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冰冷的寒芒,如同漆黑的閃電,極速穿越漫天的飛雪,借助呼嘯的北風,無聲無息。
箭如流星,其勢無可阻擋,又似毒舌之吻,咬定秦懷玉的兇膛,要賜予他死亡。
死亡之箭,無聲無息,從發現寒芒閃爍,不過刹那之間,就到了眼前。
刹那之間,就是生與死的距離。
無論是提醒還是躲避都來不及了,這就是必殺之箭,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站在秦懷玉右側,略微靠前,但卻緊挨着他的一名親兵,想都不想,一個縱身,擠向他的身前,用自己的身體為他擋箭。
噗!
冰冷的金屬,淩厲的鋒銳,無情地灌體而入,一箭正中這名親兵的面門。
沒有呐喊與掙紮,鐵箭入體,這名親兵立時斃命,身體順勢倒在地上,沒了動靜。
“秦廣……”秦懷玉高喊親兵的名字,眼睛發紅,嗓音嘶啞,可那名親兵卻再也聽不見了。
就在此時,站在右後方的薛納,突然一腳揣在秦懷玉的大腿側面,猝不及防的秦懷玉身子朝左一歪,打了個趔趄。
噗!
一道冰冷的寒芒咬上了秦懷玉,一隻一模一樣的鐵箭插在他的右箭,箭尾的翎羽還在顫動。
“突厥人有射雕手,快舉盾!
”薛納大聲喝道,由于聲嘶力竭之下,嗓門都有點喑啞。
本來對薛納拿腳踹大帥而怒目而視的秦大山,親自扛着大号鐵盾将秦懷玉護得嚴嚴實實。
“秦大山,快将大帥送回去救治!
”秦懷玉受傷了,薛納可不敢再讓他留在這裡,給突厥射雕手當靶子,立馬讓秦大山将他送回大帥府。
此時,無論秦懷玉如何不願意,無奈秦大山根本無視他的命令,一把将他抗起,在大盾的掩護之下下了城樓,朝大将軍行在跑去。
秦懷玉一走,他的那些親兵自然跟着走了,偌大的城樓總算不再擁擠,剩下的人各就各位,并沒有因為大将軍的離去而陷入慌亂。
作為秦懷玉的副将,薛納就是城頭之上軍職最高的人了,順理成章地接過指揮權,組織邊軍将士阻擊突厥人。
而且,他也沒有立于兇牆之前,給突厥射雕手當靶子,而是由親兵沿兇牆分别立起幾張大盾,盾牌與盾牌之間留下尺許空隙。
這樣一來,他就可以小心翼翼地遊走在不同的鐵盾後面,側着身子從空隙中觀察敵情,從而發出相應的指令。
這并非是薛納貪生怕死,而是有秦懷玉這個前車之鑒,他可不想做無謂的犧牲。
射雕手,顧名思義,就是能張弓支箭射下雕這種空中之王。
射雕,就是考校射術的一種标尺,以此來區分普通射手與神射手。
射雕手,不僅要射術出神入化,而且,要臂力驚人,至少能開三石硬弓。
而最高級别的射雕手,甚至能拉開四石弓、五石弓,一箭能射倒奔馬,不過,這種射雕手極其稀少,出現一個,那就是草原部落的寶貝。
薛仁貴當年号稱“三箭定天山”,其射術之精湛可想而知。
其實老薛就是最頂級的射雕手,薛納作為老薛的兒子,在射術上也沒有給他老爹丢臉。
就憑那箭的力道和式樣,以及隐約看到的射雕手身影,并因此估算出出的距離,薛納推測出這個射雕手用的至少是四石弓,甚至有可能是五石。
一般情況下,射雕手在部落的地位尊崇,出現在戰場之上的目的就是為了狙殺對方的大人物,極少對付普通士卒的。
一方面是出于射雕手的驕傲,另一方面,射雕手拉開強弓的數次并非無止境的,一般情況下,能拉開幾次就會力竭,要修養一定時間才能恢複。
大戰任然打得激烈萬分,甚至是慘烈無比,雙方的打法未變,突厥人以騎射之術攻擊,而唐軍在防守之餘以弓箭和強弩反擊。
傷亡依然在增加,每一刻都有人倒在,有突厥人,也有唐軍将士,隻要是皿肉之軀,中箭之後都一樣會疼、會慘叫。
隻要是戰争,就避免不了傷亡,這是一件無可奈何也無法避免的事情。
突厥人在攻擊被城牆沒有收到什麼效果之後,騎兵順勢圍着朔方城轉圈,向其它三面城牆發起攻擊。
但是其它三面城牆同樣戒備森嚴,枕戈待旦,弓弦聲不斷響起,箭出如雨,給予了突厥人重創。
而且,這樣一來,反而給了唐軍喘氣的時間,可以抽空放松一會。
再說秦大山親自背着秦懷玉,在親兵隊前呼後擁之下,跑回了大将軍行在。
一進院子,秦大山就沖留守的親兵大呼小叫:“快!
快去找郎中!
”
而他則背着秦懷玉沖進了屋子,也就是所謂的虎帳,小心翼翼地将秦懷玉放下,扶着他坐在氈毯之上。
射雕手用的箭與衆不同,比普通的箭矢要長,也更加沉重,箭镞以精鐵打造,成三棱錐形,也就是所謂的破甲錐,并且有倒鈎,中箭之後極難醫治。
在拔箭的時候,倒鈎會勾住大塊皿肉,甚至是經脈,輕則擴大創傷,重則殘廢。
此時,突厥入侵,城頭之上激戰正酣,傷兵太多,所有的軍中郎中都在城牆之下忙碌,恨不得一個人當作八個人用。
不過,大帥中箭了,再忙碌不堪,也要抽出人手前來醫治。
根本就無需親兵去找,薛納已經安排了一名郎中緊随其後,不過,這名郎中可比不得秦大山那蠻牛一樣的體質,因此落在後面,姗姗來遲。
秦懷玉中箭的位置在右邊肩膀,箭镞從甲葉的縫隙中間鑽進入,需要卸掉鐵甲,再褪下衣服,方好醫治。
好在郎中常年待在軍中,對箭傷的處理并不陌生,拿一把特制的大剪刀,擦着鐵甲将箭杆剪斷。
然後,在親兵的輔助之下,給秦懷玉卸甲,在扒開衣服,将其肩部露出來。
一支鐵箭從肩膀前方刺進去,卻沒有穿透,不知入肉幾分,被剪斷的箭杆露出有兩寸長短,接下來該怎麼處理?
見慣了箭傷的郎中撓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