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征顯然也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忙出聲向趙宣征詢:“趙大人,要不咱們現在沖過去向朱刺史示警如何,免得他身陷陷阱而不自知,接下來會犯下更大的錯誤?
”
所謂事不關己高高挂起,如果不是朱溫言倒黴之後他們這些本地官吏也會跟着受牽連,範征也不會如此着急。
“沒用的,已經晚了!
”趙宣輕搖了搖頭:“大門已然撞開,人也都已經闖了進去,你沒聽到程懷弼的怒吼聲嗎,朱溫言那個蠢貨已經徹底把程懷弼給激怒了!
”
如果這其中沒有晉陽公主參與的話或許還會有一絲轉機,但是剛剛那個叫小娥的宮女肯定不會是私自行動,否則的話她也不可能會隻用了一封書信就将朱溫言給成功引誘到了李府之中。
那封信即使不是晉陽公主的親筆信,也絕對與晉陽公主脫不了幹系。
在這種情況下,誰還能救得朱溫言?
“那怎麼辦,難道咱們就在這裡眼睜睜地看着,坐以待斃?
!
”範征有點兒不甘。
此刻李府的前院燈火通明,雖然暫時還沒有打鬥之聲傳來,但程懷弼的怒吼之聲甚至能夠傳出三裡地,範征與趙宣在街角聽得清清楚楚。
趙宣眯着眼睛思慮了片刻,突然直起身形,定聲向範征說道:“範大人,你這就快步趕回縣衙,把衙裡所有的兄弟全都叫來,護公主駕!
”
範征一愣:“這還來得及嗎?
而且這樣做的話豈不是就徹底與朱刺史交惡了,他可是咱們的頂頭上司,趙大人你要不要再考慮……”
“不必了!
”趙宣道:“難道你到現在都還沒有看出來嗎,這一次,不管朱溫言能不能鬥得過程懷弼,能不能如願以償地捉住李豐,事情到了最後,他都已是罪責難逃!
朱溫言完了,過了今晚,黔州再無朱姓刺史!
”
趙宣看得透徹,這正是今晚這個陷阱的可怕之處,不管成功還是失敗,隻要朱溫言撞開了府門并與裡面的禁衛起了沖突,他的前程就算是全毀了。
這根本就是一個兩頭堵的毒計,隻要一腳踏入陷阱之中,再無全身而退的可能。
這一刻,趙宣甚至開始在心裡憐憫起朱溫言來,這絕對是偷雞不成蝕把米的經典典範。
“還愣着做什麼,快去啊!
”趙宣狠瞪了範征一眼,急聲催促道:“不管來不來得及,咱們涪川縣的态度一定要表露出來,不敢面對的敵人是什麼人,咱們都要堅定不移地站在晉陽公主的這一邊,這才是最重要的!
”
雖然晚了點兒,但總比什麼都不做的好。
在他們自己都自身難保的情況下,朱溫言的面子,算個屁!
“诶,诶!
下官這就去!
”
範征應了一聲,一路小跑着回了縣衙。
趙宣在原地呆站了一會兒,目光直視着李府的大門,良久,一咬牙一跺腳,也擡步快速向李府邁去。
“朱溫言,給你臉了是吧,竟然敢打着公主殿下的旗号來沖撞公主行轅,你看老子像傻瓜嗎?
兄弟們,給我打,往死裡揍!
”
趙宣剛走到門口,就聽到程懷弼氣急敗壞的聲音,且随着他的一聲令下,院中的禁衛全都抽出了兵器,二話不說就向朱溫言一行沖殺過來。
朱溫言自然不會做以待斃,直到這時他還沒有意識到自己現在的處境,還在一心做着營救晉陽公主,順便将李豐等人直接擊斃的美夢。
“程懷弼,睜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看,這可是公主殿下的親筆令谕,上面還蓋有公主殿下的私章,豈能有假?
!
”
身前的護衛擋着攻殺的禁衛,朱溫言高舉着他剛剛得到的信箋,高聲向程懷弼叫嚣:“晉陽公主殿下現在已被兇犯李豐劫持,你身為殿下身邊的護衛将軍,不思營救公主殿下,反而對朱某百般阻撓,程懷弼,莫非你想要造反不成?
!
”
朱溫言自以為自己已然占得先機大義,在打擊程懷弼的同時,也為自己身邊的護衛打氣壯膽。
他們是正義之師,師出有名,一切擋在他們面前的阻力都是紙老虎,不足為懼!
程懷弼先是被吓了一跳,目光不由自主地瞄向朱溫言手中的令谕,緊接着便火冒三丈:“竟然敢拿一張白紙來糊弄本将,朱溫言,你這是在找死!
”
原本還想要給朱溫言留一些臉面,畢竟也是一州的刺史,身份不俗,不能太粗魯。
但是現在,看着朱溫言手中那張雪白的小紙片,程懷弼感覺到自己的智商受到了嚴重地羞辱,這讓原本并不想太暴力的程懷弼一下就怒氣沖冠,去特麼地一州刺史,去特麼的身份地位,老子要幹死他!
趙宣站在門口,忍不住再一次地罵了一句“蠢貨!
”,在朱溫言毫不猶豫地拿出那封由宮女小娥交給他的書信之後,趙宣就知道,朱溫言完了。
那封書信既然會被這麼大搖大擺地拿出來交到朱溫言的手上,肯定是被人做過手腳的,否則的話,晉陽公主的名譽勢必會受損,而這顯然不是晉陽公主願意看到的。
可憐朱溫言根本就不清楚李豐與晉陽公主之間的關系,竟然真的就相信了信箋上的鬼話。
當然,也不排除朱溫言明知是假,卻很需要這樣一個可以闖入府門的借口,想要一舉除去李豐,為此,他甚至不惜犧牲掉自己一州刺史的前程。
隻是,這可能嗎?
為了一個死囚,不惜賭上自己拼搏了數十年的前程?
一瞬間,趙宣心思電轉,看到朱溫言手中的書信完全變成了一張字迹全無的白紙,所有的猜測全都成真,趙宣的身上一陣寒意徹骨。
“陳主薄,趙縣尉!
”趙宣沒敢太過深入,站在大門前,高聲沖裡面站在最後處的陳得文與趙青衫招呼。
見二人聞聲轉身,趙宣連忙向二人招手示意,示意他們馬上帶着縣裡的差役撤出李府。
這個時候如果還與朱溫言呆在一起,那簡直就在找死。
陳得文與趙青衫立馬會意,一聲高呼:“涪川縣役聽令,全部撤出府門,不得擅自出手!
”
然後,二人也飛一般地往回跑,所幸的是這一次他們縣衙是配合協從,并非主力,所以大部分人全都站在最後,這為他們的撤退提供了極大的便利。
而且,朱溫言與他帶來的那些護衛随從,大半都已與前面的禁衛交上了手,無暇顧及他們,哪怕聽到了趙青衫的高呼,他們也隻能氣極敗壞的幹瞪眼,而拿涪川縣衙的這些人無可奈何。
“臨陣脫逃,無恥之尤!
”
有人忍不住出聲諷刺咒罵,不過陳、趙二人卻充耳未聞,他們本就是被攜裹而來,現在見勢不對,焉有不逃之理。
禁衛們并未對他們出手,現在朱溫言方面人多勢衆,有人撤離對他們而言是好事,自然不會阻止。
一行約有十數人,飛速撤回大門前,陳得文與趙青衫拱手與趙宣見禮:“趙大人!
”
趙宣能在這個時候出現,二人深感意外,明明都已經借病留在了府衙,為何又來趟這趟混水?
不過趙宣能來,他們這些人也算是找到了主心骨,這才是他們真正的頂頭上司,有他在前面頂着,他們的壓力明顯會小很多。
“此間争鬥,咱們涪川縣兩不相幫。
”趙宣看了他們一眼,定聲道:“不過,一會兒若是晉陽公主遇險,大家都要舍命相救,絕不能讓晉陽公主殿下在咱們涪川出現任何意外!
”
“是,趙大人!
”
衆人皆拱手領命,撤身站到趙宣的身後,靜靜地看着院中的争鬥,很有一副坐山觀虎頭的做派。
此刻,程懷弼正被燕小六拖住,一時半刻并不能近朱溫言的身,朱溫言被三兩個護衛守着,面色陰沉地看着手中已經變成白紙的信箋。
如果這個時候他還看不出這是一個陷阱,那他可就真的是一個傻子了。
可是現在,已是騎虎難下,就算他想要撤走,估計程懷弼也不會輕易饒過他。
更何況,這沖撞公主行轅一事已成定局,左右都落不得半點好處,倒還不如索性拼上一反,直接沖進去把那個李豐給宰掉!
“不要留手,給老夫殺!
”
朱溫言咬着牙,厲聲向身邊的護衛吩咐着,同時他還扭頭狠瞪了站在門口處袖手旁觀的趙宣諸人,冷哼一聲。
左右不過是一群見風使舵的廢物,不足為懼,量他們也沒有膽子在他的背後下刀。
随着朱溫言的一聲令下,院中的戰局變得越發慘烈,對戰雙方彼此都不再留手,頃刻之間就已經有人命喪生。
這時,根福也從後宅的屋頂突然現身,猶如大鵬展翅一般一個俯空猛撲,直接奔向朱溫言所在的方位。
守在朱溫言身邊的四名護衛大驚,紛紛躍起阻攔,結果都被根福一巴掌一個給拍出了十米開外。
天生神力,一掌力重千均,尋常人根本就抵擋不住。
朱溫言面色急變,邁開兩知大長腿飛速後退,同時嘴裡高聲呼喊:“弓箭手!
弓箭手,放箭!
快放箭啊!
”
對付這樣的絕世猛将,隻有弓箭還能稍稍見功,朱溫言從黔州府帶來二十餘名神箭手就是為了對付像是根福這樣的猛人,現在終于能派上用場了。
根福也被朱溫言的咋呼聲給吓了一跳,身形乍然一止,弓箭手,哪呢?
根福做出一個防備的姿态,警惕地向四圍打量,重點把目光瞄向兩面的圍牆與房頂,居高臨下,才能将弓箭手的作用發揮到極緻。
見面對的猛子停下,朱溫言也長喘了口氣止住身形,一臉得意地看着根福,任你再過勇武,也難逃二十餘名弓箭手的連番射殺。
隻是,一個呼吸的時間過去了,兩邊沒有動靜。
兩個呼吸的時間過去了,仍是沒有一支箭矢射來。
等到第三個呼吸的時間,根福面上的怒氣漸盛,而朱溫言臉上的笑容卻在一點點地消失。
為毛沒有一點兒動靜?
說好的一聲令下萬箭齊發呢,人都死哪去了?
!
“老頭兒,你敢騙我?
!
”
感覺到上當受騙的根福一陣惱羞成怒,不顧一切地飛速沖向朱溫言,其間撞飛了三個想來阻攔的護衛,踢飛了四柄從不同方向擲來的長刀長劍,隻用了不到一個呼吸的時間就沖到了朱溫言身前。
一個巴掌高高舉起,想要一掌斃了眼前這個敢騙他的混蛋。
不過胳膊舉了一半,似乎想起了之前李豐滿的特别交待,根福深吸了口氣,巴掌改拍為抓,一把揪住朱溫言的後脖頸,刷的一下就将朱溫言整個提起。
“程懷弼,你不是想要他嗎,給你!
”
根福高聲向程懷弼招呼了一聲,也不管正在與燕小六纏鬥的程懷弼願不願意,右臂一使勁兒,“嗖!
”的一下,就将一百多斤的朱溫言給扔了出去。
速度賊快,破空這聲呼呼直響,朱溫言在半空中甚至連一聲驚叫都還沒有來得及叫出聲來,就直接出現在了程懷弼與燕小六的争鬥中間。
猶如一把人形暗器,威力十足地向程懷弼襲來,程懷弼心中大駭,根福這傻大個是想要直接把他給砸死嗎?
這種速度,特麼根本就躲不開啊!
因為有燕小六的存在,程懷弼并不能随心所欲地撤出戰鬥,冒然躲避的話,自然可以躲掉朱溫言這個人形暗器的襲擊,但是卻勢必會被燕小六手中的長劍所擊中。
這不是躲不開,而是不能躲,為了活命,程懷弼除了硬杠這外,已是别無他法。
而硬杠的話,他就不能确保朱溫言的性命,十有八九,朱溫言就會喪命在他的手中,這絕對不是程懷弼願意看到的情況。
所以他才會在心中咒罵,根福這厮絕對是故意的,而背後指使之人,不用猜也能知道,定是廢太子無疑。
這可是一州的刺史啊,如果可能的話,程懷弼甯願生擒,也絕不會讓他死在自己的手中。
要知道朝中的這些官吏,尤其是一方大員,哪一個不是一牽一大片,要麼同窗要麼同鄉要麼同年要麼故舊,誰是誰的學生,誰又是誰的恩府,一得罪就是一連串,太過麻煩。
可是現在,經根福這麼一攪和,不殺也得殺了。
沒有辦法,眼見着危機将至,為了活命,程懷弼猛攻一招将燕小六向後逼退半步,然後擡腿就是一腳沖天踹,正好将飛到近前的朱溫言又給踹飛了出去。
“噗!
”
朱溫言口中噴皿,直接飛身跌撞在李府的大門石階之上,距離趙宣等人,隻有不過兩三米遠。
“噗!
”
落地之後,又是一品鮮皿噴出,期間似乎還夾雜着幾塊暗紅色的肉團,你是腑腔中的内髒都被程懷弼這一腳給踹了出來。
趙宣親眼目睹了這一切,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氣,看眼前這架式,朱溫言這位黔州刺史,怕也是活不了了。
這才幾天的功夫,這李府之中,就已經連着死了兩位幾可通天的大人物,讓趙宣不禁唏噓不已。
一個欽差劉英,一個黔州刺史朱溫言,這讓趙宣不得不懷疑,這李府,别是一座兇宅吧,專克他們這些位高權重的官員?
輕歎一聲,趙宣突然向前一步站出身來,從身邊的差役腰間抽出一把長刀,高舉過頂,站在朱溫言的屍體旁邊,高聲沖院子裡的衆人高呼道:“叛賊朱溫言已然伏誅,爾等還不速速束手就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