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無敵陪着家人過完年,直到出了正月方才動身,從海陵登上海船,揚帆而去。
此次出行,可謂是輕車簡從,就連趙不破都被留在了揚州,出任衛尉一職,守衛王宮的安危。
安國已立,趙無敵身為一國之主,趙不破也水漲船高,再稱之為親衛首領并不合适。
故此,從先秦借鑒了衛尉的官職,并将親衛和部曲合并,加在一起能有三四千人,讓趙不破統領,負責守衛王宮和月落湖老宅。
這并非是趙不破不能随行的主要原因,而是他此番前去長安,并不想讓人知道,将潛伏在市井間,擇機而動。
而趙不破跟随他十多年,南征北戰,東征西讨,都有他的身影,甚至在長安逗留過好幾個月,認識的人太多,将暴露趙無敵的蹤迹。
而趙無敵本人已是人道至尊,又蒙少女火兒開恩,賜予一套小法門,可稍微改變人體骨骼的形狀和位置,也就是重塑一張臉,變成另外一個人。
他的随從隻有兩個少年,一個阿三,一個阿四,俱都是十五六年紀,是月落湖儲備的新一代親衛人選,本是乞兒出身,被收入到月落湖加以調教,識文斷字,精通武道,放在江湖裡也是一個好手。
阿三憨厚,阿四機靈,二人從未出現于江湖,就是在月落湖也不大在人前露臉。
此番被挑選出來伺候安王,前去長安潛伏,的确是不錯的人選。
安王出海,由于他一向的低調,家人一律在月落湖辭行,并沒有趕往海陵。
而安國小朝廷的諸位臣子,也就是送到揚州城外三十裡,然後置酒相送,安王飲下辭行酒,揮手告别,各道珍重。
他來到海邊,登上了巨大的戰艦,駛向煙波浩渺間。
在離海岸百餘裡的一座海島上面,他帶着阿三阿四二人下了戰艦,轉乘一艘商船北上,從大河入海口逆流而上。
……
長安,長平坊,長安普通的一個坊市,裡面住戶大多是升鬥小民,各行各業都有,官員很少,一個在大理寺小推官已經是長平坊地位最高的存在。
此地離皇城較遠,一般達官貴人都聚集在離宮門較近的地方,好就近上朝,不至于半夜起床受罪。
長平坊雖破舊,可隔着一條柳渠的卻是鼎鼎大名的平康坊,又叫作平康裡,可是長安的溫柔鄉、銷金窟,多少纨绔和才子整日裡流連忘返,醉生夢死。
長平坊第三曲第七弄有一戶人家姓金,祖上本是蜀中人氏,作蜀錦買賣的,貞觀年間來到長安,來往于蜀中與長安兩地販賣蜀錦,頗賺了些錢财,在東市置辦了鋪子,另外還在長安城中添了些産業,小日子過得紅紅火火,很是令人羨慕。
可後來在路上遇了賊人,失了貨物,不僅皿本無歸,還欠了不少債務。
老掌櫃的回到長安以後,變賣了家産還清了債務以後,也就剩下長平坊這一處宅子。
不久後,老掌櫃抑郁而終,留下兒子和兒媳,就在坊子裡給人制作成衣過活。
金大郎夫婦一直沒有子嗣,滿長安拜佛求道,直到年過三旬方才添了一個小娘子,如今正好十二歲,生得模樣端正,心靈手巧,四鄰無不誇贊。
金大郎的這處宅子還是老掌櫃發迹之際添置,屋子夠大,還有單獨的庭院,除了正屋,另外有廂房三間。
金家一共隻有三口人,也住不了這麼多屋子,金大娘一直對夫君嘀咕,要将廂房給租賃出去,也好換些錢财貼補家用。
金大郎一想也是這麼個道理,就找了一張竹紙寫了個有屋租賃的招貼。
可巧着第二日有人來看屋子,是主仆三人,都很年輕,聽他們的意思是打南邊來長安遊學的士子,老是住客棧也不方便,因此打算尋一處屋子,且租期很長,可先預付一年的租錢。
屋子本就是拿來租的,隻要不是為非作歹的壞人,租給誰不是租?
再說了,瞧小郎君眉清目秀的斯文模樣,怎麼可能是壞人?
小郎君自稱姓吳,單名一個“迪”字,揚州江都人氏,家中也算是一個小書香門第,家裡長者教導“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裡路”,将他給趕了出來,四處遊學。
吳迪同金大郎立下了租書,為此還将長平坊的坊正給尋來做了中人,簽了畫押,交割了一年的租錢,算是完成了約定。
蘇坊正很盡責,查看了吳迪的身份文書,見沒有破綻,又給他講了長安的規矩和坊子裡需要注意的事項,最後拿着金大郎給的份子錢喜滋滋地出了門。
那吳迪朝阿四使了個眼神,阿四悄悄起身追上了蘇坊正,塞給他一個錢袋子,說是他家郎君給坊正買酒的,日後住在坊市裡還請多多關照。
在阿四離開以後,蘇坊正見四下無人,偷偷打開了錢袋子,不由得眼神一亮,眉開眼笑。
好家夥,袋子裡怕不是有兩百錢,另外,還有一塊銀餅,拿手掂掂估摸着能有二兩。
這可是相當于兩千錢,實際上這是官價,擱在世面上能兌換小三千錢。
可别小瞧了三千錢,對于坊正也是一筆不小的收入,夠他一家子兩三個月的用度。
坊正不是官,連吏都算不上,一個武侯都可以對他們吆三喝四,每月也就是在縣衙裡領點糧,外加一百大錢。
就這麼點東西還有人克扣,真是苦不堪言。
坊子裡有達官貴人高門大戶尚好,在婚嫁喪葬的時候前去聽用,幫助維持場子外帶跑跑腿,多少能得些賞賜填補家用。
可像長平坊這樣,滿目都是窮鬼的地方,蘇坊正可真沒有油水可撈,也就是混一頓油大。
而今得了三千錢,可把他給樂壞了,一個勁地念叨着“好人”。
金大娘要租賃屋子,自然是提前打掃幹淨,可屋子裡也就是一張胡桌,三兩胡凳,還是老掌櫃遺留下的舊物,除此之外,什麼都沒有。
吳迪也不在意,請金大郎陪着在坊子裡東家買鋪蓋,西家買鍋碗瓢盆,将用得着的用品都給添置齊備。
好在金大郎久居坊子裡,都是老熟人,在吳迪付了帳以後,讓人直接給送去,倒也不用他們主仆費勁。
吳迪将東西大略置備齊了,最後路經一家賣熟食的鋪子,瞅着鋪子裡的食物,有了些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