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依蘭達已經站在了隊伍的最尾端,甚至還在着意于隐藏自己的存在,可一大群五大三粗的男人中夾雜了一個女人,實在不比在黑夜中點亮一叢篝火更醒目。
貴族女眷們從神官的美貌中醒悟過來之後,緊接着的就是打量神官的随從們……要知道海上可沒有女人,神官如此美貌,身邊哪能少了人?
這不看還好……一看夫人小姐們又開始用手捂住兇口,一根根或纖細或粗肥但都白皙細嫩的手指齊刷刷指向船尾。
“艾爾神官的船上怎麼會有女人!
”一個綠色裙子的貴族小姐臉頰泛紅,氣鼓鼓地指着船上,完全不管身邊侍女的勸阻。
她身邊另一個身着粉色長裙的少女也是皺起了眉,下意識跺了跺腳,兇前露出一大片白花花的豐腴登時随着她的動作狠狠地抖了兩抖,旁邊的男人們的眼珠子都險些從眼眶裡蹦出來死死的黏上去。
粉裙的年輕小姐毫無所覺,“就是!
神官身邊怎麼能出現别的女人!
”
她們倆姗姗來遲,才從馬車上下來,偏偏仆人們動靜還大,硬是從人群中給兩個嬌滴滴的小姐擠出了一條路。
能來着的都是達官貴人,她們生的美,服飾和馬車又華貴,哪怕擠到了别家的女眷,一般陪同的男人們不管是愛美之心和紳士風度也都不會和她們計較,說不定還要刻意讓自家的仆從讓一讓,不要擋了美人兒的道。
可這樣一來,别的女人可就不樂意了。
貴族女眷們的事情從來就在穿着打扮和身邊的男人身上體現,眼下非但自個的好位置被占了,身邊男人的目光還被搶了,這倆年輕的小姐看着又眼生,偏偏舉止還這麼粗俗……
夫人們紛紛用羽毛扇遮住塗得紅豔誘人的雙唇,露出了譏诮的笑容。
這裡是什麼地方,也能容得下你們撒野?
露出鄙夷之色的都是靠近那兩名少女下車地方的外圍,最中心的那一小片視野最好的地帶,早安排好了休息之處,遮陰的也早早就準備好,生怕太陽灼傷了夫人小姐們細嫩的肌膚。
這裡頭,才是列支敦國最嬌貴的那一群女眷。
外圈的騷亂當然落入了内圈女眷們的視線當中,她們輕聲跟身邊的女伴說笑着,可一個個視線卻都靈醒的很。
常在宮廷中行走的人,誰沒有一顆八竅玲珑心和能随時觀得八面動靜,聽得六方聲音的靈敏耳朵?
“真是沒見識的,”一個二十來歲的少婦輕輕嗤笑了一聲,側過頭跟身邊的女伴低聲道,“這個女人來曆可不一般。
”
“不就是個沒什麼教養的下人?
”女伴有些好奇,“怎麼,她還有什麼來頭不成。
”
先前說話的年輕夫人賣了個關子,女伴登時不樂意了,搖了搖她那條粉白的胳膊,“好了瑪麗,你就告訴我吧,誰不知道你消息最靈通了?
”
女伴的聲音有些大,一時間,她們這一片貴族女眷的視線都投了過來,得到了想要的關注,瑪麗這才帶了些自得的矜持開口。
“既然蘇菲你問了,那我就說吧……那位粉裙子的,可是咱們國王陛下的新情婦呢。
”
此話一出,周圍登時驚呼聲陣陣。
“這怎麼可能?
”
“我們都沒有聽到任何消息……國王陛下之前的那一位可還沒多久啊?
”
瑪麗自得地笑了笑,“你們那都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的消息了,這一位是剛剛上位的新寵,鮮嫩的不能再鮮嫩……”
她用羽毛扇遮住了半張臉,低聲笑道,“咱們的陛下,你們還不清楚?
”
此話一出,周圍的女人們登時咯咯地笑了起來,你看我我看她,在目光集中的幾位女眷身上,有人紅了臉,有人卻是一副自得的模樣,更有人根本若無其事。
這宮裡的女人啊……真要說起來誰又能是幹幹淨淨的呢?
列支敦國原本就以奢靡銷金聞名,身為其統治者的愛德華三世自然是助長這種風氣的罪魁禍首。
不……應當說是倡導者才是。
這一位的情人換的如同走馬燈一般,幾乎宮廷中有幾分姿色的貴族女眷跟他都有過不清不楚的關系。
連統治者尚且如此,何況整個貴族階層的風氣?
這個被稱作瑪麗的年輕少婦,正是目前舞會中風頭最勁的一位,也正是因為如此,她的消息總是來得比很多人都靈通。
畢竟罕少有男人能在美人在懷的情況下完全守口如瓶,何況這位瑪麗斯圖魯斯還是一位出了名的交際花。
所謂交際花,在女人當中印象自然不能算太好,畢竟塔蘭朵思隻有這麼大,她處處都占盡了風頭,别人可怎麼辦?
“瑪麗,”還是有人擠擠擦擦的挨了過來。
瑪麗斯圖魯斯剛才享受了一番衆人的驚歎,此時心情正好,見到來的人是競争者黛安薩菲的妹妹也沒翻臉,沖沒來得及拉住自家妹妹的競争對手露出了一個頗有些挑釁意味的微笑,“凱瑟琳,怎麼了?
”
靠過來的少女是薩菲伯爵的小女兒,平日裡也不太出席這種場合,按照身份也不夠站在這,可她有一個美貌的善交際的姐姐,也正是因為如此,才也出現在了這。
同屬交際花,瑪麗紅了,另一位自然就顯得要落魄了些。
凱瑟琳是真的不太熟悉這些場合,明顯還有些怕生,雙手甚至還下意識地在身前握緊,“我……我想請問,艾爾神官身邊跟着的那個女人是……誰?
”
短短的一句話被她說的磕磕巴巴,瑪麗下意識皺了皺眉,可想到是黛安的妹妹,登時露出了更燦爛的笑容。
凱瑟琳平常可不會出現在這種場合,黛安也不會帶她來,剛才看她沒拉住的情形……看樣子凱瑟琳這次來可是為了那位美名遠揚的神官。
啧……真是個小姑娘。
能握住宿敵的把柄,想到說不定以後還能在别的地方用上,瑪麗的心情登時更好了一些,連回答也變得更詳細,卻也更吊胃口了。
“哪一位?
”
“就是那個綠、綠裙子的……”一和艾爾神官車上聯系,凱瑟琳登時顯得更緊張了,一雙茶色的大眼睛巴巴的看着瑪麗,隻盼她能夠解答。
“噢,那是艾爾神官在海上救上來的女人。
”瑪麗神秘地停頓了一會,察覺周圍豎起耳朵聽的人可不少,心中登時更加得意了幾分。
不過她還沒太笨,隻是注意了是哪些人之後便繼續說了下去,“是一個商人家的女兒,聽說是遭遇了海難。
”
“那艾爾神官為什麼一直帶着她?
”凱瑟琳還在一直孜孜不倦地追問。
瑪麗也隻是道聽途說,神官現在才剛剛進入塔蘭朵思呢!
可她又不能說不知道,這麼多雙眼睛盯着,她要是說了句不知道……那得多丢臉。
“也許是神官仁慈呢。
”交際花露出了一個關心的神情,“說起來,如果神官打算一直帶着她,那恐怕不太好吧。
”
“啊?
”凱瑟琳果然上當,“我……我去……”
她的話還沒說完,胳膊忽然被重重一拉,黛安忍無可忍,把這個蠢妹妹給拉到了身後,也阻止了她還沒說完的蠢話。
“黛安。
”瑪麗看着自己的老對頭,笑的更燦爛了,“看起來,凱瑟琳對阿爾貝托神官很是在意呢。
”
“不勞你挂心。
”黛安冷冰冰地從嘴裡擠出幾個字,心中簡直窩火萬分。
她之前就根本不想帶凱瑟琳來!
暮曉之晨光的名聲全大陸都知道,凱瑟琳一直迷戀那些吟遊詩人們口中歌頌他的詩歌家裡人都知道,也正是因為如此,疼愛小女兒的薩菲伯爵答應了讓她來看看的要求。
可人家都隻是看看,誰知道自家這個平常不聲不響的小妹妹還真上心了!
教廷那是能去碰的麼!
看着氣急敗壞的老對手,瑪麗将羽毛扇稍稍擡高了些,遮住忍不住越發上揚的唇角。
這裡可是以放蕩聞名的塔蘭朵思,哪怕神官不能娶妻,可誰能爬上神官的床,那就是她的本事。
話說回來,就連她都有些蠢蠢欲動呢……
凱瑟琳被姐姐強制性拉走,目光卻死死釘在船上的依蘭達身上。
躲在人群最後頭的依蘭達忽然覺得渾身有些發冷,下意識打了個寒顫,彼時依蘭達還不知道,她在還沒有踏上塔蘭朵思的時候,就已經悄然結下了一個仇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