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姬宛白根本沒有出北京城。
悠悠醒轉的時候,眼前模模糊糊的,姬宛白動了動頭,感覺腦袋象被灌了鉛,又沉又痛。
周圍的景物漸漸清晰。
這是棟奇怪的建築,像是某個廠房的車間,四周和頭頂全是粗粗細細的鋼鐵管線,稀稀密密地排布,隻在她身處的一小塊地方是空地,旁邊有個生鏽的鐵台子,像是個廢棄的操控台。
毫無意外的,姬宛白發現自己被結結實實綁在一根鋼管上。
唐楷和另一個腆着個肚子、帶些匪氣的男人坐在鐵台子旁邊。
她用最輕蔑最不屑的眼神瞪着唐楷。
她以是他個品質低下的登徒子,沒想到他還是一個喪心病狂的惡棍,人真是切不可以貌取人。
唐楷在她冷漠的挑釁的一冽笑裡,暗了眸色,立即移開了視線。
“氣質蠻斯文的,但容貌一般般,酒廊裡的小姐出色得比她多了。
”唐楷的同鄉打量着姬宛白,“你這幾年,還真是能委屈了,守着這等貨色。
不過,世事難兩全,她可是一金主。
”
金主?
姬宛白冷眸凝睇,“你們用這種惡心的行徑綁架一個弱女子,還是男人嗎?
”
“你要不要檢查下?
”同鄉放狂地沖她淫笑着,站起身,解開褲帶。
“别。
”唐楷拉住了他,“辦正事要緊,你說後面怎麼辦?
我想他們很快就會懷疑上我。
”
“兄弟,别怕,有哥哥呢!
這事我們都準備了仨月,不要前怕狼後怕虎的,做了就要往前走,還能有個盼頭,如果回頭,就隻有死路一條。
想想那個老東西對你到底做了些什麼,你讀了那麼多年的書,熬成個都市金貴容易嗎?
就為了你在外面有個情人,把你整成這樣,這還沒天理沒?
他也不拿鏡子照照自己,不就是兩個臭錢狠,瞧他這女兒,白送給老子,老子也不稀罕。
”同鄉拍着兇膛,憤憤不平地回轉身,坐下。
“我不是後悔,隻是……後面該怎麼辦呢?
”唐楷心思是有點不正,但膽子小,沒做過這麼大的事。
同鄉在聽說他受的屈辱後,收留了他。
但這口氣怎麼也咽不下,兩人經常說起。
說着說着,同鄉就定下了這麼個報複計劃,他也是在氣頭上,毫不猶豫地點頭同意。
哪曾想,一等就是仨月,從夏到秋呢!
姬宛白身邊總是不離人,好不容易等到了一個機會。
一切順利得不能再順利了,可他的心卻驚恐不安地亂跳個不息。
“你一會回工地,該幹嗎幹嗎去,後面的事我來,别讓那老狐狸察覺了我們的馬腳。
”
“那拿到錢後放人嗎?
”
“放人?
”同鄉一瞪眼,“放了人,我們除非飛到國外去,不然呆在國内,老狐狸能饒得了你我?
”
“你……要殺了她?
”唐楷臉色霎時死灰一片。
“暫時不殺,等個十天半月,風聲不那麼緊了,把她扔到僻遠的山溝溝裡,賣給山民做媳婦,或者直接殺了,随便吧!
”同鄉拍拍唐楷的肩膀。
他們肆無忌憚的談話,讓一邊的姬宛白聽得火起。
她本就是不屈服的一株帶刺玫瑰,昂起漂亮的固執的尖下巴,怒瞪着兩人,咬牙說道:“你們也就隻有這本事了,以強淩弱,做些下三濫把戲。
要想人不知,除非已莫為。
我爸爸和于不凡不會放過你們的。
”
氣氛立時冷得教人窒息。
唐楷扭過頭,硬聲道:“于不凡,于不凡,你叫得還真親熱,你故意設套陷害我,其實是你見異思遷。
”
“我和于不凡是真心相愛,不象你,貪财貪色,肮髒至極。
”
“我肮髒?
那你就幹淨嗎?
站在大街上和男人摟摟抱抱,親吻咂舌的。
”唐楷擰眉瞪目,走過去,擡手就給了她一記耳光,又狠又準。
姬宛白當時就被打得眼前發黑,頭歪到一邊,磕到後面的鋼管上,當的一聲脆響。
她屏住氣,吭都沒吭。
唐楷還嫌不解氣,啪啪又是兩巴掌。
姬宛白口中腥甜,不知是咬破了嘴唇,還是撞到了牙齒。
“夠了。
”同鄉抓住唐楷的手,“你現在把她打死,我們可是一毛錢都得不到。
以後吧,你有的是機會整她,她可以任你蹂躏。
”
唐楷沒有吱聲,拉着個臉,轉身出去了。
同鄉聳聳肩,跟上去。
車間裡安靜了下來。
悄無人聲的,姬宛白才感到害怕。
她想爸爸、媽媽,想于不凡。
淚無助地從眼角滑上,她張看着四周,這個破地方,他們是怎麼也找不過來的吧!
天慢慢地暗了下來。
一個陌生的臉黑黑的男人進來,點了根蠟燭,放在空地較遠處,回頭和姬宛白待在火光隐隐約約似亮不亮的地方。
看到姬宛白臉上的淚光,他伸出大手給她胡亂地抹了一把,說了句:“城裡的妞就是不一樣。
”仿佛還語帶贊賞。
姬宛白别開臉,不作聲。
她不想無謂地激怒他。
還好那男人也沒怎麼樣,彎腿坐在地上,閉目養神,以逸待勞。
過了兩天,那個同鄉和唐楷又來了。
兩人一臉的喜氣,“哈哈,什麼老狐狸,詐人的。
我在那袋子裡放了一大塊磁鐵,緊緊地吸在車廂底,他還以為垃圾全倒進了礦洞裡,卻不知那錢已經好端端地裝進我們的袋袋裡。
”
“大哥真是聰明。
”唐楷是由衷的敬佩。
“那當然,”同鄉狂嚣地挑挑眉,“出來混的,誰沒幾個小伎倆。
他們現在必然以為我們撕票了,沒指望啦,那我們就安全無事了。
”
“但還是要謹慎,不能功虧一篑。
”唐楷說道,“那錢,他們定然做了印紀,暫時不能用。
”
“嗯。
”同鄉把目光轉到姬宛白身上,停了幾秒鐘,“姬小姐,你别說,你還真值錢。
有了你,我們以後吃香的喝辣的,一輩子吃喝玩樂,啥都不用幹。
但你還是要委屈幾天的。
”
他走過去,揪住她的發,扯近她的臉,疼得她皺眉。
“咦,靠近了,發現這小臉還是有看頭的。
唉,一筆贖金怎麼夠贖回你呢?
”他突地扔下姬宛白。
“兄弟,過兩個月,我們再狠狠地敲老狐狸一筆,然後我們把她給殺了,帶着錢去雲南,從雲南去曼谷,好不?
”
唐楷瞥了下姬宛白,眼眸掠過一絲羞愧,“好!
”
現在,他已别無選擇了。
人不為已,天誅地滅。
為了再次敲詐姬董事長,他們對姬宛白好了一點,隻是捆着腳,手讓她自如活動,飯菜上也稍微改善了些,看管她的人三班颠倒,他們隻敢直勾勾地看着她,卻不敢動手動腳。
同鄉後來又來過幾次,唐楷沒有來過。
姬宛白慢慢地絕望了,她想自殺都沒機會,似乎隻有等死一條路了。
天黑了又明,明了又黑,她數了下,已經過去十多天了。
這天,陳舊的鐵門被推開,發出一陣吱吱嘎嘎的聲音。
唐楷象一陣風從外面刮了進來,微弱的燭光晃了晃。
同鄉緊跟在後面,兩人臉上都是一臉驚慌。
“快,快帶上她,這樣我們手中還有一張牌。
”同鄉慌亂地解開姬宛白手上的繩索,揪住她,就往外扯。
唐楷往她嘴中塞了一塊布巾,捆住她的手。
姬宛白想掙紮,但他們的力道太大了。
她全身的氣力抽絲一樣洩了,雙腿象踩在棉花上,使不上一點勁道。
外面一片漆黑,一輛破舊的車停在夜色裡。
風很大,吹得落葉到處飛旋。
唐楷揪着姬宛白坐進了後坐,同鄉上了駕駛座。
車象離弦的箭,飛速地沖進夜色。
遠遠的,兩束強烈的燈光射了過來,同時,還傳來幾聲隐隐的呼喊。
“宛白,宛白……”
姬宛白瞪大眼,眼淚脫眶而出,是于不凡的聲音。
“唔,唔……”她激烈地掙紮着,頭往外伸去。
唐楷拉過她,狠狠地按住她的身子。
“他媽的,這麼快就追來了。
”同鄉驚恐地打了下方向盤,“真是活見鬼,他們是怎麼發現是我們幹的呢?
”
唐楷苦澀地瞟了姬宛白一眼,“要想人不知,除非已莫為。
”
“混帳,你現在說這樣無病呻吟的話有用嗎?
現在要逃命,逃命,不過,他們不敢把我們怎麼樣的,這妞還在我們手中,逼急了老子,老子與她同歸于盡。
”
汽車呼呼地往前沖去,風馳電掣,超過了一輛又一輛的車。
警笛刺耳的鳴叫蓦地在後面響起。
同鄉再次提速,拐上了一條鄉間馬路。
路上坑很大,極不好開,速度怎麼也上不去,車不知碰上了什麼,狠狠地一撞,瞎了一隻眼。
昏暗的獨眼下,兩邊都是大片的田地,黑幽幽的看不清有些什麼東西。
警笛聲越來越近。
忽地一聲,同鄉的手一抖,車毫無征兆竄進邊上的田裡……
“媽的。
”同鄉的頭重重地磕在了方向盤前,他擡手一摸,一手的粘濕,他兩眼一翻,癱軟地歪向一邊。
車在陷下去的時候,一扇車門不知怎麼掉了,唐楷剛好依在車上,整個人嗖地一聲飛向了一邊,隻聽到“咚”地一聲,他哼了下,就沒聲了。
姬宛白也是摔得頭暈眼花,感到身上哪裡都疼,卻又說不出具體是哪裡。
警車到了,所有的車燈一緻亮着,清晰地看出發生的一切。
警察很快找到了撞暈的唐楷,趴在方向盤裡的同鄉以及車後廂裡一袋子的現金。
“宛白……宛白……”于不凡從車上急急地跳下,沖到田地裡,急促地拉開車門。
姬宛白虛弱地擡起眼,她想回給他一個笑意,可是嘴巴裡塞着東西,沒有成功,但是眼淚卻毫無阻擋地撲撲流下。
不管是什麼表情,可是她好高興好高興,她終于安全了不是嗎?
現在,她可以放心地暈過去了。
“宛白。
”于不凡憐惜地抱住她,無比珍惜地擁進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