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信可不是做好事不留名的人,他知道徐階和高拱,包括馬芳和嚴納,張居正都應該在皇宮内有太監探子,自己為高拱争取利益的事情,很快就會傳出去。
高拱勢必會感激自己,至于徐階會更恨自己,自己在乎嗎?
“那……我現在也不能将高師提到首輔的位子吧。
”
隆慶帝有些為難,作為皇帝,真的不是想要罷免一個官員就能夠罷免的,特别是罷免一個内閣首輔,這需要充足的理由。
“可以賞賜啊。
”羅信輕聲道。
隆慶帝神色一怔,随即就明白了。
隆慶帝便站了起來,親手寫聖旨,寫完後問羅信:
“羅師,如此可行?
”
“陛下乾綱獨斷!
”羅信自然不會發表意見。
“那羅師先回去吧。
”
“臣告辭!
”
羅信離開了皇宮,去了内閣。
一進入内閣,便見到徐階虎着臉呵斥道:
“上值時間,不當值,去了何處?
”
“去送一個朋友。
”羅信禮貌地施禮道。
“送朋友就可以遲到嗎?
作為内閣大學士,是百官的表率,你如此做,上行下效,百官都學你,大明還有希望嗎?
”
徐階巴拉巴拉地将羅信劈頭蓋臉地好一頓訓斥,正訓得過瘾,心中想着給羅信考核降一等,也好運作張居正往前移一位,将羅信擠到吊車尾,卻見到司禮太監走了進來,目光望向高拱道:
“高拱接旨!
”
房間裡的人都是一愣,高拱也是一愣,不過還是趕緊接旨。
便見到那個司禮太監念道:
“大學士高拱,公正廉明……特進高拱為銀青榮祿大夫上柱國,少師,少傅,賜蟒袍,金銀,準許紫禁城内乘輿!
”
所有人都蒙圈了,這簡直是人臣能夠得到的至高榮譽了。
徐階當時就石化了,這個時候,他哪裡還有心思去想什麼給羅信考核降等的事情?
整個腦子都是嗡嗡的。
這個時候,高拱有些反應過來了,整個人的臉上都是狂喜,大聲拜謝接旨。
整個人都有一種飄的感覺。
羅信卻是暗自搖頭,這高拱确實有些太高看自己,不知道内斂,更不知道适可而止。
上柱國豈是你高拱能夠當的?
其它的是可以接受的,但是這上柱國是必須堅辭的。
木秀于林風必摧之。
整個大明也隻有一個人曾經當過上柱國,便是徐階的老師夏言,那個時候的夏言風光一時無兩,但是最終卻身敗名裂,連命都沒有保住。
徐階的心情是灰敗的,整個人在這一刻都不好了。
他知道自己這個内閣首輔有着太大的可能被架空了。
高拱得到如此聖眷,落在群臣的眼裡,以後還會有多少官員聽自己的?
敵對的官員就不用說了,那些中間派肯定要和自己拉開距離。
更可怕的是言官!
他們再無顧忌地向他開炮。
徐階的嘴裡一陣陣發苦,心裡發堵,眼睛發花。
此時司禮太監已經離開,衆人紛紛上前向高拱恭賀,高拱得意的眼睛都笑成了一條縫,和他成鮮明對比的是徐階,蕭索地轉過身想要離開,而就在這個時候,羅信淡淡地開口道:
“首輔大人,請留步。
”
聽到首輔大人這四個字,徐階此時隻覺得深深的諷刺,回頭見到是羅信,心中騰的一聲,那股火就冒到了嗓子眼。
怎麼個意思?
你還想借機嘲諷我不成?
冷然地盯着羅信,就想将心中的暴怒完全傾瀉在羅信的身上。
此時的徐階有些失常,控制不住自己,他需要一個發洩的通道。
但是,還沒有等他開口,羅信卻搶先開口了。
“首輔大人,方才你訓斥我,根本不給我一絲解釋的機會。
其實,我隻想說一句話,我去送黃錦,是代表陛下去的。
”
仿佛一桶涼水從頭澆了下來,徐階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氣。
扭頭離開,回到了自己的值房。
過了沒有一會兒,門一響,張居正走了進來,反手将房門關上,來到徐階的跟前,壓低了聲音道:
“恩師,這次高拱被賞賜,原因是羅信。
”
與此同時,在高拱的值房内,高拱聽完了王錫爵的彙報,愣愣地望着天花闆。
半響,吐出了一口氣道:
“我把羅信推薦進内閣,這羅信回的禮也太大了。
”
王錫爵點點頭道:“羅信自進入官場之後,其能力不說,但就人品來說,即便是徐黨的人,也不得不佩服。
和他一起共事的人,幾乎都得到的晉升,他不僅不搶功勞,而且常常讓出功勞。
而和他交好的人,一旦出現了危機,往往也能夠伸出援手。
比如胡宗憲,比如黃錦。
”
“是啊!
”
高拱點點頭,心中對羅信也是感激。
而且羅信此時已經不是小人物了,雖然比他不如,但也是内閣大學士,和他差不了多少了。
實際上是可以和他基本上平起平坐的人物了,隻是底蘊還差了些罷了。
所以,高拱鄭重地說道:
“你去太白樓定個房間,我親自去請羅信。
”
“好!
”
王錫爵匆匆而去,高拱又坐了一會兒,平靜了一下自己的情緒,然後站了起來,推開門,向着羅信的值房走去。
非常近,推開房門,便見到羅信一個人坐在值房内,正在看一些過往的文案學習。
聽到房門響,羅信擡起頭一看,見到是高拱,便急忙站起來,施禮道:
“閣老,快請坐。
”
話落,便去架子上拿一個茶罐道:“閣老,我這可是有好茶。
”
“知道你有好茶,所以才過來。
”高拱笑呵呵地說道。
“閣老喜歡,等我送你一些。
”
羅信流暢地将茶泡好,然後才坐下來道:“閣老,有什麼吩咐?
”
高拱非常滿意羅信的态度,對自己被封有功,卻不驕傲。
不過心中也有着遺憾,這羅信為什麼就不肯投奔自己?
一想到羅信如此年輕,就已經是内閣大學士,和自己也差不了多少,便甩掉了這一絲遺憾,臉上現出真摯之色道:
“不器,這次多謝你了。
”
羅信擺擺手道:“閣老不必謝我,你将我推進内閣,我不是也沒有謝你嗎?
你我之間,謝來謝去,就沒有意思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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