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霧缥缈,懷鹿分不清這是夢境還是現實,他伸手去觸摸,周圍一切都在遠離,他隻得把眼睛緊緊閉着,漸漸感覺到腳底闆也輕盈了起來,偷偷把眼睛眯出一條縫,見腳下也白茫茫一片,這是混沌的世界。
這裡無依無靠,整顆心也懸在空中,懷鹿隻盼着從夢境中快些醒來。
他還是伸出手來,想要抓住些什麼,摸摸索索前面什麼都沒有,忽而一隻纖細的手伏在了懷鹿的肩頭,懷鹿睜眼回身一看,是不散師祖奶,這時候的不散師祖奶比早些時候歲數更大了一些,有三十五歲的樣子。
“師祖奶,這是什麼地方?
怎麼什麼都沒有?
”懷鹿從來沒有到過這樣的地方,擡眼望去,沒有盡頭,都是白霧渺渺。
“這是荒蕪地帶!
沒有上下天地,沒有開始結束.......”不散說着,表情很和煦,似大徹大悟。
懷鹿嘗試着把眼睛睜得大大的,想要看透這些迷霧,但是這個世界還是如不散師叔祖所言,看不到盡頭。
“我怎麼會在這裡呢?
”懷鹿問道。
不散嘴角挂上一絲笑,伸出蔥白玉指,沖着懷鹿的膝蓋處輕輕一點,登時懷鹿就飛了起來。
“嗷,嗷,嗷,嗷!
”左右搖擺着,懷鹿想起了踩着小石頭過河的感覺,腳下似有風力在支撐着,可是看不見腳下之物,心就飄忽不定,身子也就晃動了起來。
“如踏平川一般!
”不散也飛身起來,跟在懷鹿後面,懷鹿聽了不散師叔祖的話,長籲了一口氣,讓身子随着腳下的清風之力,登時感覺好了許多,不再左右搖擺,隻是速度起不來,兩三下就被不散師祖奶追了上來。
懷鹿從未有過這樣自由飛翔的感覺,以前都是被師叔和那些武林高手們拽來拽去的,這般猶如鵬鳥展臂飛翔讓他心裡暢快淋漓。
懷鹿又打量了下師祖奶,見她竟又老了十歲,面龐上不再平整細膩,皺紋也滋生了些。
飛了一會兒,懷鹿累了,便對師祖奶說,“這樣禦風而行,不知怎麼着落呢?
”
師祖奶回頭,又是一笑,對着懷鹿的膝蓋又是一點,懷鹿就如同落葉一般,漂浮着降落了。
無論這是哪裡,既然師祖奶帶他進來,想必是有非常重要的事情,懷鹿沖着不散師祖奶也笑了笑,奇怪的事再次發生了,他确信師祖奶沒有開口說話,但是他卻能聽見師祖奶的聲音,那聲音在講述一個故事。
那是大魏880年,大魏還是子桑家族掌管,天下還算太平,八方之内風調雨順,百姓的日子很安穩。
獅子峰上有兩個清修的道人,名曰不見不散,不見已近不惑之年,但是容貌俊朗,絲毫看不出真實的年齡,不散師祖奶那年才不過二十有五,長得也是脫俗秀麗,兩人得了八方經的真傳,在獅子峰上做守經人。
這一日,恰巧是不散的生日,不見約不散前往石林相聚。
“這山上孤寂之日,幸有你為伴!
”不見眼眸蕩漾,對着不散說道。
不散聽了這話,有些嬌羞,面頰似有绯紅,她點點頭又搖搖頭,說道,“我們在這隐世的獅子峰上,清苦度日,這算是相濡以沫麼?
”
不見笑了,從身後掏出一個大葫蘆來,砰的一下擰開了葫蘆的蓋子,不散頓時聞到一股甘醇的香氣來,“這是什麼?這是什麼?”不散把腦袋探到葫蘆瓶口。
“我看那山中葡萄長得甜美,又采了些野果子,釀了這瓶百果酒,特意為你慶生!
”不散接過葫蘆,在鼻尖晃動了兩下,香氣入鼻,渾身都有了酒香,酥酥爽爽!
“來,讓我們暢飲吧!
”
“不見師兄,你我雖不能自由闖蕩于江湖中,但是亦可恬然無思,以天為蓋地為爐,魂靈也可在荒蕪世界中乘雲陵霄,這般自由灑脫,也是世人羨慕不來的!
”不散咂嗚了一口酒,酒液下肚,又是一陣酥麻。
不散喝完一口,就把葫蘆遞給不見,不見也咕咚飲下一口,兩人席地而坐,直到夕陽西下,這葫蘆裡的酒才算是飲完,不散剛要起身向師兄謝禮,兩腿登時酥麻無力,兩眼昏花了起來。
再次醒來之時,不散師祖奶已懸身于深淵峭壁之下,一株古松拖着她的身軀,就像是當年的赫連炯穆一樣,不散師祖奶發現了那個神奇的洞府,稍作休憩片刻後,不散就發覺了自己的異樣,體内的八方經已被人用真氣掠走,放于懷中的卷宗也不翼而飛,方時這才醒悟,是不見師兄,他要将八方經據為己有。
不散留下了一滴眼淚,這淚是對往昔修煉時日的祭奠,也是對不見已丢逝的純潔魂靈而悲哀,在石室中輾轉,她發現了鬼谷神派的煉丹之術,便将那煉丹的法門和爐鼎一并帶下了山。
山下有個蒼梧宮,不散想,“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就占了蒼梧,自立為蒼梧宮主人。
不見不散、不明不白、不周不詳......似乎每一代的護經人都是這樣相愛相殺,反複糾纏,命運就如同被懸于一線之上,那線盈盈繞繞,盤旋着,師祖奶、師傅、師叔、師伯,都在這線上搖曳着,懷鹿似乎看到了末端的他,他被那線死死纏繞着。
他的一旁還有另外一個人,懷鹿,懷鹿,心中有“不”,并不是師傅不把他當做鬼谷神派的傳人,而是他的命格實在是特殊,懷鹿想要看清楚他身旁的那人是誰,可是那條線飄飄渺渺地飛到了遠處,懷鹿看地迷迷惑惑。
“懷鹿,這是你的荒蕪世界,你要它荒蕪還是絢爛,隻有依靠你自己之力了,現我将體内真氣和所學之鬼谷神派之絕學,一并傳于你!
”登時不散從身體中聚合一個碩大的能量球,能量球噗的一下子就砸中了懷鹿。
“懷鹿,請将我與不見合冢于獅子峰!
”不散的身軀變得皺巴了起來,她的身體隻剩下那張老皮包在一堆白骨之上,最後一口氣咽了下去,懷鹿的眼中湧出了淚水,撲通一下跪在不散身旁,腦袋撞擊着白晃晃的地面,他給不散師祖奶磕下了九九八十一個響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