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如此,他是因為懼内,才不敢接受我的表白,而不是嫌棄我的容貌以及那不堪回首的往事。
這讓水靈兒心裡好受了很多,畢竟趙大将軍并不讨厭她,這也就給了她希望。
既然這樣,奴家也就不再逼你,主要留在你身邊,天長日久,少年男女,都是皿氣方剛的年紀,還怕沒有機會發生點意外嗎?
水靈兒不再哭泣,抹幹了淚痕,給他添加熱湯水,陪着他枯坐,一直到夜半十分,兩人各去安歇。
翌日,房遺則前來帥帳中,不經意地瞅瞅水靈兒,又睇着趙大将軍,以目示意,有要緊事商談,且不可為外人所知。
老家夥已經夠客氣了,換在一般人面前,早就吹胡子瞪眼将水靈兒給趕了出去。
一個沒名堂的女子,一點規矩都不懂,當朝宰相和揚州大都督議事,還不趕緊主動離開,反而杵在這裡算個麼事?
他如今對趙無敵越發地看重,愛屋及烏之下,也就對他的女人稍微客氣一點。
另外,對于這個女人的身世,他也很是同情,家園被毀,親人皆遭倭奴屠戮,從某種意義上講,與他這個兵部尚書多少也有點關系。
趙無敵聞弦歌而知雅意,便将水靈兒打發去看她嫂子了。
房遺則見沒了六耳,也不再寒暄,直接開門見山地問道:“趙大将軍,不知此番戰報可曾寫好?
老夫不日回京,正好替你轉交陛下,也省得讓驿卒辛苦一趟。
”
趙無敵苦笑道:“房相,無敵正為此事煩惱,此番大勝,一戰而殺敵十萬,若據實上報……
想無敵年不過二十許,已身居高位,心中實惶恐不安,唯恐辜負了陛下的信任。
此番陛下若加以封賞,無敵将何以自處?
若是不賞,天下人會怎麼看?
這豈不是讓陛下為難,非人臣之所為也!
可若是不據實上報,三軍将士,一萬多人,可都指望着封妻蔭子,光宗耀祖。
房相,您說無敵該怎麼辦?
”
“好,還沒有被名利遮住眼睛,沖昏頭腦,老夫很是欣慰。
”房遺則點點頭,手捋花白胡須,笑了。
他接下來,将前些時日神都發生的截殺信使一案,前前後後說了一遍。
“周興和丘神績死得一點都不冤枉,可始作俑者終究還是逃脫了。
可又能怎麼辦,他終究是陛下的娘家侄兒,還是皿脈最親近的。
就嶽中奇千裡奔襲剿滅反賊李集一戰,朝中對封賞議論紛紛,意見不一,其中的焦點就在你趙大将軍身上。
”
“哦?
”趙無敵思忖再三,道:“剿滅李集一戰是嶽中奇的功勞,無敵身在千裡之外,當可置身事外,不參與此戰的封賞。
”
房遺則睨着他,半晌後啞然失笑:“呵呵,小子,你說無關就無關?
太可笑了!
當日,朔方先後兩戰,秦懷玉除了從千軍萬馬中看中了你這個大才,剩下的有個屁的功勞,可最終還不是占了首功。
你是神武軍主将,又是陛下欽點的剿倭讨逆大将軍,隻要是打了勝仗,首功都是你的,想不要都不行。
”
趙無敵無奈地問道:“那、房相,朝中都有哪些說法?
”
房遺則道:“老夫明白你的意思,年少居高位,長此以往,未免有功高震主的嫌疑。
可你立下潑天的功勞,不賞也不行,這賞罰不明的惡名老夫扛不住,陛下也扛不住。
因此,老夫使了個‘拖’字訣,提議暫時壓下,待整個海東戰事全部結束以後,在論功行賞。
可以武氏為首的不幹了,恰逢你剿滅海陵縣倭奴的捷報傳達,他們更加起勁了,知道嗎?
他們竟然提議加封你為王,趙王。
”
趙無敵一聽跳了起來,破口大罵道:“這是誰這麼缺德,不是将老子架在活上烤嗎?
”
自漢高祖殺盡功臣後定下規矩,“異姓不封王”,到如今,千百年來,但凡異姓封王者的下場,大體都不怎麼好,要麼被尋個由頭抄家滅門,要麼擁兵自重,推翻舊主,改朝換代。
你看當女帝還是天後時,實際上已經掌控了天下權柄,可也不敢将武家人封王。
如今,竟然有人提議對趙無敵封王,這得有多大仇恨啊!
老子是搶了你媳婦還是撅了你家祖墳?
房遺則一瞪眼,道:“還能有誰?
不就是武承嗣那個病痨鬼嘛!
可武氏權重,他一提議,應者雲集,反而武三思反對,稱你如今隻是縣公,大可以晉封郡公、國公,封王有點太冒進了。
可你知道陛下的心思嗎?
你那老情人從上官婉兒處打探來的消息,陛下還真有此意,不過,封号不是趙王,而是安王。
好在陛下也覺得時機不對,将封賞壓下,留待整個戰事結束才說。
因此,老夫此番前來,沒有給安王爺您帶來金冊玉書和冠冕蟒服,隻有犒賞三軍的酒肉,呵呵,有點對不住啊。
”
老家夥還打趣起來,真是站着說話不腰疼。
趙無敵心中煩悶,一來是為封王一事,二來卻是因為“老情人”,這都什麼跟什麼呀?
房遺則瞅着他臉色變幻,時陰時陽,不但不安撫,反而添了把火:“對了,老夫曾有幸拜見過揚州公主,看她的模樣與定王太像了,可坊間為啥謠傳是你的種?
看太平公主的意思,并不反對,這到底是個什麼講究?
”
“您都看出來,還問我幹什麼?
小子是冤枉的,比汪洋大海還要深。
”趙無敵沒好氣地回道。
“哈哈哈……老夫才知道你小子原來就是個背鍋的,這鍋可不輕,比那墓前王八背的還要重。
”老家夥太不正經了,沒看見趙無敵一張瑩白的臉都跟鍋底似的,冒着黑煙。
趙大将軍突然一咬牙,昂然道:“好,封王就封王,這個安王老子當定了,以後,老子見了武承嗣和武三思,那也是平起平坐了!
”
這回變成房遺則黑着臉,疑慮地瞅着趙無敵,道:“小子,你是認真的?
”
趙無敵兩手一攤,道:“房相,您說說,陛下決定的事,誰能改變?
小子除了接受和謝恩,還能幹什麼?
莫非幹幾件自污的事情,譬如找個勳貴家的纨绔将他給廢了,亦或是将那個官兒家的小娘子給強搶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