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父說
“我願意,我願意呢!
”浮生早就想要說出口了,他在心中盼了這麼多天,終于等到父親的這一番談話,剛才是強壓着心中的喜樂,這“我願意”三個字遊蕩在浮生弱小的身體中,是那麼得铿锵有力。
浮生隻是那樣看着父親,看着父親,父親那一張散布着皺紋的臉龐也挂着笑,他認定這也是一門好親事。
與琅琊郡結親,那上官家族就和子桑家族牢固得捆綁在了一起,一顆忠心就是再堅如磐石,曆經滄桑變故也有可能會被腐蝕。
子桑語默還是不信,不信上官明坤那一顆忠于子桑的心。
一門婚事,讓泱泱八方國的兩大族群成為不可分割的整體,就像是之前子桑家族與公良家族的聯姻,讓落魄的囚徒搖身變為戰功赫赫的王爺。
“我兒回去可要好好準備準備了,馬上就是我兒的生日,為父會在生兒的生日宴上公布訂婚的消息,生兒看如何?
”子桑語默收起了案牍上的狼毫黑墨,把那字帖“喜結連理”撫平,帶着自豪的表情掃視了一遍。
子桑語默已經沒有那份瘋魔了,看來丢失了喬良子的聖石對他來說還真是一件好事情,眼眸清澈了許多。
他或者不知道聖石對他的影響,他隻是沉浸在自以為良好的精心策劃中,謀劃着兒子的未來,謀劃着他的天下。
他想要這個天下?
當年無數雙眼睛困縛着東海王府,子桑語默隻是一個唯唯諾諾之人,他手捧着之乎者也,滿臉得“窮通已前定”,他觊觎這個天下?
恐怕隻要他眉梢有那麼一丁點的鋒芒,就會有無數把利劍刺瞎他的眼睛。
他能不想要這個天下嗎?
他的父親是天下之主,他的父親的父親也是天下之主,他的祖祖輩輩都是,到了他這裡,隻能退居回東海郡之中。
子桑語默,還沒有把這份希望寄托在自己的兒子身上,他要奪回這個天下,也許從他十年前奔出王府的那刻起,從雨滴重錘他的身體時,從他看到原本是他的子民們那一雙雙鄙夷的眼時,他就暗暗下了決心。
所以,他身邊的所有都會成為他的籌碼,他的工具,他改命的資本!
他的夫人,他的兒子,他的左膀右臂......
浮生努着一張稚嫩的臉,想要在父親面前再撒嬌一把,忽而窗外簌簌有聲,那聲音咯啦啦作響着,像是什麼利器敲打牆壁的聲音。
窗外有人?
“父親!
你聽!
”浮生臉嚴肅了下來,指着窗棱子對子桑語默言說着,小身子要向窗戶挪去。
“生兒,回來!
”東海王一把拽住了浮生,臉上的表情有些尴尬之色,他繼續說道,“時辰不早了,我讓人送你回神鳥居去吧!
”
“可是父親,窗外有人,要是刺客怎麼辦?
”浮生不想自己的父親再中點什麼莫名其妙的毒,他現在可是沒有能力再為父親解毒了。
浮生想要掙脫開父親,可是東海王那隻手卻是緊緊抓着浮生,因為過于用力,浮生感覺到了疼痛,忍不住“哎呦”了一聲,東海王連忙松手來,浮生一機靈就奔到窗前來。
正在此時,窗戶嘭得一下子打開了,一道黑影“嗖”的一下竄進了房裡來,浮生被那黑影彈出去十步遠來,一個屁股蹲在了地上。
“哎呦,哎呦!
”浮生苦叫連連,擡起小腦袋一瞧,見一雙臂渾厚人高馬大的壯漢站在父親面前,那壯漢蒙着面,看不清模樣了,但是大冷天卻是隻穿了一件露着胳膊的豹皮開衫,胳膊足足有浮生的小身闆那麼粗。
壯漢身上呼呼冒着冷氣。
“你,你是誰?
”浮生從地上骨碌了一下爬了起來,讓浮生心中生悸的除了他那粗壯的胳膊外,還有他那一雙大手,手上沾滿了鮮皿,一滴滴落在地上。
壯漢沒有理會浮生,倒是對東海王十分恭敬,他雙手一撐,蒙着臉的頭微微一低,邊作禮邊說道,“啟禀郡王,這次任務還算順利!
”
東海王想要回複壯漢些什麼,可是他的眼神怎麼能忽略了壯漢身後那個滿臉埋怨之色的娃娃呢,東海王哽咽了兩下,壯漢見狀,自個把頭擡了起來,也回頭瞅了浮生一眼。
“還有,還有一個人呢?
郡王?
我?
”原來壯漢之前進來得太過于生猛,這下子還沉浸在自己的氣息中,根本就沒有注意到身後還有個小孩。
東海王忽而哈哈大笑了一聲,對着浮生說道,“生兒既然見到了,也不必再躲躲藏藏的了,這位就是子桑北鬥軍的軍領!
生兒,來見過佛陀手大人!
”東海王把浮生叫到身旁。
子桑北鬥軍?
難道父親這麼多年一直在暗地裡組建了一支軍隊來?
難道父親還有什麼宏圖大業要去實現麼?
難道父親想要......想要複辟?
這是無疑了。
“噢,原來是郡王的大兒子,佛陀手拜見大王子!
”那壯漢也給浮生行了一個禮。
佛陀手大人?
跳窗進屋竟然沒有感應到身後還有我這麼個大活人來,看來本事也是極其一般的!
哼!
白長了那一身的蠻力了!
浮生歪歪得想着,把臉扭到一旁,故意不去理會佛陀手。
佛陀手就那樣一直低着頭在行禮,終于浮生還是把頭扭了回來,說道,“既然父親有事情,生兒就告退了!
”
說完,浮生也給佛陀手象征似得還了個禮。
浮生悄悄得出了父親的房門,因為房中有個原本要隐身的人,東海王沒有傳喚小厮進來,浮生獨自走在回神鳥居的路上。
他走得很緩慢,不由自主得想要向側院方向望去,他似乎是能看到,燈火闌珊的樓閣之上,站着一位姑娘,小小的身子,飄逸的裙衫,還有那一對美麗的眼。
“若夢!
”
浮生忍不住自我喃喃了一句,聲音從他的喉嚨中劃出來,似乎飄向了夜空中,遠遠地,夠着了星星。
忽而他又有些難過,那佛陀手不知幫父親完成了什麼任務,看他那一雙沾滿鮮皿的手,那一定是一次慘烈的刺殺任務。
父親殺了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