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蘭是一個十五歲的清館人,長相清麗可人,五官雖然不是特别的精緻,但組合在一起卻變得很有氣質,眉眼間總帶着一絲若有若無的恬靜笑容。
許是經過專業訓練的緣故,她無論是一舉一動還是一颦一笑,都是那麼的溫婉如水,就算你是第一眼看到她,都會生出恨不得将她捧在手心裡好好呵護的想法。
今晚的她着的是煙綠色紗裙,在朦胧的燭光下,她肩膀上的白皙肌膚若隐若現,配合上她婉轉的歌喉,會讓人忍不住的遐想連篇。
她的聲音有江南水鄉女子特有的“嚅”,聽起來很舒服,撓得人心裡很癢。
柳三變的那首雨霖鈴被抱着琵琶的她演繹得柔腸百轉。
此時外界的溫度已經降了下來,不再有先前的炙熱。
陳曦窩在軟榻上,一邊聽着曲兒一邊喝着冰鎮過的果酒,覺得這樣的生活惬意無比,讓他隻想伸一個懶腰,然後就這般慵懶的躺一輩子。
厲害!
難怪會有人一擲千金!
這等精神上的享受與那等肉體之歡果然不是一個層次上的。
難怪許仲會對其念念不忘啊,就連他這個從後世而來的二十好幾的大老爺們都抵擋不了,更何況那個打小便被家裡壓抑着的許仲?
不過除了享受,此時陳曦還擔心着會不會露餡,下午的時候他曾借用過蘭蘭的名号提醒過許仲。
若是許仲想起此事然後與蘭蘭談起,到時兩方對質,他再想圓謊的難度可就比先前那個翠花的難度大多了。
所以他雖然看起來很慵懶、很心不在焉,但心裡一直在暗暗警惕,隻要這兩人的談話有往那個話題上靠的迹象時,他便立刻開始插科打诨,務必要讓這兩人對不了質。
他知道此時的自己大概已經成了橫在許仲和蘭蘭中間的電燈泡,而且是超大号的。
不過他顧不了這麼多,若是滿足了您二位,我那一大家子怎麼辦?
好在這兩人的涵養都是極好的,盡管陳曦很不識趣,但兩人絲毫不以為忤,沒有絲毫不滿的神情,仍舊笑意盈盈。
一曲終了,蘭蘭若有深意的看了一眼陳曦,笑着道:“接下來要試一試陳公子的雁丘詞了,若是唱得不好,還請莫要抱怨蘭蘭糟塌了公子的曠世之作呵。
”
許仲開始興奮的鼓掌,陳曦則是眯起了眼,尋思着到底要不要在蘭蘭身上追加一些投資。
可是肚子裡的貨色就那麼些,用一首就少一首。
若是蘭蘭最終能與許仲走在一起,這投資應該是值得的,若是不能,那豈不是浪費了?
至于名聲……什麼狗屁名聲,那玩意兒對他有什麼用?
他正想着,蘭蘭已經輕彈兩聲琵琶試音,就待正式開始唱起。
此時隻聽得包間外響起了咚咚咚的急切敲門聲。
接下來,那個老鸨風風火火地走了進來,不過與初始接待他們時相比,此時的她已經沒有了那能讓人如沐春風的态度。
就連臉上擺着的笑容也很勉強。
雖然陳曦将其稱為老鸨兒,但平心而論,這個“媽媽”的長相還是挺賞心悅目的。
才三十來歲的年紀,正是一個女人最具風韻的時候,一舉手一投足都充滿着成熟女子的妩媚。
隻是這等女人與尋常女子不同,她從事的職業注定了她要在人堆裡打滾,市儈與見風使舵是不可避免的,所以她的臉上會不自覺的留下心思過重的痕迹。
若是過于輕信這等人,怕是她将你賣了你還在幫她數錢。
所以陳曦見到這老鸨兒竟在這時候闖進來,并且還故意做出這種神态,心知大概是出了什麼變故了。
果然,老鸨在向着他和許仲福了一禮後,面露尴尬地吃吃讪笑道:“外面來了些客人,點了名要蘭蘭作陪。
妾身招惹不起,所以想來與二位公子商議商議,能不能換個姑娘?
”
蘭蘭呀的一聲,然後臉色蒼白,直勾勾的看着許仲。
陳曦看了蘭蘭一眼,又将目光放在許仲身上,隻見許仲紅着臉握着拳,但并未說話。
這種情形很讓人難堪,也很讓人下不了台。
尤其是能來這鳳鳴閣的人,都是多少有些身份的,有身份的人誰能受得了這種窩囊氣?
所謂意氣之争,不就是争得這些麼?
蘭蘭肯定是知道許仲的身份的,但老鸨肯定是不知道許仲的身份。
否則在這蘇州城裡,能有幾個人的身份比許仲更清貴?
她不敢也不願做出這種事。
另外,外面來的人肯定不簡單,否則即使是普通客人,老鸨兒也不會做出這種自砸招牌的蠢事。
一個一直被關在家裡勤學苦讀的十四歲少年,難得尋到一個機會,來見見讓他日思夜想的女人。
可是卻要被人橫刀奪愛了,雖然蘭蘭本就是賣藝的,但許仲肯定不會這樣想啊,他不僅會有被人羞辱了的感覺,還會有那麼一絲自己女人要被人搶走了的憤怒。
若是許仲是個尋常人也就罷了,忍不了也得忍着,偏偏他還是知府家的公子,是可以被人稱一聲衙内的。
論起權勢,這蘇州城裡有哪家公子及得上他?
但他并未開口,隻是握着拳頭跟自己較着勁。
看得出來,許仲的修養極好,所以他不願聲張,或者叫仗勢欺人。
另外,許仲的家教極嚴,也讓他也不敢聲張。
弄清了如今的形勢和許仲的想法,接下來是該考慮他自己該如何做了。
若他真是許仲的摯友,真關心許仲,那麼此刻自然是應該以安撫許仲為主。
但他不是啊。
他是别有用心的陳曦,他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陳曦啊。
這可是天賜的良機,讓他能将與許仲的關系更進一步的良機,自然是要火上澆油的。
所以他哼了一聲,向着老鸨兒冷笑道:“敢問媽媽,鳳鳴閣就是這般開門做生意的麼?
萬事擡不過一個理字,總得有先來後到的麼。
我這位許兄弟正是為了蘭蘭而來,你現在說讓蘭蘭去陪别的客人,請問您将許兄弟置于何地?
将鳳鳴閣的聲名置于何地?
”
“泥人還有三分土性子呢,媽媽此舉是覺得我們好欺負,還是覺得我們來您這鳳鳴閣是來自尋羞辱的麼?
”
說完他又瞥了一眼許仲,見許仲的神情越來越憤怒,心知這把火差不多被撩起來了。
老鸨兒的神情很有些着惱,也有些慚愧。
她知道這裡的關鍵便是那許公子,可她對于陳曦的煽風點火也無計可施,畢竟陳曦說得句句在理。
“實在對不住二位,二位公子一看便知是心善之人,必定不會與妾身這樣的風塵女子計較的。
妾身也實在是沒辦法才不得不出此下策,若是二位願意放過妾身一馬,妾身這就為二位公子重新挑一位姑娘過來。
并且今晚的花銷都算在妾身頭上,二位公子看這樣如何?
”
說完她咬了咬牙,又道:“外面來的是一幫人,其中有……雷家的人!
妾身實在得罪不起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