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晃晃悠悠的上了官道,積雪甚厚,車馬又多,便走得有些緩慢。
唐靈鈞和謝澹、韓采衣騎馬而行,此時已經去得遠了。
四野像是起了風,呼呼的叫嚣着,卷起側簾,灌入冷風。
謝璇将上頭卷着的竹簾放下來,壓住那飄動的軟錦。
脊背上的寒冷依舊在慢慢往上爬,像是竄上了頭頂,她下意識的抱緊了手爐子,“先前舅母說的時候我還不信,覺得她可能是多慮了。
如果皇上真的要殺表姐,既然舅母開口,我必然得想法子。
隻是不知道皇上會用什麼手段。
”
“為徹底斬斷端親王和思安的關聯,恐怕他會嫁禍于端親王。
”
“如果我空口白牙去跟表姐說,她必定不會相信——她如今就連舅母的話都聽不進去。
可若不叫她親眼見到,表姐就不會撒手,等真的見到,就又晚了。
”謝璇沉吟,“要救這麼個執迷的人,可真棘手。
”
路邊全是行人或者車馬,未必不會隔牆有耳。
謝璇念叨完了,便陷入沉思。
韓玠伸手将她攬到懷裡,也在沉默思索——這事必然格外棘手,否則高陽郡主也不至于放下臉面求到謝璇的頭上來。
而謝璇于朝堂上的事又能知道多少?
高陽郡主所指望的,無非是他這個信王而已。
可要瞞着皇上、瞞着端親王、瞞着所有人救下陶妩,又談何容易?
那是皇上想要處置的人,沒有人知道他會在何時何地下手。
最棘手的是陶妩,假若她像當年的晉王一樣配合,那還好辦一點,可陶妩如今不見棺材不掉淚,要穩穩當當的救下她,那可真是為難人了。
想來高陽郡主也是走投無路。
一路沉默着回到信王府,謝璇後來有點累,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進府後吩咐擺上晚膳,夫妻倆用完了,因為外頭天寒不能再散步消食,便到書房裡鋪開筆墨練字。
然而終究是心神不甯。
謝璇想了一路,也沒想出個救陶妩的法子來,寫完兩幅字後跟韓玠提了提,韓玠也覺得這事兒無從着手——就算猜到了元靖帝可能對陶妩下手,但是這邊既不知道他會在何時、何地下手,也不知道他會用什麼手段下手,根本無從防備。
要說等事情發生時再挽救,那可就是做夢!
謝璇愁得眉頭都快皺到一塊兒去了。
韓玠瞧着心疼,一面命木葉做了些精緻的糕點來給謝璇當宵夜,一面也拿筆寫寫畫畫的想了半天,依舊了無頭緒。
為此,謝璇很惆怅。
她很清楚陶從時和高陽郡主的性子,這回高陽郡主會開口,那必然是已經走到了絕路。
隻是——她們夫妻就怎麼那麼确信呢?
假如他們已經确信此事,那麼是不是可以換一種方法……一個大膽的念頭猛然浮現在腦海,她險些從床榻上坐起來。
*
第二天一大早,謝璇便随便找了個由頭,派人去請陶從時和高陽郡主。
那兩位來得飛快,客客氣氣的在廳上見禮完了,被韓玠帶到内室的時候,夫妻倆竟自齊齊向韓玠跪下,“這回的事情,我們夫妻自知是千難萬難,束手無策之下,才敢來打攪信王殿下。
我們也隻這是難為人,若信王殿下無能為力,也請不必勉強。
”
“舅舅請起。
”韓玠竟随了謝璇的稱呼,将陶從時扶起。
謝璇自然也攙着高陽郡主站起來,請他們入座詳談。
韓玠一開口,抛出的就是最根本的疑問,“昨日聽到璇璇的轉述,我所猜測的倒是跟郡主不謀而合。
隻是這終究隻是揣測推斷,若此事為真,自當籌謀,可若不是如此,怕會弄巧成拙。
”
“這事不是随意推斷。
”陶從時臉上不見了平時的從容,顯然十分焦灼,“我們得到的消息,是皇上确實有殺害阿妩、震懾端親王之心,而且心意堅定。
”
這樣隐秘的事情,他們是如何得知?
這是韓玠和謝璇同時冒出的疑問。
京城裡的高門貴戶,多多少少都有打聽宮廷秘辛的門路,别看有些人家不起眼,沾親帶故、七彎八拐的關系伸進去,打聽消息的本事并不比任何人差。
隻是這些畢竟是人家最隐秘的事情,不便打探罷了。
高陽郡主似是看出了兩人的疑惑,微微猶豫之後,便開誠布公,“這件事我既然求到了信王頭上,信王既然肯過問,那便是冒了極大的風險。
我也不該隐瞞,這消息來自宮裡最懂聖心的人,婉貴妃。
”
最後三個字吐出,高陽郡主看了謝璇一眼,分明瞧見她臉上滿滿的驚訝。
就連韓玠都有些吃驚。
高陽郡主苦笑了一下,“陶府雖然在朝堂上不出風頭,然而畢竟是跟端親王府和當年的東宮有關系。
阿妩想要在東宮站穩腳跟,想要博得太子的器重,就得有不亞于傅氏的本事和靠山——婉貴妃在宮裡打點需要銀錢,而我們也需要知道聖心所向,以保無虞。
”
這樣銀錢與消息的交易,是宮裡最常見的。
隻是沒想到高陽郡主平常默不作聲的,攀着的竟是婉貴妃這尊大佛。
那位是皇上如今最寵愛的女人,同段貴妃一起代掌六宮之事,雖不能說位同副後,卻也是後宮中無人能及的了。
——段貴妃家世出衆,兄弟是為皇帝守護西南邊境、拒強敵于外的猛将,膝下養着二公主,還曾生育過兩個早夭的皇子,早年更是對皇帝有過舍身相救之舉,格外得元靖帝敬重,當年傅皇後還未禁足的時候,也是不敢招惹她的。
相比起來,婉貴妃的娘家卻是百無一用的恒國公府,金玉其外敗絮其中、中看不中用的繡花枕頭,那些年聲名狼藉的時候,還險些帶累了後宮裡的她。
這般劣勢之下,婉貴妃能憑借一個公主走到如今的地位,甚至排在段貴妃之前,不止是靠了那張出衆的臉,更是其揣摩聖心的功夫。
高陽郡主瞧着韓玠,歎了口氣。
——為着一個執迷的陶妩,透露了跟婉貴妃的隐秘來往,又拿跟謝璇的情分求到韓玠的頭上,這是一向守信又自律的高陽郡主最不願意做的。
然而為了女兒,又能有什麼辦法?
韓玠已經信了七八成,剩下的兩三成,還需他親自去确認。
不過在謀劃的時候,有這七八成的把握已經夠了。
他今早已經聽謝璇說了構想,覺得挺有道理,此時便直接說了,“父皇的打算屬實,然而沒人知道他會在何時、何地,用何種方式動手。
僅這一點,就已斬斷了幾乎所有的路,若是陶側妃本人,或許還能時時提防、謹慎小心,我們卻不能代她如此——何況陶側妃未必會相信此事。
”
陶從時點了點頭,有些微尴尬,“這是最棘手的,我們束手無策。
沒辦法阻止阿妩她們,也沒辦法改變皇上的心意,就隻能寄希望于救出阿妩。
能撿回一條性命,就已是萬幸。
”
“舅舅和郡主找上我,或許是想讓我打探消息,好讓你們及早安排應對?
”韓玠看向高陽郡主,對面愁眉苦臉的雍容婦人點了點頭。
“這是不可能的。
”韓玠說得直截了當。
這句話對于陶從時和高陽郡主而言,幾乎就是斬斷了所有的希望。
他們齊齊擡起頭來,眼中有失望與焦灼,卻并不能說什麼。
韓玠像是解釋,“不是我不願,而是我不能。
皇上身邊的人自越王之事後已然換了許多,我也早已不在青衣衛,沒法從中探到半點消息。
何況皇上做這種事,會安排青衣衛還是内監,甚至是我們不知來路的人,這都沒人知道。
”
這是實情,陶從時夫婦都是理智的人,自然已經分析了出來。
些微的希望幻滅,夫妻倆連日來的焦心愈發明顯的露在了臉上。
謝璇咬了咬唇,隻覺得心裡一陣陣的難受。
縱觀整個京城,她最羨慕的就是舅舅和舅母,為其琴瑟和諧、恩愛情濃,也為其平淡無争、随分安時。
直到這一日,他們為了陶妩而跪在韓玠面前——
為人父母,到底要為子女卑微到什麼地步?
“舅舅,舅母,既然這條路行不通,咱們就隻能換個思路。
”謝璇緩緩開口,将新沖的熱茶給他們斟滿,“我們無法探知皇上的安排,但既然必定會有此事,我們何不冒個險,搶先一步?
”
“什麼意思?
”高陽郡主下意識的問。
“皇上要的,就是殺了表姐,震懾端親王。
我們搶在他前面做了此事,他還去害誰呢?
”謝璇微微挑起笑意,嘗試緩解他們的焦慮,“皇上要斬斷端親王和思安的聯系,咱們就在端親王府‘害死’表姐——當然不是真的害死,皇上得償所願,自會偃旗息鼓。
”
陶從時恍然大悟,“你是說,假死?
”
“嗯,有種藥叫做龜息丸,不知道舅舅聽過麼?
常人服了她,會沒有脈息呼吸,看起來像是死人一般,可事實上她還活着。
咱們也讓表姐用這個,回頭催着辦完喪禮,再偷偷的救走,遠離京城,屆時隻要舅舅和舅母能說服表姐,這事就此化解。
隻是畢竟要不吃不喝的躺七八天,回頭挖出來,也是要受些罪,得好生照看的。
”
這法子其實并不難。
隻是陶從時夫婦關心則亂,先前囿于在元靖帝下手時救下陶妩的死胡同裡,才沒能拐彎。
如今聽謝璇這麼一說,同時拍手稱妙,“這個可以!
這個可以!
受點罪沒什麼,隻要阿妩能活命,皇上不會追究,就已是大幸了!
可以!
”
他們的激動令謝璇舒了口氣,展顔而笑——
“那麼現在,咱們就合計一下,将這事情做得更加□□無縫,更加貼合皇上的心意!
”
*
陶從時夫婦離開之後,韓玠為了那兩三分的不确信,特地進宮一趟,探了探元靖帝的口風,結果跟婉貴妃所說的相差無幾。
他還特地往高誠那裡走了一趟,探問皇上對于端親王的态度,也是如出一轍。
那麼,就沒什麼好猶豫的了。
龜息丸在民間并不好找,然而韓玠畢竟曾身處青衣衛中,且前世遊曆了許多地方,見多識廣,找起來不算太困難。
等到十一月底的時候,一切準備停當。
那一日天氣晴好,冬日的風蕭蕭掠過地面,除了房屋院牆的漆雕彩繪,滿目都是蒼白。
聽說端親王妃因風寒抱恙,高陽郡主前往平王府中,攜了陶妩同去探望。
母女倆自上回的口角之後,很是不愉快了幾天,往端親王府走的時候同乘一車,卻言談寥寥。
到得端親王府上,探望過了老王妃,那兩位自然又說起了思安的事情。
高陽郡主從前不太參與此事,如今被兩頭裹挾勸說,也隻做出個順水推舟的姿态。
一個是生她養她教導她的母親,另一個是她疼愛的女兒,如今這樣的處境,着實有些尴尬。
高陽郡主看着陶妩的目光裡,總有一些悲憫,抱着最後一點希冀,她問道:——
“阿妩,皇上都已經擺明了态度,咱們拗不過他。
其實咱們退而求其次,答應把思安記在傅氏名下,養在你身邊,對孩子也未必就是壞事。
隻是咱們吃虧些,等思安長大了一切自有分曉,總比惹怒了皇上好吧?
”
“惹怒皇上?
”端親王妃冷冷的看了女兒一眼,“那把老骨頭有什麼可忌憚的?
你父親前兩回進宮,已經說得他有些意動,怎麼就不一鼓作氣?
思安那是阿妩懷胎十月生下來的孩子,平白給了傅氏那個賤人,你就高興了?
”
“母親!
”高陽郡主低聲提醒。
元靖帝這些年日漸昏聩,是許多人看在眼裡的。
先有廢太子之事,而後有越王逼宮,迫得皇上竟不顧臉面把宗親召入宮中見證逆亂,足見這個皇帝有多無能,老王妃就是這麼想的。
——她并不知道廊西暗藏的玄機,更不知道重陽那一日的危機。
如果沒有衆宗親在宮裡,一旦元靖帝圍剿越王、清理叛賊失敗,反而被他占了上風,當着衆親族的面,越王至少沒膽子當衆弑君。
否則越王關起門來弑君殺父,回頭憑借他和庸郡王在宮裡的多年經營,封鎖消息掌控大局後堂而皇之的登基為帝,元靖帝還能有什麼法子?
老王妃的态度顯然也鼓舞了陶妩,她先前就埋怨高陽郡主的勸阻,此時更是變本加厲,“母親這些年安逸慣了,恐怕不知道握住思安有多重要。
就像從前說的,皇上有意立思安為太孫,等将來孩子登了帝位,難道就讓傅氏那個賤人撿了便宜?
外公貴為親王,她傅氏算個什麼東西,也敢來搶我的孩子!
”
……
和從前一模一樣的說辭,讓高陽郡主說不出話來。
人一旦到了這個地步,強烈的欲望與無比的自信交雜,九頭牛都拉不回來的。
她默默的歎了口氣,“罷了,随你們吧,興許是我太膽小。
”
屋内有老嬷嬷添茶,這是老王妃跟前的人,高陽郡主總是高看幾分,取了陶妩的茶杯遞過去,拿回來時卻像是聽得出神,頓了會兒才放在陶妩跟前。
一杯茶喝盡又添了一杯,過了半柱香的功夫,陶妩起身要到端親王妃跟前去的時候,忽然一陣暈眩,跌倒在地。
高陽郡主驚了一跳,叫着“阿妩”過去攙扶,忙叫人去請太醫。
不過片刻太醫到來,摸着陶妩那尚且溫熱的身體和已然沒了任何跳動的脈搏,緩緩跪在老王妃和郡主跟前呈上哀訊。
端親王妃又驚又怒,顫顫巍巍的腿腳擡起來,竟将那太醫踹翻在地,命人查陶妩用過的器物,均無異常,從陶妩這裡,也沒診出是個什麼由頭。
消息報到元靖帝跟前,老皇帝沉默了許久,下令厚葬陶妩。
而陶妩的死亡,也被歸結為突發心疾。
有些人表面上看着無病無痛,有時候卻會猝然死去,身上沒有傷也沒有毒,這樣的事情并非沒有。
陶妩被迎回了平王府以厚禮送喪,沒有人去深查這件事情——
在元靖帝眼裡,陶妩驟然死在端親王府,沒在平王府留下半點蹤迹,倒像是傅氏的手筆,他本就有殺了陶妩的意思,自然不會深究。
于端親王而言,陶妩之死固然令人哀痛萬分,然而人是死在他府上的,那一日端茶遞水的都是端親王妃跟前的人,總歸陶妩一死,他的挾帝自重之路已徹底斷送,沒必要再深究死因惹禍上身。
而于傅氏而言,隻要陶妩死了,她便拍手稱快,管她為何而死呢!
一場喪禮風風光光,極盡哀榮,喪音響徹整個平王府。
謝璇跟着韓玠去祭奠的時候,傅氏以姐妹之禮服喪,既然陶妩已死,她也不介意讓思安披麻戴孝,以顯其寬仁之德。
那些哀戚的聲音或真或假,隻有思安不懂事,抱在乳母的懷裡,好奇的打量那座靈堂和哀哀哭泣的人群。
細算下來,隻有這個孩子是最可憐的。
謝璇祭奠完了,對着思安出神許久。
喪禮的第五天,在高陽郡主悲痛的堅持下,陶妩的靈柩送殡入土。
隔日,小皇孫思安便被抱到了皇宮之中,由元靖帝親自派人照料。
随後,宗人府也在皇上和平王妃等幾個親近之人的見證下,将陳思安記在了傅氏名下。
端親王那裡偃旗息鼓,平王妃這裡心滿意足,元靖帝于是開始安排後面的事情——端親王已然被踢出了局勢,作為皇帝的兄弟,除了本本分分的享受尊榮之外,他再難有什麼權力,甚至因為在元靖帝的試探中頻頻露出野心,被暗着敲打重罰了一番。
朝堂之上,傅家的人漸漸有了起色,韓玠也在元靖帝的授意之下,重歸朝堂。
*
自打入了臘月,天氣愈發寒冷,過了臘八、趕上小年,京城各處過年的喜慶氣氛便愈來愈濃烈。
這是謝璇在信王府第一次過年,又是跟韓玠在一起,便着意籌備。
她這個信王妃的位子在府中自然是穩穩當當的——以韓玠那樣天天把她捧在手心裡,不時就要抱着來去的做派,信王府的下人們誰還不知道這王妃在信王心裡的位子?
外頭諸事自有長史司打理,裡頭也有女官照應安排,隻是許多事還要謝璇親自來拍闆定案,光是為各府籌備禮物的事情,就将謝璇忙了個頭暈腦脹。
她從前沒有主事過,哪怕從前嫁入靖甯侯府,凡事也都由韓夫人和大嫂打點,她幾乎是幫不上什麼忙的。
沒有吃過豬肉,隻見過豬跑,把握分寸的時候難免猶疑不定。
韓玠瞧在眼裡,隻是道:“費這麼多神思做什麼,願意親近的也不在乎這點,不願意的,把王府全都給他,也是那樣。
”
話是這麼說,可畢竟是一座王府,元靖帝膝下唯一一個活着的兒子,即便是半路認祖歸宗的,也有無數雙眼睛盯着。
謝璇不能幫他在外面的朝堂起伏裡出太多力氣,至少也不能拖後腿,這些事上還是要盡力做得漂亮些,于是埋着頭繼續啃。
木葉如今技藝愈發精進,每日變着花樣兒的給謝璇做好吃的,冬日裡活動得少,連着吃了幾個月,近來又變本加厲,韓玠将她抱在懷裡的時候,便發現了不同,低聲感歎,“嗯,豐滿了不少,回頭我得重賞木葉。
”
被謝璇踩着腳尖,狠狠揉了揉。
韓玠仿佛不曾有半點痛感似的,也用力将她抱進懷裡揉了揉,逗得謝璇飛紅滿面。
臘月二十九那天,廊西那邊傳來戰報,說山匪頑抗、深雪之中易守難攻,前去征繳山匪的大軍幾乎全軍覆沒,卻終究未能克敵。
元靖帝看過奏報之後拍案大怒,立時召韓玠入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