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月蘿先去了李風那,蘇蘭扒在櫃台邊,有氣無力的,蕭寒不在。
“你這是幹嘛呢,怎麼這副表情,時辰差不多了,陪我去刑場。
”
蘇蘭翻了個白眼,“你自己去吧,我不想去了,要是碰上我爹跟我哥,我肯定會被他們罵死。
”
沈月蘿好笑的道:“喲,看不出來,你還有怕的呢,你要真不去,就留在這兒,别到處亂跑,小景也跟着你,帶着它上街太不方便。
”
“哦……知道啦!
”
沈月蘿看她半死不活的樣,無語極了,“不就是個男人嘛!
瞧你這點出息,我替你跟蕭寒宣戰了,等今天的事完了,讓秦玉風給你介紹幾個青年才俊,氣死他!
”
“相親?
我不要,”蘇蘭撅着嘴,興緻不高。
“什麼不要,你非要不可,就得氣死蕭寒,臭丫頭,争點氣行不行,天底下的男人又不止他一個,好了啦,别再這副死樣子,告訴你,我已經跟秦玉風談過了,美容配方的事,他開始研究了,等他研究出來,讓你第一個嘗試,”沈月蘿嘿嘿的笑。
蘇蘭滿眼的懷疑,“你不會把我搞毀容吧?
不行,你已經夠難看的了,要是再醜點,就真的嫁不出去了。
”
沈月蘿怒了,一把拍在她的頭上,“傻樣,别因為一個蕭寒,就把自己貶的一文不值,他不喜歡你,不是因為你好看與否,不喜歡就是不喜歡,就好像我跟龍璟,他長的再好看,跟我也沒關系,因為我不喜歡他。
”
“你不喜歡龍璟?
”蘇蘭看她的眼神很鄙夷,“是他不喜歡你吧,瞧瞧你,脾氣那麼壞,性格又粗暴,整天風吹日曬,跟那些閨閣小姐一比,你這皮膚糙的跟樹皮一樣,你跟他站在一起,就是鮮花插牛糞上,你是牛糞,他是鮮花,哈哈!
”
蘇蘭笑的前俯後仰,把個桌子拍的咚咚作響。
李風趴在桌上修改圖樣,一直聽着她倆不着調的吵吵,修氣的眉頭越皺越深。
要不是店裡走不開,他一秒鐘都不想多待,這倆人太粗俗了。
跟蘇蘭鬧了一陣,感覺蘇蘭心情好些了,沈月蘿這才離開。
刑場上,遠處是一方長形觀斬台。
龍震天一身官服的坐在首位,龍昊嘴角噙着溫和善意的笑容,坐在左側。
龍震天的另一邊,坐着龍璟,與平日戴着面具的他不同。
今日的龍璟,臉色蒼白的像鬼,身子軟軟的縮在椅子裡。
這麼熱的天,身上還蓋着厚厚的毛毯。
不僅蓋的厚,穿的也厚。
配上他孱弱的模樣,真像大病初愈。
雖然如此,卻也難掩龍璟天人之姿。
沈月蘿剛剛走到外圍時,就聽見有不少圍觀的百姓,紛紛議論起這位從未露過面的龍世子。
“嗳嗳,你們說那是龍世子嗎?
聽說他病的很重,還長了癞子,可是我瞧着他臉上也沒癞子啊,就是太白了,比俺家的面粉缸還要白,”說話的是個老婆婆,眼神不太好,要眯起眼,才能勉強看清。
站在她旁邊,年紀稍輕的婦人,手上還提着籃子,“興許是有了靈藥,把病治好了呢,人家是堂堂的世子殿下,有的是錢,什麼藥買不到!
”
“你這話說的不對,”另一個胖胖的婦人很不贊同她的話,“咱們永安的王爺,可不是什麼貪官,對百姓寬厚,我聽人說,咱們永安的稅負是整個南楚最少的,你們想啊,要不是稅負少,咱們的日子能輕松嗎?
反正我是打心裡盼着世子殿下身子大好,每回進廟上香,我都得求一求呢!
”
先前的老婆婆呵呵笑上了,“那你們說世子殿下身子好了,沈家的親事還能成嗎?
”
胖婦人直搖頭,“不好說,這回沈家倒了,兩個閨女都得跟着倒黴,你瞧瞧,下個月就要定親,龍家還一點動靜都沒有,這叫什麼事。
”
提籃子的婦人也不同意她的觀點,“依我看,沈二小姐的婚事,危險了,大小姐跟世子的婚事,說不定還有戲呢!
”
“就是就是,龍世子的病見好,定是沈家大小姐有福氣,還沒嫁過去呢,這福氣就顯了,要是真的成了親,龍世子的病要想痊愈,那是指日可待,”老婆婆一個勁的點頭。
沈月蘿這個當事人,在旁邊聽的嘴角直抽抽,擡眸朝龍璟的方向看去。
竟意外的撞上他随意轉過來的眼神,視線相觸,沈月蘿在心裡呵呵冷笑兩聲。
這妖孽,眼神電力太足,即使隔這麼遠,她都被電的心跳加速。
為了掩飾自己的丢臉行徑,她朝龍璟丢去了一個惡狠狠的眼神。
龍璟漂亮的眉峰,微微挑起,眼底似有笑意劃過,很淺很淡,不仔細看,根本無法察覺。
接着,又捂着嘴咳了起來。
沈月蘿真替他擔心,再咳狠一點,說不定就得把肺咳出來了。
她在心裡腹诽,哪裡想到龍璟竟讀懂了她眼神裡的意思,用眼神戲耍她,又故意摸了下嘴唇。
不得不說,這貨嘴巴長的真好看。
雖不是秦玉風那等惹人犯罪的唇形,但也足以讓圍觀的女子化身為狼,恨不得撲上去親一口。
這是沈月蘿的想法,因為她發現自己很想這麼做,不為别的,就為毀掉他得意的笑容。
叫人看着不爽,沈月蘿丢給他一個白眼,警告自己忽視他,不看他就是。
台上除了龍家三人,下面還坐了幾個
三人,下面還坐了幾個縣首,副官。
龍昊身為永安王的二公子,地位僅次于龍璟。
但是今日,龍璟的出現,無疑向永安的百姓昭示,誰才是真正的永安世子。
嫡子與庶子的區别,有着天壤之别。
所以龍昊看着在座的幾個官員,總是跟龍璟套近乎,言語間的恭敬與謙卑,那是對待龍昊絕對沒有的。
别看龍昊此時坐的端正,臉上還帶着親和的笑容。
可是隻有他自己知道,心裡有多怨恨。
今天早上,他跟往常一樣穿戴妥當。
心裡琢磨着今日監斬沈奎,是個讓他出現在公衆面前最好的機會。
過了今天,誰還會記得龍璟是誰,人們隻會記住永安王府的二公子。
哪知,他走到王府外時,卻看見府門外停着三輛馬車。
龍璟跟龍震天一并走了出來,就在他的身後。
那一刻,他感覺自己是多餘的。
想到這裡,他看向龍璟。
如果不是孱弱的病态,這個男人無疑是出色的。
那又如何,不管他再怎麼出色,整個永安王府隻能是他的。
午時已到,沈奎被人押上刑場。
人群突然騷動起來,站在台下的沈月蘿,被人群擠到了最前面,耳邊傳來幾聲哭泣。
她尋着聲音的方向看過去,人群的夾縫中,看見沈婉跟周秀蘭。
幾日不見,這母女倆看上去憔悴許多。
沈婉穿着一身白衣,清減嬌弱,頭上别着一朵粉色小碎花簪子。
不得不說,幾日不見,沈婉轉換風格了,走起純白路線。
沈月蘿不着痕迹的往旁邊閃了閃,自卑這個事,不是她願意的,實在是情勢所逼。
瞧,跟她一身粗布淺紫我小碎花的裙子比起來,沈婉無疑是天上的仙女,而她,仍是土不拉吉的小村姑。
周秀蘭被沈婉扶着,不停的抹着眼淚,當瞧見沈奎被押到斬刑台時,忍不住大哭起來。
沈婉也跟着用袖子抹眼淚,一雙水一樣的眸子,不停的朝台上看去。
嬌弱的美人,總能引起男人的憐惜跟保護欲。
這不,當龍昊瞧見人群之中的沈婉時,似乎忘了沈婉在詩會上出的醜。
喚來下人,将沈婉跟周秀蘭請到了陰涼處。
龍震天微微皺眉,有些不解的看向龍昊。
這台上都是官員,周秀蘭跟沈婉坐過來,算怎麼回事。
“爹,孩子聽說婉兒病了,這麼熱的天,她站在太陽下,怕是吃不消,沈奎有罪,但罪不連珠,婉兒跟周伯母沒有錯,婉兒她仍是孩兒的未婚妻,父王寬仁,”龍昊言詞真誠,态度懇切。
一番外,說的擲地有聲,好多百姓都聽見了。
沒有意外的,龍昊在百姓當中的正面形象蹭蹭的往上升。
沈婉跟周秀蘭正走過來,所以龍昊的話,沈婉也聽見了。
說實話,當家裡出事,她最擔心的就是跟龍昊的婚事。
沈家突遭變故,如果這時龍昊跟她解除婚約,無疑是雪上加霜。
這幾日她也托人去打聽了,但是得到的結果,不盡如人意。
早知如此,那天跟龍昊見面時,就該做些什麼。
或許有了夫妻之實,兩人的關系就能闆上釘釘。
“婉兒見過王爺,”沈婉乖巧的走到龍震天身邊,微微福身。
“嗯,起來吧,既然昊兒說了,你們的婚事,就按先前說的操辦,過幾日本王讓人去府上下聘,”龍震天心裡清楚的很。
今日沈奎的監斬,是給永安百姓一個說法。
要是沈奎今日真被斬了,沈婉跟沈月蘿就得守孝一年,這是永安當地的規矩。
一年的時間,對适齡的姑娘家來說,無疑太殘忍。
沈婉心裡一喜,臉上卻仍舊傷心欲絕,仰着布滿淚水的小臉,擡頭看着龍昊。
周秀蘭心裡五味雜陳,恭敬的謝恩,“王爺仁慈,我家老爺一時糊塗,害了永安的百姓,真是罪過。
”
龍震天臉上沒什麼表情,端的很嚴肅,“你們明白就好,國有國法,沈奎犯的錯,理當問斬,看在你們孤兒寡母的份上,才沒有追究,你們好自為之,日後沈婉跟了昊兒,也當克守婦道,賢淑自律。
”
他這話說的就有些重了,是給沈婉母女倆的警告,也是間接的說給龍昊聽。
“是,謹遵王爺教誨,”沈婉跟周秀蘭齊齊福身。
龍昊親自命人擺好凳子,并扶着沈婉坐下。
女子的溫香,不盈一握的身姿,離的近了,讓龍昊有些心神蕩漾。
想起那日在酒樓,他們二人單獨相對。
他也是個正常的男人,美人在側,怎能不浮想聯翩。
今日遠遠的看見沈婉站在那,他整個人,便又開始躁動起來,恨不得将美人摟在懷,好生疼愛一番。
“咳咳,”龍璟忽然捂着嘴咳了起來,小春站在主子身後,一邊拍着主子的背,一邊用不滿的眼神看向沈婉。
周秀蘭悄悄拉了下女兒的手,沈婉會意,這才慢慢的站起身,朝龍璟走過去,對着他微微福身,“婉兒見過世子殿下!
”
沈婉是個聰明的女子,龍昊跟龍璟之間的紛争,她自然是清清楚楚。
所以剛才,她是有意忽視龍璟的存在,讓龍昊虛僞的自尊心得到最大的滿足。
但同時
但同時,她也驚訝于龍璟的俊美,特别是離的近了,她的一顆心竟被擾的砰砰狂跳,手心裡全是汗,臉蛋也不自覺的紅了。
龍璟身子的重量全都靠在椅子上,擡起一雙如星辰般的黑眸,隻看了沈婉一眼,便轉開了視線,聲音涼涼的道:“不敢當。
”
沈婉心中一抖,明白龍世子這是不高興了。
這個人她從未接觸過,好像對付龍昊的辦法,用在他身上,并不管用。
龍昊心疼美人,走過去站在沈婉身邊,微笑的看着龍璟,“大哥,你就别為難婉兒了,她膽子小,剛才定是不敢上前拜見,并不是有意忽視,大哥又何必跟女子計較叫!
”
瞧他這話說的,多有技術含量。
一方面諷刺龍璟心眼小,另一方面,又在無意間,讓人看出他們二人的差别。
龍震天出聲道:“好了,還有三刻就要行刑了,都坐下吧!
”
“小春,去把沈月蘿帶上來,”龍璟忽然開口了。
龍震天不高興了,“叫她做什麼,什麼都不懂,别壞了事。
”
龍璟笑的意味不明,“沈月蘿也是女子,又是本世子的未婚妻,下面太熱,二弟擔心沈小姐身子受不住,本世子也擔心沈月蘿,難道不行嗎?
”
龍震天不悅的哼道:“她壯的跟牛一樣,還能把她曬壞,真是可笑!
”
龍昊看了看針鋒相對的二人,和氣的笑道:“大哥說的對,爹,就讓月蘿姑娘過來坐吧,下面百姓太多,擠來擠去,不太好看。
”
當然不好看,一個未出閣的女子,被一群三姑六婆,還有些青年漢子站在一起。
大熱天,氣味很重,衣服穿的又單薄,說不定還會走光,被人占便宜呢!
龍昊這麼一說,龍震天的臉色更難看了。
而周秀蘭卻是一臉的得意,那個粗俗的野丫頭,隻配跟一群大老粗擠在一起。
哪像她的女兒,冰清玉潔,美的像朵轄蓮花。
沈婉頭垂的很低,身子坐的筆直,将大家閨秀幾個字拿捏的分毫不差。
沈月蘿的确熱的不行,臉蛋都曬紅了,可氣出門的時候,沒戴個帽子。
所以當小春來叫她上去乘涼時,她立馬答應了。
沈奎被押着跪在那,劊子手對他還算不錯,時不時的給他遞碗水,沒讓他被熱死。
沈月蘿走到涼棚下,看了眼一臉病态的龍璟,實在很好奇,他這張臉,是怎麼變白,跟個鬼似的。
再加上他本身的俊美,就更像鬼了。
周秀蘭看見沈月蘿,就氣不打一處來,心裡那個仇恨,要不是礙于場合不對,早一巴掌扇過去了。
龍震天裝作看不見她,轉過頭去,跟下面的一個官員說着什麼。
“沈姑娘該跟父王行禮,”龍昊笑容裡帶着幾分狡猾。
“哦,”沈月蘿沒跟他争,在公衆場合,龍震天還是永安王,她行禮是應該的。
可這禮怎麼行呢?
讓她裝淑女,沖他福身?
那太假了,她幹不來。
想了想,她學着江湖人,沖着龍震天雙手抱拳,彎了下腰,“民女沈月蘿,見過王爺。
”
龍震天收回視線,眼角顫抖了下,因為她的姿勢太奇葩,
周秀蘭冷笑着嘲諷,“真是不懂禮貌,你是姑娘家,又不是男子,抱什麼拳,你當自己是男人呢?
”
沈婉拉了下周秀蘭,柔聲道:“娘,您别這麼說姐姐,雖然她恨爹爹,報複爹爹将她趕出門,可是不管怎麼說,姐姐也是沈家嫡出的女兒,這些年,姐姐流落在外,也吃了不少的苦,她想怎麼做,都是應該的。
”
龍昊心中為沈婉的大方懂事欣喜,同時又很鄙夷沈月蘿的粗俗。
從男人的角度來說,仔細去看,沈月蘿的五官并不比沈婉差。
相反的,沈月蘿眉眼間有股子靈氣,行走之間,總是散發着自信與灑脫,這是普通女子絕不會有的。
她跟沈婉站在一起,是兩種不同風格的美人。
但是從另一個角度來說,沈月蘿穿的是粗布棉衣,若是換了跟漂亮好看的裙裝,定然也是極美的。
龍震天就喜歡乖巧懂事的女娃,聽了沈婉的話,自然對她多了幾分好感,“同樣是姐妹,你瞧瞧沈婉多懂事,再看看你,真是一無是處,本王早告訴過你,要想做龍家的媳婦,首先得管好自己的言行,别像個粗俗的村婦一樣,粗鄙不堪!
”
龍震天這話說的可就有點嚴重了,又是當着幾位官員的面。
分明是不給沈月蘿留半分面子,當然他也不需要給龍璟留面子,最好是龍璟能想通,退了這門親事,這樣他才安心。
沈婉跟周秀蘭聽見龍震天憤怒的話,心裡那個高興勁就甭提了。
龍璟倒是淡定的很,坐在那,一動不動,這個女人毒舌起來,連他都甘拜下風。
也許連龍璟自己都沒注意到,在不知不覺中,他已将沈月蘿了解的很透徹。
确如他所想,沈月蘿不僅沒有生氣,反而還笑盈盈的看着龍震天,“呵呵,王爺,您确定要這麼跟我說話?
我可告訴您,我這個人最記仇,凡事是跟我做對的人,下場都不怎麼好看!
”
“你,你敢威脅本王,大膽!
”龍震天這個永安王也不是白做的,也隻有孫芸面前展現另一面,除此之外,熟知他的人,可都對他心存幾分懼意。
沈
沈月蘿不理他的爆跳如雷,依舊笑容可掬,“威脅可不敢,頂多就是使點下作的手段,抓個把柄在手,反正您都說了,我一無是處,又粗俗不堪,既然如此,我當然得按您說的做才行。
”
說到這,沈月蘿忽然走近龍震天,用隻有兩個人才能聽到的聲音,賊笑着說道:“王爺大人,我這個人可是很卑鄙的,你說,要是我跑去告訴王妃,你去了醉香閣,呵呵……您覺得王妃會怎麼想。
”
好歹她也在永安城埋了不少的眼線,當初,三毛給她介紹的那幾個長工,隔三差五的,都會給她傳些消息。
隻不過她一直沒用,揣在懷裡備用而已。
龍震天臉色刷的一變,怒聲質問她,“你怎麼知道的!
本王不是去玩樂,是去談公事,你不要胡說八道!
”
這倒是真的,男人之間,談些事情,去風月場所是最好不過。
再說了,醉月閣也不是販賣皮肉生意的地方,頂多也就是多了唱小曲,或是在跳舞助興的美人,總的來說,還算幹淨。
可是對于龍震天來說,不管是幹淨的青樓還是低等的妓院,他的下場都是一樣一樣滴!
“哦……”沈月蘿故作恍然大悟,長長的哦了一聲,“原來談公事,還非得去醉月閣,這我倒是沒聽過,不如去問問王妃,看她怎麼說。
”
龍震天一張臉憋成了紫色,他承認,去醉月閣有那麼一點點的私心。
可這私心跟色心無關,純粹是欣賞的角度。
“臭丫頭,你要是敢胡說八道,我就讓龍璟去退親,你休想嫁進王府,”龍震天壓低了聲音,威脅她。
“哼,我最讨厭别人威脅,”沈月蘿撇了下嘴角,滿眼的不在乎,擺明了不吃他這一套。
“那,那本王不威脅你了,咱們和平共處,互不幹涉,”話到這份上,龍震天想來個緩兵之計。
“這還差不多,不過話又說回來,您這膽子也太小了,這是我抓到把柄,要是換個人抓到您的把柄,看您怎麼圓回來,以後多長個心眼吧,”沈月蘿哥倆好的拍拍他的肩膀。
這一舉動,可把旁人看傻了眼。
龍璟垂下長如羽翼的睫毛,斂去眼底的淺笑。
雖然他沒有将笑意表現出來,但因為這一笑,他周身的冷意淡了幾分。
少了冷意,這個男人不可忽視的絕世風華,立刻引來百姓的驚呼注視。
遠在人群之外的林妙香,修長的手指,緊緊掐入手心裡,一雙美眸快要從眼眶裡突出來了。
她就知道沈月蘿這個賤女人是個騙子,什麼癞子,什麼不能見人,全是謊話。
眉如墨畫,目若秋波,蕭疏軒舉,湛然若神。
這樣的男子,連她都要自慚形穢,沈月蘿這個醜女人,憑什麼站在他身邊。
她不配!
龍昊眼裡同樣有着不可置信,龍震天的脾氣他知道,正因為知道,所以每次在龍震天面前,他總是扮演乖巧懂事的好孩子,期望能得到他的青睐。
可事與願違,龍璟病了這麼多年,他也做了那麼多,龍震天始終不肯放權給他。
到了今時今日,連一個無足輕重的小村姑,都能引起他的注意,那他這個兒子又算什麼。
龍昊将心底的怨恨與陰邪藏了起來,臉上笑的更溫和了。
一陣擊鼓聲,打斷各人的思緒。
“午時已到!
”監斬官站在台前,高聲宣讀沈奎的罪行。
查證過的,他也畫了押。
但沈月蘿聽着聽着,發現他宣讀的罪狀裡面,少了很多。
比如,病死豬肉導緻百姓食物中毒,黑作坊雇傭最下等的長工,在沒有任何預防措施的情況下,讓他們長時間在污臭的環境下工作,繼而導緻他們的死亡。
再有就是,她帶着人挑了黑作坊時,那些被他雇傭來的護衛,死傷過半,這些難道不是人命嗎?
可是沈月蘿卻聽不到,罪狀上隻寫了,沈奎利欲熏心,以次充好,間接導緻工人死亡,擾亂永安城的秩序,此等奸商行為過于惡劣,理應判斬首。
剛一宣讀完,周秀蘭就哭了起來,一個勁的叫冤叫屈,還暗指沈月蘿污蔑陷害。
沈婉不時會埋怨的眼神看着沈月蘿,好像她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事。
以至于幾個不明就裡的官員,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大部分是對沈月蘿的不解跟誤會,任誰也無法将一個村姑打扮的女子跟世子殿下扯在一起。
可偏偏,這個叫沈月蘿的女子往那一站,雖然粗布棉衣,卻如空谷幽蘭,傲然清冷,氣場很足。
沈奎被押着不能擡頭,當劊子手朝心裡吐唾沫,晃了晃肥碩的身子是,沈奎艱難的轉頭,朝沈月蘿等人所在的方向看過來。
老話不是說,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嗎?
看着沈奎渾濁的雙眼,沈月蘿心情有些壓抑,說不出什麼是個怎樣的感覺。
龍璟扭頭看向沈月蘿,目光中帶着一絲關切。
頭頂是烈日,連腳下的泥土也被曬的滾燙,空氣悶熱,似乎在預示着一場暴雨将至。
一切似乎都在冥冥之中都是注定的,就在沈奎心如死灰,以為等不到救他的人出現,以為劊子手的大刀就要落在他的脖子上時。
那幾位姗姗來遲的人,才踏進刑場。
看見來人,龍震天即使身為永安王,也須
安王,也須得站起身,恭敬的迎接,“成王殿下,蘇相,兩位遠道而來,本王有失遠迎,還望兩位莫要見怪!
”
客套話誰都會說,龍震天格外會說。
沈月蘿站在一處不起眼的地方,聽見龍震天睜眼說瞎話,忍不住掩着嘴偷笑。
人家根本是早就來了,一直等着合适的時機出現,哪裡是有失遠迎。
大皇子封成王殿下,算起來,他的成王頭銜,可比永安王威風,隻是權職卻不及永安王手握實權。
南楚皇帝的幾個兒子,對附屬南楚的幾個番王,都得心存戒備。
此次鳳奕到來,是好是壞,全在龍家父子身上。
“永安王不必客氣,是本王讨擾了才是,”鳳奕面容俊美,身形修長,有些偏瘦,但脊背挺的很直,突顯皇家風範。
最特别的是他的眼神,竟是難得一見的單眼皮。
凡是單眼皮的人,眉目流轉間,都會有股子與生俱來的妖娆妩媚。
說白了,就是單眼皮的人,有幾分狐媚。
可是鳳奕單眼皮,給人的感覺,僅僅是幹淨清爽,并不顯的妖孽。
這樣的一個男子,雖比不得龍璟的天人之姿,但也算得上美男一枚。
站在鳳奕身後的人,一臉剛正,氣度不凡,年紀跟龍震天差不多,眉宇間跟蘇蘭有幾分相像。
這人應該就是蘇蘭他爹,蘇鴻遠。
與他并排站着的是個青衣男子,兇襟處和袖口處鑲了暗色雲紋,身材修長,标準的衣架子,一頭墨發用玉冠束的一絲不亂,整個人顯的清爽幹淨,凡塵不染。
沈月蘿最喜歡看美男,身邊的幾個已經看夠了,這回又多了兩個,她當然不能放過,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人家看。
已經在小春攙扶下站起來的龍璟,察覺到沈月蘿直白赤果的視線,不悅的皺起眉。
小春多機靈,主子一皺眉,他便心知肚明,于是他沖着沈月蘿擠眉弄眼,希望她能明白,主子好面子,主子的媳婦,怎麼不要臉面呢!
沈月蘿本來是不會注意到小春的,可誰叫這主仆二人,一個靜,一個動,一個裝深沉,一個裝臉部抽筋,引的鳳奕跟蘇鴻遠等人,都将探尋的目光放在龍璟身上。
鳳奕跟蘇鴻遠互遞了個眼神,兩人很有默契的微微一笑。
蘇鴻遠先說了話,“這位想必就是王爺的大公子,永安的世子爺。
”
龍震天呵呵一笑,“正是,犬子身患重病,一直不能出府,最近身子剛剛好轉,本王這才敢帶他出來走動,希望能讓他的身子好的快些。
”
鳳奕盯着龍璟,看的很仔細,完了,優雅大方的笑着道:“本王曾經也聽過令公子的病,沒想到竟有希望痊愈,不知永安王從哪尋來的名醫良藥,本王的二弟,身子也不好,正愁尋不到名醫呢!
”
龍震天老臉上的笑意僵了下,轉頭看向龍璟。
龍璟會意,淡雅一笑,“成王殿下聽錯了,微臣的病,不是痊愈,而是有了好轉,吃了這麼多年的藥,總算有了起色,不過,這其中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可能還是沖喜的原故。
”
“沖喜?
”鳳奕不解了。
龍璟一臉正經,“正是,殿下有所不知,微臣前不久定了門親事,自從親事落定,微臣的病也開始漸漸好轉,所以說,命定之事,有時不信也得信。
”
沈月蘿驚愕的嘴巴長到最大,這人瞎掰的功夫,比她可厲害多了。
當着皇子跟宰相的面,說謊都不打草稿,真不知道,他是臉皮厚,還是淡定成神了。
“還有這樣的事,雖然民間确有傳說,但真的發生了,倒叫人驚疑,”蘇鴻遠顯然不信。
龍璟微微一笑百媚生,直起腰,朝沈月蘿看過去。
接觸到他的眼神,沈月蘿心裡咯噔一下,有種很不好,非常不好的預感。
她想低調的,特别是在皇權面前,她甯願當個隐形人,也不要被人關注。
再說了,永安跟南楚之間的微妙關系,如同沉睡的火山,随時都有爆發的可能,她才不想做炮灰,被滅的渣都不剩。
但是龍璟的行為,顯然是不打算讓她做縮頭烏龜,沈月蘿心裡那個怒啊,狠狠的瞪了龍璟一眼,接着小臉立馬換上笑盈盈的表情,走到龍璟身邊站着,規規矩矩的朝鳳奕行禮,“民女沈月蘿,見過成王殿下!
”
鳳奕審視的目光,盯着沈月蘿看了好一會,直到沈月蘿快堅持不住,他才松口,“起來吧!
”
沈月蘿吐了口氣,慢慢站起來,不擡頭,一隻手悄悄伸到後面。
因為跟龍璟站的很近,她将手伸到龍璟後腰處,也沒人看見。
小春離主子也近,忽然發現主子神情有點不對,眉頭皺的厲害,他納悶的撓撓頭,搞不清這兩人究竟是怎麼了。
龍璟目不斜視,裝作不經意的将手負在身後,将那隻作亂的小手攥住。
接觸這麼久以來,這還是二人頭一次牽手。
沈月蘿心兒顫了下,感覺渾身不自在。
龍璟的手很涼,跟她的溫熱相比,真不是一般的涼。
肌膚相觸,莫名的慌亂擾的她站立不安,于是極力的想掙脫他的手。
可是龍璟不放開,兩人在旁人看不見的角度,互相較着勁。
這一幕,若是給小春看見,隻怕要驚掉下巴。
主子在他心裡,跟神仙差不多,怎能幹這等
怎能幹這等低俗的小把戲。
蘇鴻遠也用審視的目光看着沈月蘿,伸手摸着胡子,一雙精光爍爍的老眼,似要把沈月蘿看透一般,“你是龍世子的未婚妻?
”
蘇鴻遠的語氣裡全是質疑,甚至還有嘲弄的笑意,好像沈月蘿是龍璟未婚妻這件事,是這麼多大的笑話似的。
鳳奕雖未說話,但心中所想,恐怕跟蘇鴻遠,如出一轍。
至于蘇沐之,則像個局外人似的,站在父親身後,不聞不問。
龍璟微垂着眼睫,蒼白的俊臉上面無表情,看不出什麼,但垂着的眼底,藏起一絲笑意,卻洩露了他此刻的心情。
龍震天顯然很喜歡聽到這樣的話,忙接着說道:“讓成王殿下跟宰相大人見笑了,形勢所迫,算命的相士說了,這丫頭命硬,跟龍璟的八字最合,否則本王也不會讓龍璟這般委屈。
”
沈月蘿闆着的小臉,越來越難看,這個永安王咋這麼喜歡拆她的台呢!
難道拆了她的台,就能讓他心裡痛快,就能揚眉吐氣嗎?
龍震天此時可得意了,終于能打擊這個臭丫頭,他心裡那口惡氣,總算出了。
沈月蘿瞄見他臉上得意的笑,也慢慢的笑了。
看來她得給這位永安王一點顔色看年睦了,以為她說着玩的,不敢對他做什麼?
真是好笑。
龍震天看見沈月蘿眼裡的惡劣笑意,心裡忽然升起一股不詳的感覺。
蘇鴻遠哪裡知道這幾人之間的暗流湧動,看着龍璟俊逸的臉,忽然笑了,“就算這位姑娘跟龍世子八字相合,也不是非她一人不可,納了她做側妃,再給龍世子娶個正妃,豈不兩全齊美?
王爺,實不相瞞,皇上也正有此意呢!
”
鳳奕也跟着說道:“曾經,父皇确實有意挑個公主,嫁與龍璟兄,原先以為龍璟兄病情很重,才沒有提起,既然龍世子身子已經大好,此事可以重新再議,本王相信,以龍世子的絕世風姿,我那幾個皇妹,定然欣喜不已。
”
聽到這,龍震天也不知是該笑還是該哭。
讓龍璟再娶正妃,他當然是樂意的,可要是迎娶個公主回來,打死他也不想幹。
沈月蘿幸災樂禍的偷笑,這就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龍璟捏着她的手,并沒有放開,仿佛知道她在偷着樂,龍世子很淡定的掐了她一下。
沈月蘿轉頭狠瞪他一眼,想讓她出手?
哼!
不要!
槍打出頭鳥,她才不要做這個出頭鳥,再說了,關她鳥事。
龍璟這貨這麼聰明狡猾,又腹黑陰險,還有他搞不定的事?
龍璟也挑眉看向她,微微眯起眼,那眼神裡的意思分明就是威脅。
商量不行,他不介意來個狠的。
沈月蘿氣呼呼的鼓起腮幫子,一雙美眸,快瞪成金魚眼了。
瞧她這可愛的模樣,龍璟竟笑了。
這回是真的笑,笑意都爬在臉上了,并不是藏在眼裡的那種暗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