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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章二品太子

  在王琨落子片刻後,有位身着繡蟒大紅袍的老貂寺走了進來,面目紅潤,一頭雪白長發束在冠内,身後跟着兩位畢恭畢敬的小黃門。

  由不得他們不拘束。

  若是尋常時候傳旨意,倒可以狐假虎威一番。

  但今日随着這位老貂寺來尚書省,見的可是當朝權勢滔天的大涼第一相公王琨,就算是宣傳陛下旨意時也不敢倨傲,何況是私事。

  不見那位在太子東宮地位尊隆的老貂寺也一臉恭謹麼。

  别說咱們東宮這位深得太子殿下信任的老貂寺,大内宦官之首,陛下身邊那位内侍左都知見着王相公,一樣得以奴婢自居而不敢自稱雜家,天子近臣尚且如此,又何況區區兩個小黃門。

  有位新淨身入宮的小黃門,偷偷擡頭用眼角斜乜了一眼,心中忍住不嘀咕,咱們這位大涼第一相公很普通啊,儒雅不如太子詹事,霸氣不如太子千牛,東宮屬官裡随意拿一個出來,都比這位相公有氣質的多。

  隻不過他剛想着,卻見王琨視線落了過來。

  頓時吓了一跳,慌不疊低頭。

  王琨面無表情,起身笑道:“許都知駕到,有失遠迎,還請贖罪。

  皮笑肉不笑。

  許貂寺心裡一跳,在大内沉浮幾十年,太了解這位相公的脾性,哪敢倨傲,謙恭的笑着,“王相公見笑,奴婢豈敢勞您大駕。

  王琨自顧自坐下,“太子有事?

  也沒招呼這位東宮大宦。

  許貂寺沒敢介意這點冷落,朝野誰不知道咱這位相公的強勢,四下看了一眼,上前一步壓低聲音,“太子聽說了今日朝會的事情,有些擔心,請相公去東宮一唔。

  王琨點點頭,“也罷,順便去看看太子學業。

  在加封太師之前,王琨便任職太子太師,雖然自大燕時太子六傅的官職便是虛職,但終究是個帝師頭銜,改朝換代之後便是莫大的榮耀。

  許貂寺笑如彌勒,退到一側,“王相公請。

  兩個小黃門慌不疊讓在一旁。

  東宮,太子書房裡,有位十三歲身着五爪四龍紋杏黃色袍服的少年,臉上稚氣未脫,坐在書桌上手捧着由後人編纂的《文正公文集》。

  隻是眼神忐忑坐立不安。

  直到看見那道熟悉的身影陪着一位相貌普通的男子進來,才松了口氣。

  起身快步走到門前,既恭謹又畏懼的行禮,“老師。

  王琨點點頭,負手走入書房在客位坐下,兩歲立為太子,如今尚未開始參政的趙愭回去坐下,眼巴巴的看着恩師。

  許貂寺慌不疊去泡茶,為太子和王琨端上。

  兩位小黃門留在了門外。

  王琨端着茶杯,用茶蓋蕩了蕩,再低頭聞了下,笑道:“好茶。

  趙愭也笑了,卻有些拘束,“是福建路進貢的岩茶,陛下賜了些,恩師若是喜歡,等下我着人送到府上,反正學生也不愛喝。

  王琨搖了搖頭,“不用。

  茶葉自己還是喜歡明前龍井多一些,武夷岩茶不太适合自己口味。

  趙愭又小心翼翼的道:“那老師愛喝什麼,太子府若有,學生一定傾送老師府上。

  王琨根本沒理這茬,将茶杯放下,端整了朝服,這才輕聲說道:“今日朝會的事情殿下已經知曉,本來算不得大事,不過殿下既然不心安,我便親自過來一趟說說。

  一旁伺候的老貂寺心如刀割。

  王琨簡直欺人太甚,不過卻不敢發作,殿下欲成就大業,還少不了這位鐵皿相公。

  趙愭精神一振,略略有些緊張,“老師,甯缺和謝琅等人彈劾趙信,我總覺得是在針對老師您。

  王琨嗯了聲,“差不多如此,不過殿下不用擔心,趙信畢竟是北鎮撫司都指揮使,這天下還有誰敢說比他更得陛下信任?

  趙愭心裡腹诽,老師你啊。

  王琨繼續道:“這件事我會處置,不過也可以注意一下,我若是記得沒錯,甯缺、謝琅兩人和那位乾王走得很近,這件事背後未嘗沒有乾王爺的意思。

  趙愭臉色大變,一片慘白。

  雖是太子,但終究隻有十三歲,很多事情看不透徹,可他明白一件事:雖然先皇明面上隻有自己一個嫡生皇子,但觊觎龍椅的大有人在。

  八叔,乾王趙骊便是最顯著之人,外結武将内搭文臣,便是新近身死的江秋知州徐繼業,以及西軍都統制都和趙骊來往密切,狼子野心路人皆知。

  若是自己太子被廢,等陛下駕崩之後,以他在朝野的聲望,登基為帝并不算難事。

  況且還有閑安郡王這個隐患。

  看似穩固的太子之位,實則危如累卵,若非有老師鼎力支持,自己真鬥不過這兩人。

  王琨看着太子神情,心裡有些不屑。

  趙愭懦弱。

  但自己要想守住相位,甚至再多一些野望,就需要一位懦弱的新帝登基,而不是鋒芒畢露的趙骊,也不是看似無害實則城府深沉的閑安郡王。

  兩者都不是會被輕易掌控之輩。

  想起那位韬光隐晦的閑安郡王,王琨不得不贊了一句,這位郡王确實是做大事的人,比鋒芒畢露的趙骊強了不止一個檔次。

  起身,“公務繁忙,殿下若是無事,臣便告退了。

  這不是商量詢問的口氣。

  對太子如此霸氣姿态,大涼天下也除了女帝陛下,也就隻有王琨敢了。

  趙愭愣了下,急忙喊住:“老師。

  王琨頓住,頭也不回,仿佛他才是太子,趙愭是臣子一般,“還有何事?

  趙愭猶豫再三,還是有些畏縮的輕聲道:“當年父皇駕崩之日,老師便在大内皇宮,是否真如傳聞所言,父皇的駕崩另有隐情?

  說完期翼的望着王琨的背影。

  卻見王琨猛然轉身,眉如豎刀,臉色陰沉,厲聲喝問:“誰告訴你的!

  趙愭吓了一大跳,不敢說話,卻隻是驚惶的看了一眼許貂寺。

  哪有半點太子威勢。

  王琨恍然,盯着許貂寺連續冷哼了兩聲,冷冷的說了句,“先皇壽終正寝駕鶴仙去,并無隐情。
”說完目光如刀的剜視許貂寺一眼,轉身拂袖而去。

  已近花甲的老貂寺噗通一聲坐倒在地,雙目無神面如死灰。

  完了。

  王琨走出書房,忽然站住,扭頭看着先前在尚書省膽敢偷看自己的小黃門,“你叫什麼?

  小黃門膽戰心驚,卻面不改色,“回相公,奴婢張攘。

  王琨點點頭,伸手拍了拍他肩膀,“很好。

  揚長而去。

  留下小黃門張攘一臉茫然。

  走出東宮的王琨,望着高牆碧瓦,目光穿透重重殿宇,落在垂拱殿方向,呢喃了一句江山多嬌,今日誰舞妖娆,他日又誰笑傲風騷?

  許久才深呼吸了一口氣,負手而行。

  矮小的身影如山。

  霸氣橫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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