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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章 .桃花

妾無良 古錦 6559 2024-01-31 01:14

  一大小夥子,硬是扭捏局促得不象話,讓武梁看着都替他難受。
但他又嚅嚅說不出個什麼來,隻時不時的瞄一眼武梁。

  武梁看着,不由微微皺了眉頭。

  寡婦不寡婦的,那畢竟是燕南越的私事兒,他如果不想說盡可以不說,盡可以直接走人也就完了。
武梁不過八卦一下而已,又不是該管他該替他做什麼主。

  但他偏這樣面紅耳赤着,卻又不肯走,就那般和武梁對坐着。

  “你,喜歡劉寡婦?
”武梁遲疑了一下,還是直接問道。

  燕南越聞言一木,然後猛起擡頭看她,相當有些慌亂地搖着頭,“沒沒沒沒沒,誰喜歡她!
我,我,我,你,你,你……你别吃醋。

  啊?

  武梁看着他。
燕南越臉已經漲成了紫茄子,哪還敢看她,說完了話人就僵在那裡,但也固執的沒有跑開去。

  武梁:……

  桃花開了一小朵?

  無語了片刻,她不以為意地笑了笑,“我不吃醋。

  她表現得挺不當回事兒的,想輕抹淡寫地把這事兒過了。

  但是燕南越聞言就迅速看了她一眼,然後,就綻了一個大大的笑臉。

  他站起身來,象個鄭重向先生下保證的學生一樣,說:“你放心,我會用心讀書的……”

  然後終于轉身跑了出去。

  武梁:……

  其實也不是完全沒有感覺到這位秀才大人的那麼點兒隐約的小心思,隻是他也算掩飾得蠻好的,或者換句話說,應該是心思不深,所以武梁一直也沒太當回事兒。

  男兒正青春,正是各種不成熟心思萌動的時候,對身邊能入眼的女性泛點兒绮念太正常了。
等心性定了,一些不切實際的小泡泡自已就滅了。

  至于為什麼萌動上她呢?
武梁覺得是原本人家在鄉裡,眼界窄心氣兒高,周圍大多是傻大黑粗忙農活的姑娘們,曆經風吹日曬土疙瘩磨砺仍膚白貌美的很少,大約也沒有武梁這号貌似還有錢有閑有見識學問的,于是她适逢其會罷了。

  但那也是從前,自從常駐京城之後,燕南越方方面面都長進多了,見識廣了。
就不久前,還跟那來酒樓吃飯的當朝驸馬爺焦翰林,就是佳儀公主的女婿大人,同桌喝酒聊上了呢。

  誰知道偏這方面,還這麼不開眼。
大約女人們出街少,他還是沒怎麼見識過吧。

  程向騰走後沒幾天,程熙過來,送了一隻小小的斑點狗給武梁,說這小狗機靈得很,也勇敢得很,看見多大的狗都敢沖人家叫,說讓它陪着武梁,免得有什麼危險靠近。

  ――小家夥明顯很舍不得,抱着小狗玩了許久,最後還是挺堅決地把狗狗留下了,一副“你更需要它”的舍已為人樣子。
也不知道那當爹的是怎麼忽悠孩子呢。

  還有紅茶綠茶,去隔壁問責,怪劉寡婦不用繩拴着,大黑狗蹿過牆吓到貴人了……把人家吓得不輕,換了新狗鍊,把狗都拴緊了。

  而金掌櫃,程向騰走時就有交待,所以他完全不等武梁吩咐,自己迅速就找人重修了那過水道,不但縮小了洞口,還用格子栅欄堵住洞眼。
如今那洞口除了過水,别說大黑狗,就是大黑狗的小孫子,也鑽不進來了。

  總之籬笆紮得這麼牢,武梁自然明白,那啥都做了,所以放狠話什麼的,愠怒翻臉什麼的,和那男人互不相幹什麼的,其實都成口頭功夫,誰信誰傻。

  在男人真正冷臉生氣的時候,她敢拼命撕打抵死不從嗎?
就算她敢,她能嗎?
就算不能,她敢事後抽冷子拿把剪刀剪了人家小丁丁嗎?

  她不敢,她也不能。
自身能力不夠,如今連立足京城都在借力,她憑什麼牛氣?
她也就敢嘴上放肆一把了。

  武梁覺得燕南越多少也應該明白這情勢,敢來招惹她,算他有點兒膽兒。

  燕南越也确實明白,因為他說他再也不去招惹那大黑狗了。
但他還是愛往武梁身邊湊,還是硬着脖子不服氣紅茶綠茶的橫加幹涉,這讓武梁覺得他還不夠明白。

  别看他已經結交些高大上的京城人士,但若對上程向騰,他實在弱暴了。
别惹惱了人家而不自知,等有事可就麻煩了。

  程向騰在她面前還算是綿軟溫和,但那是對她,看看對鄧家女人那一巴掌,那是肯顧惜人家臉面性命身後背景的行徑麼?
經曆過戰争洗禮的男人,能有多軟的心?

  那還是個無關緊要的女人,誰知道對犯他忌諱的男人,會有怎樣的舉措?
燕南越一個秀才,要名聲臉面搏前程,他甚至還沒有那女人經得起人家當衆的一巴掌,更别說柳水雲那樣的遭遇了。

  總之哪怕一點兒可能性,武梁也不想讓它發生,所以,武梁決定讓燕南越先走開。

  “街頭新開的那家紙墨店,你去照看吧。
也住在那邊,沒事不要過來了。
那店新開,客人不多,空閑時間正好可以溫溫書,你也該認真備考了。
”武梁對燕南越道。

  燕南越看了武梁半天,挺低落的,說他不想去别處。
他說,他其實可以去别人府裡給人做西席的,有人肯替他引薦的,隻是他就想呆在酒樓這邊。

  他問武梁,我以前一直以為自己做生意腦子夠使,現在我才知道,自己膽量不及你,眼光不及你,手法不及你,沒能幫上你什麼,你是不是……嫌棄我?

  武梁咂了咂嘴搖搖頭,嫌棄是真沒有,但嫌棄的反意詞如果是傾慕,那她也沒有,不過她也是真的覺得這個人不錯的。
并且她正琢磨着要将他派用場呢,目前且不與他認真掰扯這件事兒。

  想了想,有些事先透露給他也好,讓他做個準備。
“以前你确實不算幫到我多少,但不久後,會有重要的事情想讓你出力。
你先去那邊店裡呆着,等我這邊籌到銀子再說……”

  燕南越聽了,眼中重新放出光來,等聽完武梁悄聲給他講述,吃驚地張着嘴,“你,你想讓我去蜀地收糧?

  武梁中指放唇上,示意他别咋呼,此事要保密地進行。

  燕南越于是忙把聲音壓得低低的,雖然他還不明白為什麼不能讓别人知道,“這跟你之前讓留心京城和各地糧價,還有戶部征糧有關嗎?
蜀地難行,運輸不便,去那裡收糧,縱使價格低些,但這路途遙遠,等運回京,就比京地的糧價成本還高了,你都想好了嗎?

  不隻成本會高,還有很多問題,比如本錢。
本錢太少了,吃四兩跑半斤的不值當跑一趟,本錢多了,風險越發的大。
再說武梁開的那個糧油小店,并沒有多大的銷量,哪裡會用費這麼大周章。

  燕南越有很多地方不明白,但他信服武梁的安排,她既然決定了,他就全力照辦。

  ――關于收糧這事兒,武梁已經尋思有一段時間了。

  琢磨上這事兒,是因為酒樓客人的一句話。
武梁無意中聽來的半句,不甚真切,他說,“……鄧大統領急了,年下要親自回京催糧呢。

  後來證實,那客人是戶部的一個官吏。
西南的軍糧,就是戶部在辦。

  鄧隐宸在西南剿匪情況并不樂觀,對方占據地勢之便,沒讓他占到多少便宜,反正至今據說小勝也有,但大捷報就一次也沒傳來過。
可兵馬拉出去了,總是要吃要喝的,英雄流皿又流淚什麼的,若落到鄧隐宸身上,也不知那冷傲的人會是怎樣的表現。

  武梁挺感慨。

  那天程向騰提了幾句程府糟心事,就說到燕姨娘。
武梁便想起從前程府裡聽來的舊事來,說是燕姨娘的老爹在西南籌糧立功,因為他籌糧很有一套,據說單單根據螞蟻搬家迹象,就找到了好幾處大戶的隐秘糧倉。

  ――當初聽聽也就罷了,如今想來卻很有内容。
為什麼西南的糧倉要建得那般隐秘呢?
自家囤些糧食,不管是地裡産的還是銀子買的,隻要來路正,為什麼會怕别人知道呢?
從前她出遊,沿路見到許多明目張膽矗立在平地上的糧倉,怎麼到了西南,就要把糧倉藏起來了呢。

  她想來想去,就想到了一種可能:國庫儲糧不力,朝廷籌糧時在耍流氓搶大戶。

  這也能解釋為什麼新皇上位伊始,并沒有第一時間就強勢鎮壓逆王,讓他們為禍西南這麼久,日漸座大才動兵。

  其實不難理解,大湯與北辰動兵那麼長時間,隻怕國之存糧已經動用得七七八八了。
倒是得了北辰大片的草原,牛馬,但那裡并不是産糧區,于糧食上甚至不能自給自足。

  如今大湯休養生息也不過這麼兩年,前年倒是風調雨順,但去歲大澇,黃河決堤,沖刷了千裡良田。
而大湯糧倉江南,也因此大幅減收。

  反正如今戶部征糧,州郡叫苦,相當不容易。

  那現在西南那些兵将們怎麼辦?
如今鄧隐宸都要向朝廷催糧,肯定是那裡大戶也被吃得差不多了。

  武梁很想問問,又怕問别的男人的事兒讓程向騰惱火,所以旁敲側擊。

  “聽說現在戶部急着征集糧草,會不會引起糧食漲價?
我趕快囤些糧食到時再賣,也不知道能不能賺個差價?

  程向騰反問她,“誰告訴你戶部急着征集糧草?

  “酒樓的客人說的,難道不是嗎?

  “别聽風就是雨。
”程向騰道。

  “戶部不征,難道仍然在西南用搶的嗎?

  被程向騰說是胡說,“是那些富戶囤貨不出坐地起價,朝廷才強制收購的,那怎麼能叫搶?
每一筆都給付銀子的,官價定得比從前足足貴三成呢,這還不公道?

  “可西南地面上商家富戶也有限吧,能一直靠收購他們養軍嗎?

  “西南近旁挨着富足蜀地呢,開年就會從那裡調集糧草。

  大湯國庫存糧不能動,江南餘糧要調劑給其他地方上,也不好動。
于是,也隻有蜀地可以動了。

  武梁本來算是關心鄧隐宸才留意這事兒,但後來,她越琢磨越覺得這生意做得。

  官價高出市價三成啊,隻要漲價前能多收,很快就能出手賺三成,那也太好賺了吧?

  蜀地民風彪悍,山路難越,又緊挨西南匪亂之地,往外運被攔被搶可能性很大。
但官府去收,就不用擔心運輸的問題。

  還有就是時間差。
朝廷年後才往蜀地征調,這年前時間雖不多,但農人們拿糧換錢過大年正當其時吧?

  并且關鍵是,蜀地山險路峻,民衆抱團排外,連匪兵在那裡都讨不了好處,朝廷的人也斷不敢在蜀地真的壓價強搶什麼的亂來……

  ――武梁簡單跟燕南越說了一下情況,問他,“你敢不敢去?
不隻生意問題,蜀地外族聚集,民風自成一派,去那裡做生意,處理好和當地人的關系相當重要,你有沒有信心?

  燕南越點頭,“……當然敢去。
那個焦翰林就是蜀人,他的家人朋友,包括仆役随從,很多都是從蜀地過來的……”

  心思轉得挺快,一下就知道從哪兒入手了。
武梁點頭,“你這段時間就多操心這事兒,做好随時出發的準備。
還有,你先去找老石,讓他查一件事兒,看看那個千織坊的陶遠逸,這次在京城滞留這麼久,是為了什麼事。

  燕家村帶過來的二十多人,如今分布在各個店裡。
除了成兮酒樓,其他店面生意大多冷清,随時抽調個七八人出來幹點别的事,十分方便。

  那些人都是從當初派傳單就跟着的,靈活又接地氣,混進三教九流十分方便,探聽消息的能力自然一直讓人滿意。

  那個老石,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那個陶遠逸有些奇怪,在武梁對跟他合作越來越淡然的時候,他卻越來越上心起來,三天兩頭的往成兮跑,每次來都會問起她。

  她不出來呢,他就向掌櫃的跑堂的大家打聽她的消息,她若出來呢,就喝茶聊天一派溫馨,話題從“我未婚”已經說到“我很欣賞你”,“我越來越佩服你”,“我昨天午睡時恍然一夢,竟夢到你執壺花間……”

  心思昭然,似乎要不談生意談朋友啊。

  武梁不知道這是不是他做生意的慣用方式,為了金錢的少投入,就先多投放感情?
反正她再自戀,也沒覺得自己到了人見人愛的程度。

  但陶遠逸也不是那種熱情到讓人受不了的程度,他偶爾一副賴皮樣,但大多時候還是溫雅的,言談舉止還是得體的。

  有時候,他也會很自然地講他的家人朋友,兄弟姐妹,堂兄堂妹,七姑八嫂,甚至講自己掌家的不易,親人們互相間的不服競争和監督攀比……話題很散,透着一種交往的誠意,不給人太多暧昧的感覺。

  武梁對他不反感,再說她也是真的想跟他合作。
――她駐紮成兮酒樓,在這裡定位擺攤,象個不能移動的标牌豎在這兒,然後女人沖着她來鬧,男人大包大攬來管,她依然被動,依然費心費力應付那些……依然是煩心的局面。

  并且,隻怕眼瞅着麻煩就又要來了。
――程向騰那麼明晃晃的進酒樓入後院……這世上就沒有不透風的牆。

  唐家人會怎麼想?

  她一早就想要的,是坐商變行商,生意達三江那種,她要蹤迹飄零來去随心那種……誰都别來煩她最好。

  她也一直朝這個方向努力,和陶遠逸的合作原本是最快的捷徑,依附着陶家各處的分店,把自己的分店做起來,形成自己的網絡……

  她給陶遠逸開出了不錯的條件,但陶遠逸有些磨磨即即,一直表現出相當的興趣,但偏吊着她不做最後的正式的答複。

  如今他們互相笑臉相迎,言笑宴宴,更甚而至于有些脈脈含情了。
但在生意上,仍然沒有實質性的進展。
她需要找到和陶遠逸之間合作的突破點,她需要鋪開自己的商業面,但首先,她需要很多錢。

  對方步調這麼慢,她已經有些等不及了。
――蜀地囤糧,風險大,但來錢快。

  甚至,如果她的錢足夠多,不需要靠陶遠逸,她也能建立自己的網絡。
當然如果又有錢,又能利用陶遠逸那邊的熟門熟路各種資源,更會事半功倍。

  所以說,兩手都要抓,自已該賺錢賺錢,陶遠逸這邊,也得繼續陪他麼拉拉大鋸。

  以前也查過陶遠逸,不過是查他的信譽,為人,做生意的慣用手段等,了解一下準合夥人的底細。
但現在,武梁卻覺得應該查一下陶遠逸接近她的目的。
是的,容她自戀一下,她覺得陶遠逸滞留在京,相當大程度上來說,是為了她。

  程向騰過來成兮酒樓那天,陶遠逸就在酒樓閑坐。

  程向騰前腳剛走,後腳左院裡就先後來兩個小二找武梁,說是陶遠逸請她過去坐,有事相商。
那天船戲剛過,武梁頗有些心虛,哪裡肯去見人,隻托辭說有事忙。
結果又來一個小二,說陶老闆會坐等她忙完。
一副不見着人不走人的勁頭。

  那小二還說,陶老闆給他們的跑腿費不少呢,看那意思,如果武梁不去,還會讓人來請。

  武梁想想老娘心虛什麼呢,并且程向騰剛走,她越這麼縮頭不出,越顯得和程向騰剛剛發生了什麼似的,于是幹脆過去會了會陶遠逸。

  結果陶遠逸并沒有什麼必須一時三刻的見到她不行的急事兒,還是關于合夥開店的事兒,還是那麼說來說去互不相讓沒有結果的商議。

  隻是那天,陶遠逸看着她的眼光頗有些意味深長。

  武梁心裡其實是有些明白的,人家說女人家,是久旱還是剛灑過雨水,有經驗的人是看得出差别的。
比如面色會嬌豔些,神态會慵懶散,比如腰酸背痛的走路會慢些,起坐會下意識的作扶腰動作……

  難為情是有的,但往好處想,陶遠逸一個商人,猜出什麼又能如何?
确定了她背後的男人,沒準更有利于推動他們之間的合作。

  結果隔了兩天,陶遠逸果然就答應了他們的合作計劃。

  但另一個舉動,卻大出武梁的意外。
那天談完正事,還是象往常一樣随意聊了聊,陶遠逸就說起了他的婚事。

  他說他是陶家當家人,族老們一緻覺得,他不能象别的兄弟們一樣,讨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女子,他的妻子需要有膽識有閱曆,才能更好的和他一起将陶家家業做穩做大,傳承子孫……

  武梁默默自戀,那女子說的莫非是我?

  陶遠逸說,長輩們覺得他常在外行走,見識眼光俱有,允他自擇妻室。

  武梁想,這是說他可以直接求婚嗎?

  她默默觀察着,陶遠逸對她表現得越發殷勤,目光注視在她身上的時間越發長久專注。

  如果她是個小姑娘,得男人這般溫情脈脈,大約早就拜倒在那溫情的目光中了。
奈何她不是,于是缺少了些感動,覺得他過于表面化了一些。

  好在陶遠逸并沒有真的開口說要讓兩人關系更進一步,所以武梁就當看不懂他那欲語還止的各種姿态。

  因為這件事兒,武梁老覺得不對。
所以兩人的合作雖然口頭協議達成,但她并沒有真的簽字落定。

  桃花來得有點兒猛,看看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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