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家的午飯先前已經做好,但還沒來得及吃。
可是有貴客來了,蕭三娘與陳若玲覺得家裡吃得太寒碜,會怠慢這位對陳家有再造之恩的貴客的。
這時她們發現,陳曦先前一直不讓她們動的昨晚買回來的肉菜竟然派上了用場。
怪不得二郎不讓動,原來他等着就是這位天仙般的姑娘,這些菜是他用來招待人家的。
這位姑娘真是美啊,就像畫裡的仙女兒一樣,陳若玲也算是附近有名的美人,不過與人家一比,仍會自慚形穢。
但有兩點這個姑娘肯定比不上她,那便是這個姑娘一看便知是嬌生慣養慣了,而且太冷太矜貴,肯定沒有她溫婉、沒有她會持家。
今天陳家最高興的大概便是陳若玲,家裡的麻煩終于解決了,而且她的夫君也浪子回頭了。
她本來打算與娘親一起盡快把飯菜燒好,别讓人家姑娘餓着,但是二郎神神秘秘的把她倆都趕走了,他說要讓一家子都嘗嘗他的廚藝。
她看了看那位天仙般的姑娘,覺得自己似乎是明白了什麼,于是俯耳跟娘親說了幾句,然後拉着娘親離開了廚房。
不一會,所有人都很“默契”的把前院讓了出來,隻留下系上了圍裙的陳曦與那位冷冰冰的姑娘坐在廚房裡。
就連小紅都被陳若玲連拉帶拽地拉到了後院,言稱要跟這位巾帼英雄好好交流交流,免得将來還會被人欺負。
陳曦蹲在地上擇着菜,她背對着他坐在凳子上,托着腮默默看着遠方的天空。
其實她是很想走了的,誰想在他家吃什麼勞什麼子的飯?
可是她既然來了,總得好人做到底,若是她走了再起反複怎麼辦?
總得做做樣子,也好讓那些人死心。
而且她也有些話想要跟他說,免得他誤會了什麼。
可是她總是做不到去跟他說話,隻要一想到要與他開口,曾經的那些事便會像一根深藏在心底的刺再次翻了起來。
“那天晚上我做過一次飯給你吃,不過鹹菜和饅頭都是買的。
唯一的菜便是那條千辛萬苦弄來的魚,可是那會隻有鹽,隻能簡單弄了弄。
倒是委屈你了。
”
“記天那天我跟你說過,我說隻要能給我足夠的佐料,我燒出來的菜怕是這個時代最頂尖的廚子也及不上我。
記得那會你一副很鄙夷的神情,顯然是不相信我的,今天便讓你看看,我是不是在吹牛皮啊。
”
他在碎碎念着,她無動于衷的托着腮看着天空,就像那七天中兩個人的相處一般。
可是她并不是真的無動于衷,她的心裡一直都有波瀾。
就像那七天中,她雖然不言不語,雖然清冷如水,但她将每一點、每一滴都記在了心裡。
就比如他說的那條魚,她吃了一大半,剩下一小半吃不下了。
雖然他說味道太差他吃不下,但剩下的那一小半仍舊被他偷偷吃掉了,這她是知道的,她不僅知道這些,她還知道很多。
所以那天他被孟一發威逼着做出她仍不知道是什麼的事後,她看到他歇斯底裡卻又不得不壓制着自己的情緒時,她生出了護犢子的欲望,所以在她看到他被賀霸污辱時,她終于抑制不住自己的痛惜,拖着腿痛罵了賀霸一頓。
在他殺了王恒遠的那個晚上,她拿着筆想要寫些什麼,但始終寫不下去,隻能盯着墨團發呆。
那時他不知道她的情緒為何會很低落,其實她隻是在為難,因為那會兒已經确定脫難了,她自然得要考慮将來,那便會不可避免的考慮到他,于是想到他的難處,于是她在決定到底要不要出面幫他一把。
那時他說:“他會送她一件禮物,他一直記着呢。
”。
就是這句話,讓那時候的她決定要幫他一次。
可沒想到,這禮物讓她啼笑皆非,甚至還很有些惱。
這叫什麼禮物啊?
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你不懂的麼?
女兒家的頭發能是随便讓一個男人剪的麼?
可是他一直都那麼莽撞,他不知道的事多了,她想生他的氣也生不起來。
在回到家後,她在看到自己的劉海後便明白了,他是想用這個所謂的“禮物”來提醒她,他需要她的幫助。
她也是一個俗人,哪怕她生得像畫裡的仙女,但依然不是仙女,仍是一個有着七情六欲的人。
她來了,有三分之一是因為曾經的那些糾葛、純粹想要幫他,還有三分之一則是因為她需要他去殺了王劍鋒,至于最後的三分之一……她還有一些私心,現在還不确定到底要不要利用他去做。
王劍鋒讓她這麼慘,雖然源頭是因為陳曦,可是誰讓她對付不了這個惡人呢?
所以她把怒氣都撒在了王劍鋒身上,爹爹會不可避免的縮手縮腳,還不知道得等多久才能等到攤牌的那一天。
她不想讓王劍鋒活那麼久,就像王劍鋒不想讓陳曦活那麼久一樣。
所以她要救下他,用來殺王劍鋒。
她相信他會去做,因為他與她一樣,都無比希望王劍鋒死,就像那七天中一樣,兩人再次站在同一陣線上,互幫互助。
她相信他能做到,他用了七天證明了他的能力。
還有今天,其實她來了有好一會了,她是讓楊老二帶她來的,不過一直隐在那個王老漢的家裡,她想要看看王劍鋒到底能把他逼成什麼樣子。
肖胖子的事她并不知道,楊老二也一直未告訴她,直到她看到肖胖子出現,才明白他打得是什麼主意。
這一手很漂亮啊,雖然這裡面肯定又有利用她的成分,不過她不介意,反正也介意不起來,殺不得打不得罵不得,何必自尋苦惱?
從與他分别的那天就決定要用他了,他與别人不一樣,她面對他大多數時候都是無可奈何。
所以這樣很好啊,送你一個揚眉吐氣的先抑後揚,你将來不會還總是撩撥我了吧?
至于為什麼要用他,而不是用别人……到底是她在利用他還是他在利用她?
或是她有什麼别的想法,她不敢想,一絲絲的都不敢想。
在涉及到他時,她的心一直很亂。
她隻知道自己想要這麼做,那便這麼做了。
依着本心去做,這有錯麼?
嗯,我沒錯。
她這樣想着,然後轉過凳子,靜靜看着他。
終于不得不與他開口說話了,她好緊張啊。
那便少說一點,能少說便少說,言簡意赅最好。
“你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
”
陳曦正在切着魚,這句很突然的話讓刀削上了他的手指,頓時鮮皿直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