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蕪世界是真實存在還是假想出來的呢?
茂老漢是真實的還是虛幻的呢?
我這零散的意識又是真的,還隻是我在昏迷之時的夢靥呢?
浮生止步不前,意識彙聚成了人的形态,像是一張紙人,沒有重量,懸浮于茂老漢身前。
想要魂識變得強大一些?
“打開荒蕪世界,是這八方修為之人都想進入的一種狀态,小小年紀的你,卻有着天生的造詣,這造詣與生俱來萬中無一,一般的修為之人要幾十年内修輔助外修,才有可能打開荒蕪之門,而這些,你都不需要!
”茂老漢絮絮說來,浮生沉寂了片刻,意識确實更加強勁了些,他還想往那無盡之處再行進一些,又懼怕意識再次零散開來,隻得在原地,聽着茂老漢捋須講道。
八方國,八大族群分居八方,雖八方民衆習俗衣着相貌略有不同,但同屬人種族群,在這遼源大陸之上,還有着魔族、聖族和神族三種族群,人之所以要修行,寄望成神,可在修為過程中,稍有不慎便會堕入魔道,又或者修為百年跻身聖族,這與天賦密不可分。
茂老漢又講了這些,也就是,一個人的命運都是注定了的,成魔、成聖,還是成神。
浮生在獅子峰上修行,看得也都是人族的道理倫常武學典藏,無人跟他講述這些魔聖神的事,今日的茂老漢如此一說,他似心中明鏡了一些。
“如此說來,那封鎖大魔王是魔了?
”浮生問道。
“哈哈,他啊,他不是魔,是聖!
”茂老漢的眼角顯現一絲鬼魅的神色,笑也變得詭谲了起來。
“那,那誰是魔?
”浮生轉身來,看着茂老漢,他有種不安的感覺,恍恍惚惚中感覺到有些可怖的答案在等着他。
茂老漢飛身悠悠着,看不見膝下是腳還是雲霧,他這樣來回了三遍,呵呵一笑,繼續說道,“魔,這八方國之外還有八方魔帝,隻是魔帝素來不與八方族群交往,每一方魔帝都獨居一方,在這八方大陸之外,除去魔帝外,這八方之内,還有許多魔,比如我,比如你那丹修幻境中的老祖宗......”
“什麼?
老祖宗和你都是魔!
”浮生一個踉跄,身子猛地一怔,有些懼怕了起來。
“哈哈,正是!
”
“那,那.......老祖宗怎麼可能是魔?
你,你也不像!
”
“所謂魔者,心有百魅,身纏千欲,渾渾噩噩不可得,修煉不足,亂其心元,萬千方法即入魔道,子桑赤梏的殘魂便是,我這困縛在荒蕪世界中的境魔也便是魔了!
”茂老漢倏地飛身而起,通身發出百道刺眼的光芒來,光芒點亮了荒蕪世界,他一身的錦衣褪去,化身為一株仙草。
那仙草根莖匍匐,節上生了許多須根,看起來還真的像是茂老漢的胡須,莖幹削瘦直挺,葉子枝展四方,頂上一麥穗狀的花朵,花萼如鐘狀。
“我的本身就是這樣一株夏枯草,生于東海沿岸的草叢中,生本無華,鮮有人在意,就這樣活了不知多久,在神武大帝出生之際,一道祥光落在我的身上,我便可感知到了人世界的變幻滄桑,幾近千年孕育方可化身成人,可一遇陰雨便又化為草木,漂浮世間,無所依靠,直到你打開了荒蕪世界,我便被體内祥光牽引,落入這世界之中,我是境魔,是你的荒蕪世界的守護者。
”
茂老漢的聲音從那株仙草上傳出,浮生伸出捧住那一株仙草來,見它的葉莖上果真萦繞了一些彩色的光,光暈斑斑點點得附着在花瓣和葉莖之上。
“這麼說來,你真的是魔了!
”浮生小小感歎了一下,這些年他見過的奇特之事确實不少,比如見過不散師祖奶的魂魄,見過老祖宗化身黑白兩位仙道,見過竄進他腳底的聖人.......今日,面前冒出來這麼一株夏枯草化作的妖魔,一點兒也不足為奇了。
“是魔!
”
“那老祖宗為何也是魔?
他可是神武大帝,是魁星在世,是魂神才是啊!
”浮生的一對眼眸裡略過不解和擔憂,不知這麼久以來,神通廣大的老祖宗竟然也是魔。
“境魔是魔,天魔地魔都是魔,何況子桑赤梏真身早已飛升,你見到的這些不過是他殘留世間的一絲魂魄,是被詛咒了的殘魂,困頓在那丹修幻境中千百年,便修成了陽魔!
”夏枯草中的聲音悠悠揚揚傳出,浮生更加驚愕了起來。
“被詛咒?
被誰詛咒,什麼詛咒?
”浮生的體内開始生痛,他的意識被什麼東西碰撞着,四方之力在撕扯着他,痛楚在他的這薄如宣紙的身體裡蔓延着。
“情欲四起,心念不真,念受情懷,煩惱憂心,是非競亂,是謂陽魔!
”
念受情懷?
浮生忽而想到了蒼梧宮,莫非是與老祖宗的蒼梧妃有關?
那張藏匿在靜欲房暗格中的書畫,那畫中容貌毀壞的女子,那一份凄涼與幽怨,那眼眸裡若隐若現的憤恨.......記憶再一次被串聯,浮生想得越多,身體越生疼了起來。
“啊!
”
一聲慘叫,浮生的意識又被撕扯開來。
夏枯草上白光彙聚,化身為茂老漢,茂老漢急忙攬起雙臂,對着那漸漸消亡的意識囑托道,“一滴皿,隻要鳳鸾的一滴皿!
”
浮生的意識還是四散了開來。
......
“大王子,醒了,醒了!
”
是顔顔裡的聲音。
浮生無力得睜開眼,見又見老先生那張爬滿皺紋的老臉,心裡咯噔一下,念念道,看來我是與老人家們牽扯不開了!
連這看病的大夫都是個老頭,性格還是如此古怪!
要是身體好起來了,定要給這些古怪的老人們封個榜,比如看病紮針老先生,喝酒吟詩黑袍祖宗,荒蕪解惑茂老漢,神出鬼沒白袍祖宗......
想來,浮生就擠出了一抹笑,這一笑讓他又“哎呦”了一聲,一旁的母親立即就迎了上來,心急如焚得問道。
“老先生,怎麼我兒醒了,神情似笑非笑如此怪異,莫不是變得癡傻了?
”
老先生收了銀針,合上藥箱,慢條斯理得說道。
“大王子這是還沉溺在夢魇之中,夢中嗔癡作祟,醒來之後以苦水養身,便可緩解了!
”
浮生娘手裡握着一方錦帕,她伸手拭去浮生額頭上的汗滴,眼角又急出了淚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