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非奇襲,盡管羌人悍勇也很少願意與敵人短兵相接。
用弓箭放風筝把敵人射翻不是更好嗎?
駿馬可以把我們帶到草原的盡頭。
本是雙方弓騎互射的戰鬥,因為破羌埋伏在後路的弓手而逼着芒奇放棄了遠射的戰法,隻能拼盡全力沖到大榆谷裡與關羽短兵相接。
兩面箭矢射擊,沖到破羌騎兵面前的燒當人數目不過堪堪六百,至少二百人在沖鋒的路上載下馬永遠的閉上眼。
掠奪與戰争,駿馬與草原再也與他們無關。
草原上勇士沒有吹出來的,芒奇久負盛名武藝确實高強,擎着彎刀沖入騎陣中刹那間便在關羽的騎兵陣裡撕出一道口子。
數息之間便有三名破羌騎兵被其斬于馬下。
騎兵的對撞,一直以來都是統帥最不願看見的事情,僅次于用騎兵與長矛魚鱗陣正面對抗。
在這個隻有單邊馬镫的時代,騎兵在馬背上隻有兩個支點,能在馬背上發揮多強的戰鬥力都取決于雙腿的力量,騎兵對撞難免重心不穩而跌下馬,落個馬蹄踐踏慘死的下場。
羌人一生與駿馬為伴也無法避免這種慘劇,隻能說他們更熟悉馬匹的颠簸,在馬背上的騎術更高超而已。
芒奇抱着馬脖子砍翻三名破羌人,這個久負盛名的燒當漢子見了鮮皿之後更為興奮,也更憤怒,大腿使力在馬背上立起怒喝道:“燒當羌芒奇在此!
破羌的雜種給爺爺去死吧!
為我北宮伯大人陪葬去吧!
”
猛然聽到怒吼的關羽一刀刺入一名破羌騎兵腹中,猿臂猛力一扯便将馬上的敵人擲到地下,擡頭看着混亂的騎兵群中在馬背上站立而起的狂放男人,虎目怒視,時常眯着的丹鳳眼猛然掙開,催馬向芒奇沖去。
他必須盡快斬殺芒奇,羌人雖勇卻難擋越戰越勇的芒奇,晚一刻便有更多的破羌人喪命。
盡管二人隻隔着數十步的距離,這在平時瞬息可至的距離,如今要沖過去卻難于走蜀道。
兩人中間橫絕着的,是激射的箭矢投矛,是寒光閃爍的彎刀,是數十匹雄健的駿馬,是數十個兇悍的男兒。
蕭關之上,百步之内關羽想殺誰,誰就會死,他的刀柄連接着死神的目光,在這裡卻難上加難。
哪怕隻是這些武藝對關羽而言微不足道的小人物,擋着關羽就是過不去,人死了還有馬擋着你。
羌騎兵對撞,哪裡有什麼陣型可言,逮住誰殺誰,能不錯殺袍澤就已經是謝天謝地了。
這個時候關羽環顧戰場,便驚訝于安木一群人爆發出的高強戰鬥力,他們百人結成方陣,無論投矛還是短刀都鱗次有序動作整齊劃一,這是他在涼州人身上從未見過的戰法。
甚至漢軍除了那些真正的久經戰陣之士也少有如此軍紀的戰士。
砍翻兩個燒當騎兵,關羽隻得怒吼道:“芒奇,給關某過來!
”
一片喊殺聲中,關羽的聲音沒有震碎屋瓦的能力,卻被殺紅眼的芒奇敏銳的察覺到了。
這是漢話!
芒奇瞪着眼睛隔着遙遙人群望見關羽。
這真是個雄武的漢子,可惜,你要死了。
戰場之上,誰在乎你多高,長得多麼高大英武,縱橫西海數年之久,死在芒奇手上的九尺壯漢不知凡幾,再高再壯,一刀下去沒什麼兩樣。
憤怒的芒奇催馬便調向關羽,路上凡是阻擋他的無論是破羌還是燒當,無論是人是馬全部被他一刀砍倒。
另一邊的關羽沒他這麼憤怒,關羽很理智,很冷靜。
戰場的混亂影響不到關羽,關羽眼睛盯着芒奇,卻感受的到周圍的人在做什麼,有人揮刀而被投矛紮死,有人催馬卻被砍翻,有人将彎刀揮向自己。
猛然矮身躲過一刀,反手便一刀劃過皿濺碧空。
關羽的目标隻有一個人,他的目光中也隻有芒奇,其他的一切關羽交給了自己的本能。
氣勢與力量被積蓄起來,關羽全身肌肉都被調動起來,兩騎在人海中奔馳。
隻為了,錯馬的那一刻分曉。
三十步……二十步……十步。
關羽不知躲過了多敵人的攻擊,芒奇也不知道砍翻了多少個自家人。
“納命來吧!
”
芒奇獰笑着皿絲不滿瞳孔,控馬堪堪與關羽讓出一臂之隔,全身緊繃,左臂懷抱駿馬脖頸,臉頰緊貼着鬃毛身體壓到不能再低,右臂伸出手掌虛握刀柄但五指卻緊緊扣住馬刀橫在身側。
這是一記教科書式的刀騎兵收割斬,上半身、左臂、右腿三點支撐與駿馬合為一體,能夠最大保證馬刀與敵人對撞的瞬間自身不被拖下馬。
這是遊牧民族數百年來千錘百煉而出的姿勢。
而芒奇,正是羌人中久負盛名的勇士,騎兵中的佼佼者。
可惜,他的對手是關羽。
雙方距離不過五步之遙,即将錯馬之際關羽左臂猛拽缰繩,胯下駿馬猛地向右撞了過去,關羽的馬頭正撞在芒奇胯下駿馬的脖頸上,發出咔嚓的骨折聲。
芒奇胯下駿馬雙腿一軟就要向前栽倒,關羽猛然出刀橫在右手邊揮斬而出,左手悍然撒開缰繩向右邊抓去。
時間仿佛停止,關羽的駿馬吃痛人立而起,後蹄卻止不住慣性帶着泥土向前推進,芒奇的駿馬脖子被撞斷,前蹄止住身子卻向前翻過去。
芒奇被駿馬帶着也翻了過來,整個人仍舊伏在馬上想起來重力卻不允許,隻能死死的擡着頭看着天空離自己越來越遠。
他轉過頭,雙腿夾不住掀起他的馬腹,身體飛離起來,先是離地面越來越遠,接着越來越近。
接着,他的餘光就看到關羽冷漠的表情,與一柄橫在自己脖頸前面的大漢精制環刀。
他感覺到自己的頭發被一隻大手揪住,接着,環刀映着陽光照進眼睛。
閉上眼的瞬間,脖頸一涼。
就再也睜不開了。
駿馬嘶鳴聲中,芒奇死去的駿馬栽翻在地,還有他無頭的屍身。
關羽提着他的頭顱怒喝道:“賊寇授首,降者不殺!
”
洪亮的聲音穿透狹小的戰場,在榆谷中傳出陣陣回響。
羌人們看到,面無表情的雄健男人提着芒奇的頭顱,仿佛下凡的武神,淩駕于衆生之上。
戰場上主将的存活與死亡有着直接左右局勢的能力,芒奇的死亡直接導緻原本雙方勢均力敵的拼鬥轉變為一邊倒的屠戮與追殺。
沒有丢下兵器投降,有人在芒奇陣亡之後力戰而死,有人掉頭逃跑而被榆谷上的弓箭手射死。
關羽,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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