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鐵花的豪爽還是把視金錢為糞土的老鸨羽娘唬了一跳,她最終因為自己看走眼差點損失一位金主而懊惱不已,隻不過她卻遲遲沒有敢伸手去取那兩張一貫一張的錢引。
“這不是錢的問題,她的來曆有些特殊,大老闆已經打過招呼了,讓她陪出手闊綽的客人可以,但絕對不能被人領走,要不然,我也隻有又陪客人喝酒解悶的份了,公子不會強迫奴家吧?
”羽娘這話似乎說的很真誠,一雙楚楚可憐的桃花眼讓阮鐵花内心都開始犯嘀咕起來了。
不動聲色的阮鐵花豪爽的将那兩張錢引推到了羽娘的面前,口中不溫不火的歎息道:“既然這樣,我就不為難羽娘了,可惜了你這麼一位俏佳人,怎麼就出海了呢?
要是早些年來,還能得佳人相陪,甚為可惜了。
”
阮鐵花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突然冒出此等輕薄之語,或許是為了打消羽娘的疑慮靈機一動采用的小伎倆,果不其然,原本似乎對阮鐵花有所防備的那張俏臉上的眉毛邃然舒展開來,對阮鐵花抛了一個風情萬種的媚眼,用一種甜糯的酥媚聲音怅然若失的答道:“公子太高擡奴家了,隻要公子不嫌棄奴家人老珠黃,和公子對飲三杯美酒又何妨?
”
阮鐵花自然沒聽出來這是羽娘的客套之詞,而他自己卻當真了,他讪讪的不知如何是好,他來這的目的隻是為了單獨見見果兒的娘,這冷不防插進來一個不相幹的眼線,他卻實在想不到什麼辦法将此人支開了,他穩定了一下心神,試探性的問道:“這點錢能讓那位淑芳姑娘陪我了嗎?
”
“爺的意思是?
”羽娘立馬回過神來,換上了不曾有過的逐笑開顔,春風滿面的呢喃道:“夠了,足夠了。
”
阮鐵花又從懷中抓出一把散銅錢撒到了桌面上,豪氣幹雲的說道:“這是賞小的們的,第一次造訪,不成敬意,有勞姐姐給我們安排一處僻靜之所,我這人清淨慣了,聽曲喝酒的時候不想被人打擾。
”
羽娘連聲附和,早已将兩張錢引和那一堆銅闆以風卷殘雲之勢收入衣袖中,對于今天來的第一位挺識貨的闊綽公子,她展開了對他不曾有過的溫柔攻勢,很主動的過來挽住阮鐵花的胳膊,用她好些年練就的娴熟、熱情的、似乎他們彼此之間已經相熟了很多年的熱話将他攻陷在自己的溫柔鄉裡,其實她這麼做,隻是希望這位第一次來的公子成為秦樓的回頭客而已。
一位眼角垂淚的女子正在窗邊抽抽噎噎個不停,一張絲帕上早已沾滿了淚痕,當她在街頭偶然看見自己的兒子果兒跟着一個似乎對他很不錯的男人的時候,她簡直是又驚又喜,當她與果兒四目相對的時候,她實在沒有勇氣把果兒再拉回自己的身邊,她現在唯一慶幸的是,果兒還活着,而且還活得很不錯,他的穿着,他的神态,他表現出來的和自己在一起不曾有過的精氣神,這似乎已經足夠讓自己把他從心裡抹去了,但她還是忍不住去想和自己相依為命了許多年的兒子,自己自從來到這間像牢籠一樣的房子裡之後,雖然不愁吃,不愁穿,但是她還是夢想過回以前的生活,雖然以前的日子過得苦一點,累一點,至少自己的身子和心是幹淨的,和周圍那些貴人斡旋久了之後,她發覺自己已經慢慢的侵淫到這永遠都不可能逃出去的金絲籠了,她也開始變得放蕩、随意、無所謂起來,隻是再見到果兒的那一刻,她又從那污穢一樣的泥潭中掙紮了出來,她想讓自己的那顆心再次變得高貴起來,不管以後他們如何蹂躏她的身體,她想再次見到果兒的時候,她的心和果兒的眼睛一樣,都是天真無邪的。
當羽娘領着一個陌生的男人走進來的時候,淑芳一行清淚還是忍不住從臉頰上再次流了下來,羽娘看見臉上妝容慘不忍睹的淑芳,反而被她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吓了一跳,隻不過羽娘最終還是忍不住破口大罵起來:“不識擡舉的小蹄子,裝你娘的幌子,你來的這些日子,老娘什麼時候委屈過你了?
好吃好喝的伺候着,也沒有對你動過一次鞭子,你這和誰嘔氣呢?
這位相公老大臉面點了你的牌子,哪一番虧了你的銀錢數?
還做張做緻逞臉,給誰看呢?
”
來這花錢的爺都是買笑不買哭,看見自己點的女子哭哭啼啼的時候,就代表老鸨的功夫還沒做到家,大多數客人很多時候要麼轉身離開,要麼換另外一個女人相陪。
對于初次來秦樓就點淑芳的新主顧,羽娘知道很有可能因為自己的疏忽而丢掉這位金主,沒等淑芳搭話,她再次怒怼道:“你這沒廉恥的行貨,倒還來裝正經,做觀音,這秦樓能拿得出手的都供奉到你這裡來了,越發養活得你這潘婦靈聖兒出來了。
這阮大官人可是個憐香惜玉的主,今天已經讓你撿了一個大便宜了。
你再不打起精神笑臉來,仔細我扒了你的皮。
”
羽娘說完這句話之後,淑芳慌忙過來行了一個禮,臉上的悲傷煙消雲散,強忍着擠出了一絲笑容,羽娘覺得自己的話似乎起了作用,為保住收入囊中的錢引而沾沾自喜,望着旁邊似乎目瞪口呆有些尴尬的阮鐵花,她再次恢複到了她‘觀音婊’的淡漠,以此證明剛剛給對方造成的不雅形象是虛幻的、不真實的、甚至可能是對方的腦中臆想出來的。
淑芳覺得這客人似乎在哪裡見過,當她把果兒和他在腦海中串成一條線後,她立馬驚喜的說不出話來,同時她内心又是忐忑的,既然他能找到這裡,代表他很有可能來和自己攤牌了,而她這一次很有可能永遠要失去自己朝思暮想的兒子果兒了。
羽娘很識趣的留下了他們倆人在房間内獨處,阮鐵花此刻卻緊張的說不出話來,看着原本就不怎麼難看的對方對着銅鏡搗鼓一番後越發的明**人,阮鐵花更是把話咽進了肚子中,成為了一個木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