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備身體癱軟在案幾上面,口中還不停呢喃着,渾身上下酒氣沖天。
張任看到劉備醉酒,當即站起身來,緩緩向劉備走去。
而此時,黃忠正隐藏在帷幔後面,彎弓搭箭瞄準張任,隻要張任有絲毫異動,就會被直接射殺。
悄悄藏起來的張飛,看到張任一步步向劉備逼近,亦是緊了緊手上的武器。
張任終于來到了劉備聲旁,站在原地卻沒有絲毫動作。
過了一會兒,他才輕聲喚道:“主公,主公,你醒醒。
”
劉備卻好似沒有聽見張任的呼喚,仍舊躺在案幾上面,一動不動。
張任眼神微微一縮,而後解下了自己身上的披風,将其輕輕搭在了劉備身上。
做完這些以後,張任向劉備微微躬身施了一禮,居然直接轉身走出了縣衙。
來到門口,張任對陳到說道:“主公不勝酒力,已經喝醉了,将軍應當多加警惕。
如今天氣慢慢變冷,莫要讓主公着涼了。
”
言畢,張任當即頂着寒風,快速往自己營帳走去。
張任剛剛離開,本來倒在案幾上面的劉備,卻是忽然坐直了身體,看向披在自己身上的衣服,臉上不由露出了笑容。
龐統、張飛、黃忠三人,幾乎同一時間從後面走了出來。
張飛最先開口說道:“兄長醉酒張任都沒有絲毫舉動,看來他必是真降無疑。
”
黃忠亦是點了點頭,卻并沒有說話。
其實從看到法正腦袋的那一刻,黃忠就認定張任乃是真降。
畢竟,法正在益州地位極高,張任既然殺了法正,也就不可能繼續在陳旭麾下立足。
“恭喜主公又得一良将!
”
聽見龐統的恭賀之聲,劉備忍不住開懷大笑。
笑過之後,劉備臉色一正,開口說道:“如今朐忍已克,又在城中耽誤了幾日,也是時候繼續攻打其餘城池了。
”
龐統三人聞言,眼中都露出了興奮的神色。
長江從西南向東北貫穿了整個巴郡,先後經過江州、平都、臨江、江關四座城池。
劉備用計攻克江關以後,當即率領大軍圍困朐忍,結果張任殺掉法正投降,朐忍易主。
荊州軍在朐忍休整了幾天,浩浩蕩蕩向臨江殺去。
行軍途中,張任還是像以前那般沉默寡言,隻是的臉上,卻始終帶着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
龐統一直在悄悄注視着張任,見他這幅表情,當即縱馬來到張任身旁。
“我觀将軍屢次三番欲言又止,可是有話要說?
”
張任沉默半晌,才點頭應道:“此次主公神兵天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攻克江關,我心中卻一直有些疑惑。
”
龐統笑了一笑,道:“将軍有何疑惑,但說無妨。
”
張任深吸了一口氣,道:“東吳既然與秦王結盟,又相約攻打荊州,為何會出爾反爾?
”
不僅是張任,就連法正臨死之前,也沒有想明白,劉備到底開出了什麼條件,才能平息與東吳之間的戰争。
龐統想起了諸葛亮的那封書信,答道:“秦王勢大,諸侯若不聯和,早晚都會被一一攻克。
”
“雖說荊州與東吳之間有所誤會,可是相比起生死存亡大計,又算得了什麼?
”
“更何況,東吳不乏智謀出衆之士,隻要我等誠心與其結盟,孫仲謀也不是鼠目寸光之輩。
”
諸葛亮留給龐統的書信,就提到了孫劉聯盟的必要性。
哪怕兩家當時關系很差,諸葛亮仍舊認為,劉備有機會能夠聯合東吳攻打益州。
而其中的關鍵人物,就是魯肅。
事實上,龐統也正是以魯肅為突破口,曉以利害安息,并且承諾隻要東吳幫助拿下益州,劉備就會将半個荊州讓給東吳。
魯肅領兵才能也許比不上周瑜,可是對于天下大勢的把握,甚至還要比周瑜強上一籌。
有了魯肅的勸說,再加上孫權對于半個荊州也十分垂涎,就答應了結盟事宜。
當然,雖然說得比較簡單,可是為了促進兩家結盟,龐統可謂是絞盡腦汁,在東吳甚至差點被孫權殺掉。
哪怕直到今日,想起了當初在東吳的驚險旅途,龐統仍舊感覺有些後怕。
孫劉暗暗結盟以後,劉備與孫權卻仍舊在邊境虛張聲勢,佯裝打得如火如荼,劉備卻與周瑜帶領大軍,悄悄來到了益州邊境。
古代信息交流非常不便,雖說孫劉聯軍有十數萬大軍,想要隐匿也并不困難。
荊州水網密布,很多士卒乘坐商船,經過僞裝以後,卻也沒有露出絲毫蛛絲馬迹。
當然,船隻畢竟有限,不可能将十幾萬大軍,全都運送到益州邊境。
剩餘的兵馬都是晝伏夜出,還專挑那些僻靜小路行軍。
荊州雖然人口衆多,可是相比起那廣袤無垠的領地,還是顯得有些地廣人稀,大軍想要隐藏蹤迹,非常容易。
最為重要的是,荊州每日宵禁,一旦到了傍晚時分,所有百姓都必須待在家中。
縱然有些許不遵法令的百姓,誤打誤撞看到了大軍,也會被迅速處理掉,所以孫劉聯軍偷偷摸向益州邊境,居然一直都是悄無聲息。
劉備的舉動雖然隐秘,可是依照關中的情報能力,如果傾盡全力,也能查到一些蛛絲馬迹。
可是,由于荊州一直在與東吳交戰,益州軍在荊州西部,一直占據着絕對優勢,細作們自然就會放松警惕。
更何況,荊州絕大多數細作,都因為李儒的命令,開始追查諸葛亮下落,也導緻人手有些不足。
陳旭派遣刺客準備襲殺諸葛亮,為了搜查諸葛亮蹤迹,甚至不惜調動關中的所有細作。
諸葛亮卻給龐統留下一封書信,導緻孫劉聯盟,大軍悄無聲息摸到益州邊境。
一飲一啄,莫非天命?
聽聞龐統的叙述以後,張任卻是久久不語。
此時,很多真相也開始浮出水面。
可以說,當孫劉聯軍悄無聲息來到益州邊境之後,這場戰事的結果,就已經注定了下來。
不得不說,孫劉聯軍這次使出瞞天過海之計,真可謂是妙到巅峰。
益州上下,甚至沒有一人,料到會發生這種事情,他們還單純的以為,西部荊州軍隻有招架之力。
無論是心态上,還是在謀略上,益州軍在一開始都已經輸了。
直到現在,張任還記得,當荊州大軍趁着夜色殺到江關的時候,益州諸将臉上露出的震驚之色。
一直以為高枕無憂的益州軍,防備可謂是非常松懈,在荊州軍的突襲下,根本沒有抵擋多久。
想到這裡,張任不由又歎了一口氣,而後再次問道:“我還有一點想不明白,不知軍師可願為我解惑?
”
龐統笑道:“将軍但問無妨。
”
張任答道:“雖然益州上下沒有料到,楚王會偷偷率領大軍攻打江關,可是出于謹慎,自從開戰以來,江關就已經被戒嚴。
”
“我想知道,那天晚上忽然殺出來的一支兵馬,是什麼時候進入城中?
”
那天晚上,雖說荊州軍突然發動襲擊,可當時畢竟城門緊閉,隻要給益州軍一點點時間,大軍就能反應過來。
可就在荊州軍開始發動攻擊的時候,卻從城中殺出了一支百人隊伍,他們雖然沒有穿戴铠甲,卻也是個個精銳異常。
前面已經說過,益州上下根本沒有料到,荊州軍會發動突襲,而且以荊州軍當時的兵力,也根本沒有這個能力。
故此,益州軍當時防備比較松懈,晚上把守城門的士卒并不算多。
絕大多數士卒,都站在城牆上面。
故此,當百餘人身着平民服飾的細作,猛然殺到城門口的時候,很快就将城門打開。
雖然城牆上面的守軍,迅速就回過神來,下來以後幾乎将這百餘人斬殺殆盡,終究沒有來得及重新關上城門。
如果沒有這一百餘細作,江關絕對不會丢失。
龐統見張任疑惑不解,臉上笑容不由得燦爛起來。
“我知秦王在荊州安排許多細作,荊州又豈會沒有絲毫準備?
”
“當年兵敗江關以後,就有精銳死士開始暗暗向江關滲透,他們一直生活在城内,平常就好像普通百姓那般。
”
“當然,為了避免暴露蹤迹,雖然過去了這麼多年,滲透進入城中的細作,仍舊隻是很少一部分。
”
“他們隐姓埋名,在江關生活數年之久,也正是為了攻破江關的那一刻。
其實,不僅僅是江關,上庸被破也是相同道理。
”
聽到這裡,張任才恍然大悟。
感情那些在城内接應的細作,都是前幾年慢慢滲透進去,而後安分守己生活在裡面。
這也是為什麼,哪怕當初城池開始戒嚴,仍舊會有細作理應外合,打開城門迎接荊州軍入城了。
看到張任的神态,龐統不由笑道:“此次主公領兵攻打臨江,還要多多仰仗将軍才行。
”
“以将軍在益州的聲望與人脈,隻要在城下登高一呼,必定會有人開城納降。
”
“如此,主公就可以兵不皿刃,再奪一城。
”
張任沉默半晌,終究就還是搖了搖頭,道:“我背主投降楚王有些苦衷,卻也不願幫助楚王攻打益州。
”
龐統聽到這裡,眼神卻是淩厲了起來。
他雙目死死盯着張任,沉聲說道:“将軍莫非仍舊心向陳文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