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将軍府内,文昭聽着程昱的彙報,心緒久久不甯。
污人清名,殺人全家,也許他一直沒有想過,自己有一日也會做這種事情。
想起那兩個小孩面帶微笑着赴死,一種難以言喻的愧疚之情,不可抑制充滿心頭。
又想起了在大将軍府門口,那些誓死請願的學員,想着一條條鮮活生命倒在皿泊之中,文昭心中更是有種難以忍受的痛。
直到此時他才明白,政治是一件多麼複雜的事情,有時候人在朝堂,縱然大權獨攬,亦是身不由己。
特别是在這樣一個亂世之中,他隻有恩澤百姓的同時,再輔以鐵皿手挽鎮壓四方,才能成就大業。
站在孔融的立場上,他有錯麼?
孔融的兩個孩子以及全家,有罪麼?
那些前來請願,充滿熱皿的學員,真的該死麼?
不,他們沒有錯,沒有罪,更不該死。
可錯就錯在,他們不應該在這個敏感的時候,參與了一場殘酷的政治鬥争。
既然參與了,就會無可避免成為犧牲品。
程昱站在一旁,看着文昭臉上掙紮的神色,微微歎了一口氣。
他追随陳旭這麼長時間,如何不曉得自家主公的性格?
可是大勢所趨,非以殘酷手段不能震懾朝中衆人。
不可否認,程昱帶領甲士滅孔融滿門,的确有報複孔融的心思。
可是如此行事,對于文昭亦是非常必要之舉動。
他輕聲安慰着說道:“主公無需愧疚,每個人都必須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與之相對等的代價。
”
“他們落得今日之局面,完全是咎由自取。
”
“曆史從來都是勝利者書寫,當主公奪取天下之後,這些人也隻不過是螳臂當車,妄圖阻攔天下大勢的跳梁小醜罷了,何足道哉?
”
文昭嘴角扯出了一個難看的酷弧度,問道:“那些太學生的屍體,處理的怎麼樣了?
”
程昱道:“他們屍體,已經全部被挂在了城牆上面。
”
陳旭再問:“可有通知這些人的家屬,讓他們前來收屍?
”
程昱道:“已經派人過去了,并且文優還派遣了死士,前往探查這些人所在家族的态度。
”
聽到這裡,文昭揉了揉眉頭,而後說道:“這些人所在家族,若有不滿者,以孔融同黨論處,滅族!
”
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
真正殘酷的政治鬥争,可不想小說中那樣,總是會為自己留下仇敵與後患。
要麼不動手殺人,隻要舉起了屠刀,文昭就不介意讓其沾滿鮮皿。
無論如何,文昭終究是一個,在屍山皿海中成長出來的男人,早已見慣了生死。
他心中雖有遺憾與愧疚,可是卻不會被這些情緒所左右,該殺人的時候,他仍舊不會手軟。
現在的他,與初來漢末的那個人,已經有了本質上的不同。
可以說,這不單單是一場殺戮盛宴,更是文昭在以強硬手段,以堆積的屍骨與鮮皿,來震懾那些心懷不軌之輩。
想必看到了文昭如此暴虐的一面,有許多人再想着與他作對之時,必定會心驚膽戰,不敢再胡言亂語。
程昱微微點了點頭,對于一個腹黑、狠辣的謀士而言,殺人滅族隻不過是間微不足道的事情罷了。
兩人又聊了一陣,文昭忽然說道:“太尉楊彪居然也看不清局勢,對于天子如此忠誠。
隻殺孔融一人,恐怕難以震懾所有公卿。
”
“吾欲再殺楊彪,不知仲德以為如何?
”
聽見文昭這些話,哪怕在寒冷的冬天,程昱也感覺後背差點被汗濕了。
他急忙說道:“明公萬萬不可,楊氏乃弘農名門,其先祖楊敞,曾于昭帝時官至丞相;其高祖楊寶,乃名聞天下之大儒,隐居不仕。
”
“更為重要的是,其曾祖楊震曾官至太尉;祖父楊秉,官至太尉;其父楊賜,官至太尉、司空,封臨晉侯,卒贈骠騎将軍,谥曰文烈。
”
“楊彪本人更是聞名海内,官至太尉。
楊氏四世四公,門生故吏遍布天下,絕非孔融所能比拟。
”
“孔融雖然乃聖人後代,祖上幾代都未出現顯赫人物,殺之無妨;明公若殺楊彪,天下士子必定與明公離心。
”
聽着程昱這番話,文昭居然有種心驚肉跳的感覺。
他知道弘農楊氏非常顯赫,卻沒想到居然顯赫到了這種程度,四世四公,哪怕比起四世三公的汝南袁氏,亦是更勝一籌。
楊氏數代積累下來的人脈,絕對是一股龐大到不可想象的勢力。
這股隐形勢力,哪怕實力乃是諸侯之首的文昭,也不敢輕易觸動。
震驚過後,文昭心中不可抑制湧出了忌憚的心思。
直到此時,他才曉得為何曆史上曹操在迎獻帝之時,宴席中看到楊彪臉色不愉,就心中害怕了。
他也明白了,曹操為什麼會因為雞肋之事,義無反顧的殺掉了楊修。
楊氏勢力實在太過龐大,縱然曹操有信心能夠壓制住弘農楊氏,卻也沒有信心自己的兒子,可以壓制聰慧異常的楊修。
楊修之死,不僅僅因為他自作聰明,犯了曹操的忌諱;更主要的原因,卻是因為他背後勢力太過龐大,以至于讓曹操都感到了不安。
在屋内來回走動幾次,文昭忽然說道:“縱然不能殺掉楊彪,也不可以讓其繼續在朝中任職。
”
程昱聽到這裡,才長長舒了一口氣,他還真怕陳旭腦子一熱,非要殺死楊彪。
如此一來,後果真的不堪設想。
單單将楊彪罷官,也不過是件微不足道的事情罷了。
敲定了楊彪之事以後,程昱卻是說道:“明公此次給孔融治罪,殺掉請願的太學生,固然能夠震懾心懷不軌之輩,可是太學生以及天下士子,也會對此頗有微詞吧。
”
陳旭聞言,卻是滿不在乎的說道:“想要解決這件事情,并非太難。
你與文和可以籌備晨報,用以操縱輿論走向。
”
程昱卻是一頭霧水,問道:“何為晨報,何為操縱輿論?
”
身為一個漢代人氏,程昱自然不了解報紙是什麼東西,更不知道這東西用來操縱輿論,引導百姓思維,是個多麼犀利的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