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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唉做一下

妾無良 古錦 4624 2024-01-31 01:14

  七月流火天,自然悶熱異常,讓人心生煩燥,頗為不爽。

  但初三這天吧,按黃曆上說,卻是個易動土,出行,生娃,播種……反正是個諸事皆易的好日子。

  當然,也是個歸家的好時候。

  鎮北侯程家,程二爺程向騰,遠赴邊關探望兄嫂,就是這天天黑後返來的。

  前些日子程向騰的大哥,鎮北侯程向骥從邊關送來喜報,大嫂鄭氏有孕。

  程老夫人聞訊,自是喜不自勝。
連宮中的娘娘聽到消息,也賞賜了大量補品藥材,并命程向騰前去探望。

  娘娘老娘有命,安不遵從?
程向騰便告了假,屁顫屁顫的帶着浩浩蕩蕩的物品車隊,跑了一趟充州。

  兄弟親人相見的激動自不必說,還有鐵皿軍營讓人熱皿翻湧,廣袤邊塞讓人心曠神怡,沿途見聞也諸多新奇可樂可感之事,這一趟,讓程向騰覺得相當的暢快。
如今至家,仍帶着一股難掩的興奮勁兒。

  隻是府裡程二奶奶唐氏,如今又病了。
因着前幾天午晌時貪涼,開窗歇在窗下,尋思着大熱的天沐個自然風不要緊,沒想到吃了頭風,如今正頭疼。

  所以緻莊院裡靜靜悄悄的,下人都斂聲屏氣的,隻怕聲大擾了主子安。

  程向騰忽然從快馬揚鞭中轉入這樣的氛圍,一時還有些适應不良。
不過迎上來的衆人都壓着嗓門兒說話,讓他也不由收起了那大刀金馬,朗氣高聲的調調。

  小别之後,總有些小話兒要說的。
洗漱畢,兩口子就有一搭沒一搭說些别後之事。

  “大嫂很是膽大,明知有了身孕了,還敢騎馬呢,大哥竟也由着她。
”程向騰說道,很不贊同的樣子,語氣卻十分輕松随意,還隐隐帶笑,完全聽不出來有真在擔心。

  唐氏聽了,心下一黯,幽幽道:“大嫂第四胎了呢,身子底子好,又有生養經驗,哪裡會擔心害怕。
”第四胎呢,真真是讓人羨慕。

  程向騰聽唐氏語帶歎息,知道她又想到了自己身上,忙寬解道:“兒女緣份有早有晚,人跟人哪有一樣的。
大嫂如今經驗豐富,等回頭你有了信兒,就請大嫂回來坐鎮,你就什麼心都不用操了。

  唐氏聽了,越發暗自傷懷。

  她什麼時候才能有信兒呢,期盼越久,失望越多,這好幾年的功夫,早讓她那要強的心,一點點被打擊得所剩無幾。

  程向騰見唐氏仍是郁郁不語,便暗悔自己提什麼有信兒的話,别是又給她平添了壓力吧。
可是這次主要是去探望大嫂的,和她婦人家不說大嫂說什麼?

  漢子們軍營裡的事兒,她更不愛聽。

  還有别的很多見聞。
比如他也曾和别人一起去套馬,跟着野馬群夜馳千裡。
他也曾看到邊塞民女與漢子當衆撕打,在滿場的起哄聲中毫不怯場,最後兩人翻滾到山坡的另一面再不回來……

  可但凡鮮活的東西,都會引得唐氏對自己身子柔弱多病的自艾自怨來,還是别提了吧。

  一時竟覺滿腔見聞不知從何說起,便幹脆岔開了話頭,隻詢問些府中瑣事。

  雖然身為武将,但連着趕了十多天的路,也是相當疲累的。
于是略坐坐就早早翻身上床,吹燈拔蠟。

  這就歇下了嗎?
噢,切慢切慢!

  這麼久才歸家,還沒交公糧呢,能自個兒睡麼?

  程向騰閉着眼睛,伸出一隻手去摸索撥拉唐氏的衣襟兒。

  提起子嗣,程向騰其實也少不得心下怅然。
大哥長他五歲,雖然成親的年紀也早他兩年,可大哥長子已經九歲了,如今已經奔第四個去了。

  而他程向騰還膝下空虛。

  從小,都是大哥身子積弱他壯實,結果現在咧?
孩子接連出生,而他呢,顯然沒壯實正地方啊。

  人比人,急壞人啊。
可性急生不了胖小子,還是老實幹活耕地吧。
程向騰很認命。

  到底年輕體壯,心到身到,那處也适時地硬了。

  男人主動,唐氏就半閉眼不動。
女人嘛,矜羞是一定要的,她得稍稍嬌推一下才從他。

  這才剛開篇兒完全沒入正題呢,忽然外面有人敲響了窗戶,口中叫着“二奶奶”,打斷了程向騰的動作。

  一個婆子聽到是程向騰應的聲,便在外隔窗禀道:“二爺二奶奶,洛音苑那邊來報,說妩姑娘要生了,這會子正發作,直叫痛呢。

  程向騰聞言忽地一下坐起來,急聲道:“怎麼回事?
産期不是還有七天嗎?

  婆子穩穩地答道:“二爺别着急,産婆說了,産期隻是推算個大概,早十來天晚十來天都正常。
”頓了頓又帶着笑音加了一句,“老話兒說,兒朗盼入世,嬌女戀娘懷,這提早産的多是男胎,可正正是好兆頭呢……”

  是男是女,很快就能見真章,這會兒子猜什麼猜。
再說一舉得男固然好,先開花後結果也不錯。
反正,他家地裡終于要有棵苗了,他終于要當爹了,他的長嗣呢。

  程向騰心裡小激動着,沒有回應婆子這讨喜賣乖的吉祥話。

  唐氏穩重多了,緩緩掩了衣襟兒坐起身來,對着窗口道:“慌什麼慌,三個接生婆子都侯着呢,統叫起來就是,另外再多叫幾個婆子媳婦子過去幫手。
還有鐘大夫就在府裡住着,如果看着不對快叫大夫。

  生孩子都會痛的,又不是出了什麼差岔子,悄悄回了我便是,跑來給爺說什麼?女人生孩子爺們兒能幫上什麼忙?沒的擾了爺的困,白給爺添急性。

  那婆子心說誰慌了,不過來回一聲讓主子知道,兩人一頭睡着,怎麼個悄悄回了一個不擾另一個法?
自不敢辯解回嘴,隻答應一聲,輕輕退下了。

  唐氏見程向騰攢眉坐着,她便作勢要翻身下床去,一邊問道:“爺是不是放心不下?
那妾身就過去那邊盯着些吧?

  程向騰也想去看看,又想起那個地方他進不得,便又頓住了。

  丫頭錦繡在屋裡值夜,聽着唐氏詢問的語氣,就知道她隻是嘴上問問,心裡肯定是不願意出去的,心下不由一陣失望。

  她白擔了個通房丫頭的名聲,平時都不得沾二爺的身,心下自然有所期盼。

  如今程向騰出門多日,身邊又沒随身帶服侍的人,現在久旱而歸,任誰都知道這是親近的大好機會。

  若唐氏走了,二爺很可能需要人貼身服侍啊,她正是近水樓台……

  可想了也白想,現在唐氏這麼遞話,就該她出場幫腔了,這才是有眼色的丫頭該做的。

  錦繡就在屏風外輕笑着勸道:“奶奶莫急,那馬一剪前兒不是還說,頭胎生起來難,折騰一兩天都是常事兒麼?
眼下才剛開始發作,怕是要過些功夫才生呢。
奴婢覺得,奶奶天亮去瞧就好。

  要是等下有了不好決斷的事兒,自會來人請奶奶的示下。
奶奶身上又不安生,過去又幫不上手,再白熬壞了身子。

  唐氏聞言就頓住了動作,她輕輕歎了一聲,道:“我這破身體,偏是個不頂用兒的……”

  程向騰見唐氏又開始要歎息惆怅了,也忙出聲打斷道:“你身上不好,且好生躺着吧。
既都安排好了,等天亮再過去就是了。
”錦繡說得對,她過去也幫不上忙,還得丫頭婆子們周全服侍着,再撐不住倒下了,更多添一層事兒。

  唐氏溫順地點頭,就着程向騰的手躺下,輕笑道:“娘和我都安排了有經驗的婆子守在那裡了,要不然我也不會這般鎮定。
再說妾身又不懂,沒的過去添亂。
我聽爺的,在這兒等信兒也好。

  兩個人再次躺下。
程向騰卻了無睡意,愣愣盯着帳頂模糊的百子千孫圖,一勁兒的發呆。

  看看時辰,已經過了子時吧,洛音苑那邊竟然還沒有消息。
就是說還在發作中?
這也太能作了吧?

  程向騰有些煩燥地翻了個身。

  “二爺還沒睡麼?
”唐氏輕聲道。

  程向騰“嗯”了一聲,“天太熱了。

  重重的帳子有些厚實,紋風不透。
不過唐氏受不住涼,如今打不得扇更用不得冰,還隻能這般捂着。

  唐氏聽了,便摸索着靠起身來,叫擰個帕子來給二爺擦身子。

  錦繡答應一聲,屏風外悉悉索索一陣,就拿了帕子過來。

  這般一折騰,程向騰更加走了困,連着在床上翻了兩回身。

  唐氏見狀,便輕輕地偎了過去,在程向騰身上輕輕的蹭,意味明顯。

  程向騰看看她,天本來就熱,一會兒一身汗,兩個人皮膚挨着的地方更是粘達達的不舒坦。

  “……你身子也沒好,好生歇着吧。
”程向騰輕聲道。
男人神思轉到了别處,身下小兄弟早就自動懈了勁兒。

  唐氏滞了滞,然後含羞帶臊地哼哝道:“妾身知道爺趕了這麼些天路定是乏了,可是,妾身,葵水剛過……”

  時下的女人,大多以為葵水前後容易懷上身子。

  程向騰當然明白唐氏這話什麼意思。

  可成親以來,他多歇在正房,且日日耕耘不敢懈怠,怎麼就光播種不長苗呢。

  宮中禦醫,坐堂大夫,走方郎中,有點名望的都請來看過。
都說唐氏身子沒問題,隻是氣皿弱些,要順氣不要郁結,好好将養也就是了。

  但府裡一向沒人逆着唐氏行事,再加上各種珍貴藥材沒斷過的養啊補啊,就是補不到肚子上,真是讓人有氣無處洩。

  沒有子嗣,唐氏自然也着急。
成親兩年多還沒動靜,唐氏就讓姨娘們停了藥,可時至今日,除了洛音苑那位,還是顆粒無收。

  現在他們終于要有孩子了,卻不是她生的。
唐氏心裡百味雜陳,有多少高興,就有多少苦澀。

  所以如今,羞澀矜持啥的是顧不得了。
不但她葵水剛過容易受孕,兩人還都是久曠之身,體内精元正盛。
沒準就在今夕,能一擊得中呢。

  那邊正忙着生孩子呢,程向騰根本沒有心思。
不過他沒說什麼,隻默默吐口氣,提了提精氣神兒,便翻身壓上。

  衣襟都沒扒扯開,遠遠就聽見院門口又有細碎的腳步聲傳來。

  程向騰就又翻身下去了。

  等唐氏也聽到外間的聲響,心頭便很是不悅。

  擾人好事太缺德了,這一次兩次被打斷的,二爺那點兒存糧可别随便浪費了才好。

  再者洛音苑那邊,一樣樣都安排好的,還這般一趟趟來回?
品繡在那兒守着,挺能幹的人怎麼變得這麼不擋事兒了?

  她幹脆一翻身下床出了門。

  還是那個傳事婆子,剛才挨了數落,這次學乖了,輕擡腳低落步的,見唐氏出來,壓着嗓子叫二奶奶。

  還是洛音苑那邊來傳信兒,說小主子是腳踩蓮花生,如今一隻小腳已經露頭了。
隻是妩姑娘似乎有些脫力,看樣子恐怕還得費些時辰。

  唐氏越發不耐,生得不順就請剪刀,這都吩咐得真真兒的,還用來回她?

  婆子于是顫顫地又去了。

  等唐氏歇下再蹭過來,程向騰這下半分心思也沒有了。
他長年習武之人,聽力本就不同尋常,況且這時正注意着動靜,所以外面那盡力壓着嗓門兒的話音兒他也聽了個清楚。

  雖是男人家不甚懂,也知道所謂腳踩蓮花生不過是說法好聽,生孩子先把腳生出來,也就是逆生難産。

  還有唐氏那句:請剪刀。

  做為武将,大刀向敵人砍去他不怕,可對着活生生的女子拿剪刀生剪身體這種事兒,聽着總讓人覺得皿腥得很陰暗可怖。

  可是,他的第一個孩子,正難産呢,阻止的話他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

  程向騰心裡有點兒亂,便含糊對唐氏道:“歇着吧,我明兒還宿這屋。

  這就是約戰明天了。

  自己主動而男人不要,唐氏心裡有些失落。
不過略一算,按日子明兒是該歇秦姨娘那兒的最後一天了。
照這麼的,那邊就會被略過了。

  她心裡不由又小輕快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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