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我們返回凹子山的那幾天。
遠在千裡之外的西南邊境線發生一件大事。
也就是昨天我接步槍的同時,遙遠的阿拉古山,幾個全副武裝的中國邊防軍人正在開展一次軍事行動。
阿拉古山屬于大禹山山脈,從西南山區綿延上千公裡,遠遠看去,到處都是青青的大山,茂密的原始叢林。
綠油油的原始森林從這裡一直到Y國,形成一個隐秘的世界。
枝繁葉茂的山林裡,幾個持槍的中國軍人在搜山。
領頭的是個上尉,他時而蹲下,時而彎腰,時而站直身子謹慎的觀察四周。
他叫程楓,是駐紮在阿拉古山頂的邊防連連長。
他濃眉大眼,皮膚黝黑,身材健壯得像一頭黑熊。
他帶着戰友們在阿拉古山跋涉一天,徒勞無獲。
七年了,整整七年。
有幾次,他都幾乎快抓住仇人,都讓他僥幸脫逃。
當時,随程楓一起行動的副連長段喬山喘着粗氣,提醒說:“可能是老站長看花了眼,或者你判斷有誤。
”
“難道是我錯了?
”
程楓突然轉身,一雙寒氣四溢的眼睛暴露在烈日下,讓段喬山和另外三名邊防戰士吓得一大跳。
段喬山怕他生氣,連忙解釋道:“連長,你看,我們在山上轉了一天,啥都沒發現。
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
我們總得補充營養吧?
再說,今天新兵下連隊,那可是大事。
”
段喬山一邊說,一邊朝通訊兵使眼色。
通訊兵小王背着電台屁颠屁颠跑上來彙報:“報告連長,團部剛才指示我們趕緊撤回。
”
程楓聽了,不耐煩地回答:“知道了,不就是一群新兵蛋子嗎?
等着我們回去收拾他們。
繼續前進,注意隐蔽!
”
“是!
”
幾個全副武裝的軍人在山上繼續搜索。
阿拉古山是邊境線上最難走的高山。
上面被茂密的原始森林所覆蓋,地面雜草叢生,藤蔓纏腳;如果不小心進入窪地,還會被綠幽幽的青苔給滑倒。
密林裡濕氣嚴重,即使在炎熱的夏季,也冰涼刺骨;森林樹蔭蔽日,氤氲迷漫,能見度極低,如果不熟悉地形地貌,很容易迷路,就算你再強壯,也摸不出這個散發着腐臭與瘴氣的大山。
程楓對阿拉古山已算了如指掌。
盡管在前面帶路,仍不停地提醒身後的戰友,“跟緊,别掉隊!
”他總怕不小心,把這些朝夕相處的戰友弄丢了。
早上6點,阿拉古護林站打來電話,六十多歲的老站長卓馬薩用沙啞的嗓音告訴身為邊防連長的程楓。
“那人又出現了!
”
“誰?
”程楓俊朗的臉擠成一團。
“他――”聽筒那邊傳來粗沉的喘氣聲。
“你确定?
”
“沒錯!
他在13号地區出現,行進的姿勢,穿行的路線,跟原來一模一樣,我就算閉上眼睛,也能聞出他的味來。
當時我正在巡山……”
還沒等卓馬薩的話說完,程楓已迫不及待出門,招呼人手,清點裝備,攜帶彈藥通訊器材。
坐上一輛越野車就出發了。
目标,阿拉古山13号地區。
那裡曾經是戰場,也埋有亂雷。
雖然那場戰争已過去幾十年,硝煙散盡,但留給人類的殘酷與陰影還沒結束。
13号地區是邊界地區,地形複雜,殘雷仍沒清除幹淨。
平常這裡沒人,外人也不敢闖入。
隻有護林員和邊防軍人熟悉路,才敢靠近。
早上出門時,程楓的腦海裡還不停地回憶起原來的場景。
第一次遇到“他”,程楓隻是個新兵。
班長雲中天是個“老邊防”,駐守邊境線,一守就是十年。
一次巡邏,遇到一個行為詭異的人。
那人三十多歲,刀削臉,身材高高瘦瘦的,手臂像猿一樣長。
背着一個長長的迷彩包。
那人穿行在山林,如一陣風。
步伐矯健,身段靈活,行走如飛。
雲中天發現了他,命令他站住,接受檢查。
那人回頭,微微一笑,突然啟動,鑽進樹林沒了影。
雲中天畢竟是個老兵,有豐富的臨場指揮經驗。
立即命令全班十名戰士按照扇形隊形散開,交替掩護,窮追不舍。
奔了四五裡,那人的後背隐隐約約暴露在綠色的植物中。
雲中天一手持槍,一手通過電台向上彙報:“一号,請堵住阿拉古山口,有人越境!
”
那人似乎聽到雲中天的呼叫,突然停住腳步,側翻,卧倒,從迷彩包裡抽出一杆槍。
那槍居然是狙擊步槍。
綠色的槍身,黑黑的槍管,橙紅色的瞄準鏡片,在陽光下熠熠發亮。
雲中天發現狙擊步槍已經來不及了。
他心急如焚地命令戰友:“卧倒!
隐蔽!
”話音剛落,槍聲響起。
一顆子彈冒着熱氣,穿透了他的兇膛。
皿,箭一般的噴出來。
噴了程楓一臉。
稚嫩的士兵們悲痛欲絕,舉起95式自動步槍瘋狂還擊。
哒哒哒!
密集的子彈将那人的掩體射成蜂窩狀。
可仍然沒擊中目标。
那人不在掩體後面,趁亂成功脫逃。
程楓摟住雲中天嚎啕大哭:“班長,挺住!
我送你去醫院!
你沒事的!
”
皿,汩汩往外冒。
程楓用手壓住傷口,仍無濟于事。
隻好抱着皿淋淋的班長,跌跌撞撞地跑。
想跟時間賽跑,救戰友一命。
雲中天用皿糊糊的手,輕輕地撫摸着他的臉龐,艱難說道:“瘋子,放我下來。
”
“不――”
“瘋子,聽話,我不…不行了,你…聽話…好嗎?
”
程楓單膝着地,将雲中天緩緩放在草地上。
雲中天嘴角淌着皿,拼盡最後一絲力氣說道:“我不行了!
不能陪你們守邊防了!
告訴連長,這是一個前所未有的對手!
幹掉他……”
幹掉他!
這是烈士最後的遺言。
等邊防連的大部隊趕來,雲中天已悄然離世。
“他”就是殺害班長的兇手,也是程楓的敵人。
第二次遇到“他”,是一年後,程楓當時已是班長。
他帶着9名戰士在邊境線上巡邏。
在阿拉古山腳的松樹林裡,又發現了一個背迷彩包的身影。
那人熟悉這裡的地形。
從左側山上滑下來,越過一片窪地,又攀上進阿拉古山的山坡,一不小心跟解放軍碰了個正着。
程楓仍清楚地記着當年班長犧牲時的場景,兇手身材靈活,具有很高的軍事素質,狡猾殘忍,殺人不眨眼,不問青紅皂白,就緻你于死地。
當時,他跟程楓相隔不到50米的距離。
兩人都怔住了,呆呆地望着對方。
還是程楓反應快,已認出他就是殺害班長的兇手。
當即命令戰友:“散開,卧倒。
有敵人!
”
那人嗅到死亡的氣息,不敢戀戰,匆匆而逃。
程楓帶着戰友窮追不舍,還是被他逃掉了。
他鑽進那片亂雷區,就看不見任何影子。
一群年輕的邊防戰士站在亂雷區外,捶兇頓腳,錯失去一次報仇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