,有了府中那些當過娘的女人在旁邊幫襯,澹台玉瓶就此閑了下來,畢竟她還是一個黃花大閨女,很多臉紅耳熱的問題她根本就回答不上來,那些嘴上沒把門的大姐們一聊開,居然什麼都敢說,情史、閨中樂等等,甚至開始拿澹台玉瓶開玩笑,而原栖霞,孫玉瑛,花秀蓮反而越聽越湊趣,澹台玉瓶卻待不下去了了,不得不踅足到周圍四處亂逛,等她再次回到院子中的時候,三個女人早已在這些大姐的伺候下平靜的熟睡過去,一切顯得閑适而美好。
以前一個她當三個人用,每天圍着大着肚子的原栖霞,孫玉瑛,花秀蓮三個女人打轉,經常忙得她焦頭亂額的,也許正因為如此,她根本就沒有多餘的時間考慮她和吳永麟之間的事情。
原栖霞,孫玉瑛,花秀蓮三個女人的吃食也是單獨準備的,更多的時候,澹台玉瓶都失去了和吳永麟在大桌子上一起吃飯的機會,兩人見上一面都變得難了起來,更别說搭話,這久而久之,她内心也平淡了下來,也斷了離開的打算,和周圍這些充滿人情味的人待在一起久了,她發覺自己越來越舍不得抽身離開了,更何況還有一個每天在她旁邊打轉,願意當她小助手的吳若蘭?
吳若蘭依然的很纏她,每天都會叽叽喳喳的問這問那,當澹台玉瓶搭不上來的時候,她會不自覺的冒出一句‘問你爹去’,而到這個時候,兩人之間的話題會慢慢的轉到吳永麟身上,當澹台玉瓶偶爾聽說吳永麟也變着法兒從吳若蘭這兒打探她的境況時,她心裡會像過節似的高興好一陣。
現在雖說住對門,隻是家裡好像總有忙不完的事情似的,吳永麟越發的難停下來歇一口氣,他那間書房裡面的燈一直都亮着,直到初更時分,才看見吳永麟吹滅房中的燭火,疲憊不堪的走入品字形院子中的大天井中,兀自在那裡搖頭擺臀,伸腰踢腿,舒筋活骨。
看着吳永麟最終朝對面的房間走去之後,澹台玉瓶也輕輕将原本眯着一條縫的紙窗關上了。
就在她轉身準備睡下的時候,一陣讓她心跳加速的熟悉的腳步聲慢慢朝她走進了。
“睡了嗎?
”聽着似乎帶着沙啞的熟悉聲音,澹台玉瓶心頭忍不住一陣悸動,隻是最終還是忍着沒搭話,畢竟他們之間還隔着那所謂的‘約法三章’。
“我知道你還沒睡,我剛剛可一直偷偷從書房裡面打望着你這裡的動靜呢。
”
吳永麟說完,澹台玉瓶越發的窘了,心頭卻冒出一陣欣喜,感覺美滋滋的。
“我說,你不答,這總不至于違反我們曾經的協定吧?
你是不是又動了離開的念頭了?
現在恐怕由不得你了,家裡現在功夫好,在我身邊能派上用途的好像隻剩下你了,你在家裡本來也和霜兒不對路,這同在一個屋檐下,難免磕磕碰碰的,到時候是你看我不順眼,我看你不對勁,你們不開心,我也不高興,全家人也會跟着不高興,全家人不高興,我辦事就容易恍惚,這人一恍惚,就容易說錯話,這一說錯話,是什麼結果,我想你比我清楚。
家裡的事你多半也打聽得清楚了,現在不太平,有人變着法兒想殺我,想對這個家裡的人不利,家裡有靈兒和帶來的自己人照料着,出不了多大的事。
隻是我這裡卻身不由己了,你想啊,我堂堂一個知府大人總待在家裡像怎麼一回事?
這事傳出去,企不讓那些看我笑話的人越發看不起我,我在成都府以後又怎麼大展拳腳。
所以我打定主意了,這次必須得光明正大,大張旗鼓的走出去,俗話說,既來之,則安之,與其坐以待斃,不如主動出擊,等這些人忍不住出手的時候,我将他們一舉成擒,省了多少事兒。
這事我考慮來考慮去,發現這裡面存在很大的一個問題,雖然自己人都知道我會功夫,可真的吳檗是個可能花拳繡腿都使不出來的讀書人,我在大庭廣衆之下一旦動手,被有心人一察覺,被他們順藤摸瓜查下去,智者千慮必有一失,難免真正的身份不露出馬腳。
這裡雖然早已如銅牆鐵壁一般,可為了萬無一失,為了一家子人的安全,為了白猿将來看見自己未出世的孩子,張虎、羅平陽、唐屾這三個家夥必須待在府内。
所以于公于私,我都希望你留下來幫我渡過這次的難關,你的身份我都想好了,你待在我身邊當個侍衛最合适,不過得委屈你女扮男裝。
這裡有一件公服,我問過花秀蓮了,你穿上它應該八九不離十,明天辰時我們在門口不見不散。
”吳永麟說完,放下那套公服,轉身離去,根本不給澹台玉瓶拒絕的機會。
澹台玉瓶完全懵掉了,自己的行蹤和心意完全被最在意的人點出來之後,她完全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辦,就在此時,一陣香風推開虛掩的門走了進來,大腹便便的花秀蓮手上拿着那件疊放得整整齊齊,甚至有一股香味的公服遞到了澹台玉瓶的手中,然後在澹台玉瓶的床上找了一個角落,舒服的坐了下去。
“哪個男人能這麼對我,我願意替他生十個孩子。
”花秀蓮說完,騰出手輕輕摸了摸肚子中的小生命。
原本發愣的澹台玉瓶聽見這句話,臉騰的就紅了,兀自玩着自己的手指,咬着銀牙,口齒不清的反擊道:“今天我可看見他鬼鬼祟祟的進了你屋子,隔了很久才出來的。
”
“你知道‘胎教’嗎?
其實剛開始我也沒明白是怎麼一回事,等吳大哥給我仔仔細細講完了,我們三個全明白了,聽說那對孩子不錯,你以後有機會給我們念一念故事,必須得好聽的。
”
“當時你們三個都在屋子裡面?
這事我覺得他比我在行,你們繼續求助于他吧,他起的這個頭,必須讓他收尾。
”
“這不是得裝裝樣子嗎。
讓他來,我們也想啊,隻是我們和他沒名沒分的,這到頭來難免讓大夫人,二夫人誤會,你如果和他成了真正的一家人,那就不一樣了,我們順帶聽個故事不至于惹來那麼多的流言蜚語。
”
“我...”
“别我我我了,為了方便我們,吳大哥可把院子裡最大最舒服随時都能照到陽光的房間都讓給我們了,你順道沾了我們的光,是不是也得感激一下人家才行?
别看你對人家冷冰冰的,這心裡估計藏着一團火吧?
我看你們一個幹柴,一個烈火,趁此機會成就好事,一了百了,也省的我們整天為你一走了之提心吊膽的,天底下這麼知心知熱知冷暖的男人你打着燈籠到哪裡找去?
吳大哥說得沒錯,你和二夫人是麥芒對針尖,是怎麼看怎麼不對眼,這待在屋子裡面,遲早會壞了吳大哥的大事,我可不想到時候被順道挂上‘紅顔禍水’這頂帽子,這事我就幫你定下了,我們明天啊,開開心心的去,光明正大的去,讓某人知道我們也是有人疼的,讓她能識趣點。
”
“就是,我們要讓一街上的男人見了你就往回家的路上跑。
”原栖霞,孫玉瑛彼此攙扶着邁過門檻走了進來,剛剛說話的是肚皮比花秀蓮,孫玉瑛要小上一号的原栖霞。
“你又來亂嚼舌根子,從你嘴裡說出來,準沒啥好話。
”
“我誇我們家瓶兒一兩句不可以嗎?
你明天一身男裝站在吳大哥旁邊,不知道多少女人為你瘋狂呢,這又不是沒有過先例,你這樣的妖孽隻能由吳大哥這樣的大智近妖的人來收複,你們注定了是天造地設的一對,這輩子是掰扯不開了。
”
原栖霞說完,澹台玉瓶立馬伸出玉手朝她肋下的腋窩撓了下去,房間裡頓時傳來一陣歡樂的笑聲,周圍走廊上紅燈籠中燭火歡快的晃動着,天上的那彎上玄月像一張咧着嘴微笑的嘴巴,也兀自分享着這四人的幸福。
次日,焦躁的張三在風雨不動的吳永麟旁邊踅來踅去,隔半柱香便在旁邊催促:“老爺,時辰差不多了,我們該出發了,黃老那邊還等着我們呢,讓老人家等太久,總不太好。
”
“先等等。
”
“老爺,你給我說到底誰這麼不識好歹,我現在就去把他叫出來,讓老爺好好收拾一頓。
”
“先等着。
”
就在張三第三次準備再念念碎碎一遍的時候,從門縫中走出一位風度翩翩的俊俏公子,張三開始還懵懵懂懂的,一直在腦海中搜尋着似乎依稀記得在那些地方見過此人,當吳永麟笑嘻嘻的将對方請進車内之後,張三才猛然醒悟他(她)就是那位和老爺有着一層說不清道不明,和那三位大着肚子的夫人以姐妹相稱的瓶兒姑娘,他坐在車頭上偷偷聽着車内的動靜,早已心領神會。
“哎,你又瘦了,等哪天空了,我再給你炒幾盤牛肉炒豆絲,讓你一次吃個夠。
”澹台玉瓶橫了他一眼,兀自扭過頭朝車窗的縫隙中朝外看着什麼,隻是澹台玉瓶早已變得神不守舍的,對于為什麼突然鑽進吳永麟的馬車裡面,她自己也沒弄明白,昨夜在耳邊一直被原栖霞鼓搗,當吳永麟提出讓她上車的時候,她想都沒想便照做了,此時猛然醒悟過來卻發現自己好像進了一處狼窩,難以抽身離開。
“老爺,坐穩了。
”随着張三的一聲洪亮的吆喝和一陣清脆馬鞭響起,原本行車平穩的馬車瞬間變得颠簸起來,車身變得左搖右晃的,吳永麟撩開前面的簾門剛想訓斥一下張三,隻是當張三朝吳永麟擠眉弄眼了一陣後,吳永麟立馬明白了是怎麼一回事,張三這見風使舵,察言觀色的本事讓吳永麟都刮目相看,有這樣一個人在身邊,做什麼都省事。
就在吳永麟煞有介事,罵罵咧咧再次退回到馬車裡,舒服的四仰八叉的朝後躺下,并扯過一個軟枕放在腦袋上假寐的時候,靠澹台玉瓶這邊的木轱辘輪子似乎碾到了什麼,整個車身開始朝吳永麟這面傾斜出很大的一個角度,原本馬車前行的速度就很快,猝不及防下,澹台玉瓶整個身子突然如一陣被褥般蓋在了吳永麟的身上,當她掙紮着想逃開時,一雙有力的手早已從後面箍住了她,讓她動彈不得。
“我就說嘛,你逃不過老爺的手心,你乖乖的,老爺一心情好,說不定會給你一個名分,讓你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
”
澹台玉瓶明知道吳永麟是說給外面的張三聽的,她原本可以掙脫着逃開的,隻是紮入對方的懷中沒多久,當一張富有陽剛男性氣息的嘴巴猛然封住她的嘴巴之後,她徹底失去了反抗,這些日子的相思,被激情的擁吻所代替。
這輛馬車也不知道行了多久,車内的澹台玉瓶和吳永麟早已忘記了時間,看見吳檗的車輛後,行人識趣的朝旁邊散開,車内光天化日之下的氤氲之景,旖旎之聲倒也不曾被人看見,聽見,隻是快樂的時間總是短暫的。
當直到外面張三喊出一句‘老爺,黃府拐過二條街就到了’後,雙方意猶未盡的天雷地火才不得不偃旗息鼓。
澹台玉瓶才轉身到旁邊整理衣容,立馬又被吳永麟扯回懷中又啄了一口,隔了一陣,兩人才依依不舍的分開。
當馬車行進到黃府那條街上時,澹台玉瓶立馬跳下車,取過一把劍,提在手中,原本嬌豔的一張桃花臉被冷風一吹,這才慢慢的恢複了原有的顔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