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零人的做派讓布爾罕很是惱火,既然這樣那就怪不得自己心狠手辣了,當天夜裡,布爾罕睡得并不是很踏實。
第二天,布爾罕吃過早飯,發現父親早已經不在大帳,估計是去處理公務了。
可是,不一會兒,布爾罕就被通知參加緊急會議。
布爾罕想來,打狗也得看主人,一定是巴圖拔根在父親那裡告狀了,也正好利用這個機會收拾那群不知天高地厚的丁零人。
果然,一進入大帳就聽到巴圖拔根在向父親阿勒特哭訴:
“阿勒特首領!
您可要為我做主啊!
我手下的奴才隻是賜予了些馬奶酒,那些個丁零人就不由分說上來就打,現在有幾個還不能動撣。
已經開春兒,這馬上可就要缺人手了,您說這我得損失多大啊?
”
阿勒特與布爾罕一樣都是先入為主,心想:巴圖拔根一直都不消停,現在又與烏日昭走得很近,這是不是烏日昭暗中指使?
想了想随即又搖了搖頭,對于奴隸方面的事情,烏日昭都是支持的,就連布爾罕一個孩子主持馴服工作他都支持。
如果要暗中下絆子,當初也就沒有必要做出姿态嘛!
身為一部首領,阿勒特不能将個人的喜惡加注到部族事務中去,這不公平!
至少不能過于明顯。
一面之詞并不能說明什麼,他看向一旁的郭威,他是奴隸營守将,當晚發生的事情應該他最清楚。
郭威順着阿勒特的目光跪下說道“阿勒特首領!
事發當時末将就在現場,也正如巴圖拔根大人說得那樣,是那些丁零人先動的手。
而且,這丁零人頗為猖狂,這種事發生也不是一起兩起,隻是這次影響比較惡劣罷了。
”
有道是:牆倒衆人推!
平日裡沒有積德,落難時難免會有落井下石之人。
“郭威将軍說得對!
卑職分到幾個丁零人奴隸,一天天不幹活也就罷了,還欺負其他奴隸。
說也是職下無能,沒能打過那些奴隸!
”說着紅着臉低下頭。
噶麗那個沒良心的笑話道“哈哈哈!
你可真是給我們合赤惕部丢臉呐!
真不知道誰才是貴族!
”
那個小貴人當即反駁道“噶麗!
這樣丢人的事,我還能讓别人知道嗎?
我還要不要活了?
再說,我們以前也沒遇到這麼蠻橫的奴隸。
”
“是啊!
他們哪裡是奴隸,一個個都是老爺。
”“如果殺掉的話,怪可惜的。
”
幾個小貴人的話讓身為首領的阿勒特倍感意外,同時也很憤慨!
這麼多年,合赤惕部生活日益充盈,百姓富足,難道貴族們的皿性都被好日子沖淡了嗎?
是!
沒錯!
合赤惕部是對奴隸出了名的好,奴隸們也極為賣力,希望能夠盡早的融入到合赤惕部這個大家庭裡。
所以,長久以往合赤惕部無論是部民還是貴人都将奴隸視為自己人,因為他們要不了多長時間就會徹底融入合赤惕部,剝削也就沒有必要。
而這也是自老汗時代就留下的美德,大家都是窮苦人,何必相互為難?
然而,丁零人的加入卻是讓合赤惕部頗為棘手,他們并不怎麼配合,反而會處處與你為敵。
但是,阿勒特想不明白,難道合赤惕部的刀已經鈍了嗎?
一直沒有說話的烏日昭站出來也說道“本來已經開春,部民忙于給牲畜配種,去年懷孕的母畜也該産仔了,過後還要剪羊毛,事情會越來越多,正是需要人手的時候。
可是丁零人不合群還會欺壓主人,這使得沒有人願意使用這樣的奴隸,也不好分配。
再說了,我們的牧場根本無法安排這麼多人幹活,如果活都讓他們幹了我們的人慢慢會像那卷刃的刀一樣笨拙,未來合赤惕部又能走多遠?
所以不能全部安排。
可是...當下的奴隸也太多了,我們也是第一次經曆,而其中丁零人的數量...?
”說到這裡他看向大管家烏力吉,對于人數方面他應該是最清楚的。
“噢!
人數嘛!
...”烏力吉随着烏日昭的話繼續說道“是這樣的,到目前為止,我們一共接收奴隸是19033人,老人1370人幼童4952人青年男女12711人。
丁零人較多共計8500餘人,且多為青壯和幼童。
”
丁零人生活不易,他們的社會組織與合赤惕部類似,都是老人少,青壯兒童多。
這也就是為什麼他們能夠欺壓其他奴隸的原因。
烏日昭繼續說道“将近九千奴隸,整日無所事事,光是看管他們也需要大量人手。
别的奴隸都努力幹活才能得到足夠的食物,而他們則隻要慵懶的曬着太陽就能得到,這比我們的部民還要好過。
我主要擔心,長此以往,别的奴隸也會有樣學樣,那個時候可就不好管理了。
”
這确實是個問題,幸好是今天就提出來了,否則說不定就是個定時炸彈。
“嗯!
...!
”阿勒特沉吟片刻,問題很是棘手。
看似很小一件事情如果展開了,那可能就會影響到合赤惕部的未來,此時他也沒有太好的主意?
好不容易換來的奴隸殺掉?
雖然隻是些丁零人,但那也是大幾千人啊!
而且多是青壯,說實話他真的舍不得。
阿勒特看向旁邊一直不說話的布爾罕,問道“布爾罕!
對于此事你怎麼看?
”畢竟布爾罕轉管奴隸馴服的工作,丁零人的事情就證明他失敗了。
布爾罕跪倒在地說道“各位叔伯貴人,此前是布爾罕把問題想得太簡單了,給大家帶來的不便布爾罕深感内疚。
”
“這怎麼能怪你呢?
要怪就怪那些丁零人不識時務。
”烏日昭雖然不喜歡布爾罕,可是目前證明他的确比自己的兒子強。
看看那些除丁零人以外的奴隸們,俨然就是合赤惕部自家人一樣了,勤勉、平和。
“布爾罕你坐下吧!
”自己的安達也出面求情了,阿勒特這個做老爸的自然不能讓兒子委屈了,他拍拍布爾罕的肩膀讓他坐下,但似乎感到布爾罕還沒有說完,便不再嘗試強行讓他坐下的舉動。
布爾罕繼續說道“各位貴人!
布爾罕聽了你們的剛才的話,歸根結底在于:其他奴隸他們一直就過着被剝削的日子,來到合赤惕部雖說是奴隸,但也相當于解脫了,再也不用為了活着而擔憂。
可是這些丁零人是被捕奴交易到合赤惕部的。
來時大多都有傷,現在一個個活蹦亂跳,他們對我們有得隻是仇恨,所以很難管理。
”
衆人聽了紛紛點頭,布爾罕這話說到點子上了,他們也是這麼感覺得。
“總結起一句話那就是:他們閑的!
”
“閑的?
”想想也确實是這樣,給他們找點兒活幹,他們就沒有現在這麼精力充沛了,可問題是部族沒有那麼多活,況且部衆也不敢用丁零人了。
阿勒特歎口氣頗為無奈的說道“也是啊!
與其就這麼供養着浪費糧食還無甚産出,留着也是一個不安定因素,也隻好忍痛處理了吧?
”烏日昭也應和道“萬般無奈,也隻好這樣了。
”
他們這麼一說就預示着,阿勒特已經起了殺心,這可急壞了布爾罕。
好不容易換來的奴隸又怎麼能殺掉啊!
他當即說道“别介!
雖然我們沒有過多活兒安排,可也還有大用處,如果用得好了,會有意想不到的好處!
”
阿勒特和烏日昭此時兩人對視而笑。
呵呵!
這個兒子腦袋裡不知裝了多少東西,隻是賣關子的本事無人能及,如果不逼他,他說話非得累死人不可。
這下好了,話說開了,衆貴人就認真的聽。
“那麼!
你打算怎麼辦呢?
”無論兒子做什麼,阿勒特都是支持的。
布爾罕隻說了兩個字“修路?
”
“修路?
”......“修路”這個詞對于合赤惕部的貴人們可是一個陌生詞,即使放在明廷也不見得有人說得明白。
古人一般很少修路,最多也就是稍加修葺有個路樣。
正如魯迅所說的那樣:世間本沒有路,走的人多了也就成了路。
像秦始皇那樣刻意的逢山開道遇水搭橋修建馳道和直道的很少,非有遠見之君主不可為!
要知道後世也有要想富少生孩子多修路。
“不錯!
就是修路。
隻有修路才能安排這麼多奴隸,當然也是要改善我們合赤惕部的路況。
大家看...”布爾罕走到地圖旁邊指點着“這裡”,布爾罕指着目前合赤惕部駐牧之地--紫泥湖,“這裡是我們現在駐牧的地方紫泥湖,這裡到吉蘭泰鹽池是170裡地,我們出産的鹽需要賣給明廷漢人,如果像往常一樣使用馱馬那樣不僅費時、費力遇到雨後路途泥濘也不好走,如果修建一條直道,我們就可以用馬車拉,一輛車可以拉至少五擔鹽,又快又穩。
跟重要的是,這樣可以讓大部分奴隸有活幹,不至于讓充沛的精力無處安放,反正閑的也是閑的!
”的确,布爾罕提出的修路是一個好主意,用一萬多人修路也得三兩個月,不過合赤惕部如果真的要大修路那可有的修了。
一聽要修路,雖然烏力吉不知道修路究竟有多難,但他卻知道一定是個體力活,而且不是十天半個月就能完工的,必是一個長久的工程。
那麼,他這個管家的壓力就特别大了。
他起身說道“首領!
公子!
我們的糧食不多了,精打細算也隻能維持半個月。
馬上開春,如果再遭遇春旱,恐怕連十天都不能維持,更何況是修路這種體力活?
如果糧食告罄,無法支撐到夏糧入庫,奴隸們可就沒有現在這麼乖躁了!
”
嘶!
又是奴隸的事情,如果沒有這麼多人,那合赤惕部的日子過得極為寬松的啊!
不少貴人開始懷疑,當初的決策是否正确了。
盡管蒙古人不是以糧食為主食,可是必要的儲備還是要有的,以應不時之需。
未雨綢缪是對得,但是解決丁零人的問題才是一切的關鍵。
阿勒特說道“這個不忙!
如果不能安置丁零人,糧食再多也隻能白養這些狼。
就這麼定了,修路!
”
阿勒特說完烏日昭準備再說些什麼卻又聽到阿勒特極為強硬的語氣說道“其他人不準反對!
”一句話又讓大家選擇性沉默,同時對着布爾罕說道“至于糧食問題!
布爾罕自己去解決!
”
“啊?
為什麼又是我?
”布爾罕不禁要問,但得到的回答卻很無奈“如果不能讓他們吃飽,那就餓死吧!
與部族安定團結相比,區區八九千奴隸我阿勒特還不會放在心裡。
”
阿勒特放下一句狠話就離開了,其他貴人也紛紛退場,隻留下滿臉茫然的布爾罕。
身為一個部族首領,心狠手辣是必要的。
今天他認識到了父親殘酷冷皿,視人命如草芥般的一面。
似乎,這就應該是一個帝王所具備的取舍之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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