跻身在荒蕪世界中,哪裡還會感觸到時間如流水?
若夢在月白耳畔輕語了幾句,月白“嗖”的一下真的變成了一隻兔子,跳了幾下就隐身進了遠處的草叢之中,隻剩下若夢和浮生兩人,浮生看着白兔消失的方向,愣了一下,莫非若夢小師妹可以讀到他心裡所想,怎麼他剛想到要這美男子變回兔子,他就真的變回了原始的形狀呢?
這樣想來,又轉眸看了眼若夢,若夢似笑非笑得眨動着一雙如清泉般透徹的眸子,讓整個人都輕松了下來,浮生也不再去想那惹人煩的兔子了,這時候二人已經從那“一夢”的宮門中走了出來。
“小師哥,逛了逛我這荒蕪世界,該出去接師傅師叔了!
”若夢笑着,浮生聽這了這句話,小臉也樂開了花,小身子雀躍着,說道,“真的麼?
真的麼?
師傅和師叔也來了?
”
東海王府内賓客如雲,喧聲震天,在主廳之上架置高台,台上有位戲子在唱戲,唱的是五福臨門歡樂曲。
浮生跟在若夢身後,等待着她把自己送出荒蕪世界,不料擡眸一看,那仙氣袅袅的荒蕪穹廬上忽而挂上了一對醉癡惺忪的眼。
那一對眼努着勁往這世界裡瞧,瞳仁中有些渾濁,忽而那一對眼下顯現出一張嘴來,一張一合間渾厚的聲音回蕩在荒蕪之上。
“哪裡呢?
哪裡呢?
怎麼也不迎接他這個不詳師叔呢!
”
是不詳師叔!
浮生看着那一張有些模糊的臉,驚喜道,“是師叔!
是師叔!
”扭過頭,又把這一份驚喜傳遞給若夢,若夢指尖旋凝一股氣,氣旋彈送到浮生的腦門上,接着是一聲哀嚎“哎呦!”。
浮生再次睜開眼睛,果真一對老眼在盯着他瞧,浮生身子往後一靠,才看清面前之人。
花白的頭發,花白的胡須,滿臉的稚氣絲毫未減去,白胡子老頭歪着腦袋,見浮生猛地退後,又趕緊迎上去兩步,說道。
“小娃娃,幾個月不見,個子倒是長了些,心智還是混沌着!
”
“啊,不詳師叔,懷鹿好想你!
”浮生一下子把頭紮進了不詳的懷裡,一邊撒嬌一邊問候着,“師叔,師叔,師傅呢?
”
這時候若夢也從荒蕪世界中蘇醒了過來,剛才入定之時,浮生站在地闆上,身子直挺挺地杵着,不詳一進來,也不知浮生這是被人點了穴道了還是中了迷魂記了,一看若夢也盤腿坐在卧榻上,便用真氣揣測一番才知兩個娃娃神遊去了。
“你師傅啊,他不能來赴宴了,他要我把這個轉交給你!
”不詳說着,甩出背到身後的一隻袖管,見那袖管中縮着的一隻老手裡拎着一個竹籃子,上面蓋着一塊藏藍色的粗布,浮生接過籃子,掀開藍布,低頭一瞧,裡面躺着十枚蛋,小的隻有拇指肚那麼大,大的有碗口那麼大,細細數來,整整十枚一枚不多一枚不少!
師傅還是用這“蛋”來為浮生慶生,浮生看着籃子裡的十枚蛋,眼角竟然有些濕潤了,他擡頭繼續問道,“師傅去哪裡了?
怎麼懷鹿過生日這麼重要的,他都不來呢!
是不是在生懷鹿的氣呢?
”
“不周的脾氣你可是比我清楚的,他怎麼會告訴我那麼多,昨天夜裡還在客棧裡說好了,今天一早就留下字條,托付了這一籃子蛋,見不得蹤迹了,那般古怪,不知是搞什麼名堂!
”不詳還沒說完,就把目光落在了若夢身上,徑直走過浮生身旁,想要沖過去一把抱住了若夢,口中開始喃喃。
“我的乖徒弟,快讓為師看看你,有沒有長高,有沒有長肉,有沒有被旁人的那些小心思惹了煩惱出來!
”若夢連忙給不詳作禮,雙手合十,半弓着小身子,樣子很有禮貌,這樣正式的做福之禮倒是顯出了一些距離,不詳抱若夢落了空,順勢懷抱起了雙臂,臉上有些不悅,嚷嚷道。
“不得了了,不得了了,小徒弟你跟着别人學壞了,你竟要把師傅當成外人了!
哼!
”說完,就一屁股坐到了卧榻之上,臉上的不悅之色繼續籠罩着。
若夢見狀,連忙湊到不詳身邊,放松了口吻,咯吱咯吱笑了兩聲,嬌氣得說道,“師傅,師傅,懷藍這是長大了呢,今日還要與小師哥訂親呢,得學着講禮貌不是!
”
“什麼?
你要和師兄的這徒兒訂婚了?
誰訂的?
怎麼沒有經過我這個做師傅的同意呢!
”不詳看了眼還拎着籃子失落的浮生,繼續說道,“這娃娃背後牽扯太多了,你和他訂婚,怎麼能過幸福快樂的生活呢!
他們家中那些破事啊,恐怕是越來越麻煩的,哼!
反正我是不同意!
不同意你們這門婚事!
”
不詳的話着實是吓壞了浮生,浮生連忙把那一籃子的蛋放在桌子上,緊走了兩步,到了不詳跟前,雙腿一軟,就跪到了不詳師叔面前,急迫得說道,“師叔,師叔,你覺得懷鹿哪裡不好,懷鹿改就是了,若夢小師妹跟着我,我不會讓她傷心難過的,我會努力做一個強大的人,會保護她的!
”
若夢聽了浮生的話,小臉又绯紅了起來,縮在不詳身邊,低着頭輕輕咬着嘴唇。
“你會保護好我徒兒?
”不詳忽而眼睛瞪得滾圓,說話的聲音也帶着一些暴躁,“你可知道我徒兒是鳳鸾之軀,就你這個小魁星,還得倚靠我徒兒的鳳鸾之皿才可過活,你憑什麼許下方才的誓言,說出那些雌黃的話來!
”
我要倚靠鳳鸾之皿過活?
浮生有些震驚,他這時才想起,右手還攥着若夢小師妹的那一滴皿,記憶又開始湧動,他忽然意識到了什麼,是啊,确實是小師妹的皿解救了他,在他每次遇難無解的時候,都是小師妹的這一滴皿,才能保得了他的平安,他這般模樣,又怎麼能護得小師妹周全。
浮生的小臉上顯現出了複雜的表情來,他懷疑着自己,痛斥着自己,卻又一絲辦法都沒有,隻得把頭再低一點,再低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