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水滔滔,波浪滾滾。
一排排小船,緩緩向大伾山行駛而去,若非這些小船足夠堅固,劃船的士卒足夠多,恐怕已經被洪水沖走。
饒是如此,這些小船行駛的時候,仍舊左右搖擺,異常艱難。
“嘩啦啦啦!
”
大雨仍舊下着,船艙之内已經有了很多積水,船身也開始緩緩下沉。
“将水都舀出去!
”
陳旭一聲令下,船上的士卒全都行動起來,兩人拿着僅有的木瓢,不停将積水舀出去。
下完命令以後,陳旭卻是站在船艙之上,背負雙手望着虎牢關的方向。
雨水将陳旭衣服全都打濕,他卻有些恍若未聞,任由雨滴從頭上的臉頰劃過,而後掉落在船艙裡面。
長長的頭發,全都變得濕漉漉,束發之物不知何時已經掉落,滿頭黑發披散在肩膀上,别有一種狂野的韻味。
“真沒想到,虎牢關既然會以這種方式失守。
”
微微歎了一口氣,陳旭收回了視線,輕輕閉上了眼睛,用心感受着雨水帶來的冰涼。
這個時候,他感覺自己大腦十分清醒。
過了許久,陳旭猛然睜開眼睛,喃喃自語:“虎牢關失守,再想守住洛陽恐怕十分酷困難。
”
“隻不過,我必須盡量堅持,興霸應該也快抵達關中了吧。
”
這一次與聯軍之間的戰争,幾乎都會在黃河附近爆發,聯軍士卒往前推進的路線,也勢必會沿着黃河逆流而上。
有了這條大河,聯軍糧草的運輸,就會方便許多。
那麼,一場水軍之間的交鋒,一場争奪控水權的戰争,也就避不可免。
小船搖啊搖,終于慢慢接近了大伾山,由于大雨的緣故,大伾山很多地方都發生了泥石流。
這種環境,對于關中軍而言,絕對算得上是非常惡劣了。
饒是如此,關中士卒們也感覺到了慶幸,若非謀士們提前有所察覺,恐怕這些人早就被洪水淹沒了。
大伾山半山腰,哪怕如今大雨滂沱,仍舊有關中士卒謹慎防備。
忽然之間,一艘艘密密麻麻的船隻,出現在這些人的視野之中,待看清了船上的旗号,這些人頓時大喜過望。
“是主公過來了。
”
由于陳旭的堅持,他并沒有與謀士們一起,提前撤到大伾山,反而固守虎牢關。
直到洪水進入虎牢關以後,陳旭才無奈棄城而走。
很多士卒都知道這件事,心中對于自家主公的安危,多少有些擔憂。
故此,看到陳旭率領的船隻來到大伾山下之後,負責警戒的士卒,頓時忍不住歡呼了起來。
“你速速前去臨時渡口,将旗幟豎立起來,引導船隻停靠。
”
一個士卒得到命令,當即轟然應喏,領命而去。
陳旭心情顯得有些沉重,在戰旗的引導下,與士卒們一同進入大伾山營寨。
衆人剛剛停頓下來,就隐約聽到了一陣戰鼓聲。
“咚咚咚!
”
“咚咚咚!
”
“咚咚咚!
”
戰鼓由遠及近,聲音越來越響,陳旭還沒來得及換下衣服,當即臉色一變。
“兄長,東吳水軍已經殺過來了,正在山下叫陣呢!
”
陳旭聞言臉色一沉,說道:“隻管緊守營寨即可,不用理會他們。
外面正在下雨,要不了多久,這些東吳水軍就會自動退去。
”
關中雖然也有一些水軍,規模并不算龐大。
再加上甘甯不在關中,根本沒有上将指揮水軍,若是現在前去與東吳水軍交戰,那真的是自己找死。
陳虎得到了命令,當即急匆匆而去。
至于陳旭,卻是将身上被打濕的衣服脫下來,換成了幹燥、清爽的衣服。
大伾山下,水位越漲越高。
一個稍微大點的戰船上面,周瑜穿着蓑衣,遙遙注視着大伾山上的營寨。
“果真提前猜到了麼?
”
微微歎了一口氣,周瑜感覺心中有些遺憾。
假如這一次,關中軍沒有料到黃河決堤,陳旭等人,很有可能就會成為甕中之鼈。
那樣的話,這場聯軍伐陳的戰役,基本就已經達到目的了。
畢竟,陳旭這個關中之主,以及關中絕大多數謀士武将,都聚集在虎牢關内。
隻要這些人被擒,哪怕關中實力再強,也會轟然崩潰。
“可惜啊,真是可惜。
”
蔣欽操控着一艘戰船,向周瑜戰船靠近,說道:“大都督,關中軍高挂免戰牌,拒不出戰,卻該如何是好?
”
周瑜飒然一笑,道:“我等此次前來,也隻是想要看看,能不能捉住逃跑的陳文昭罷了。
”
“既然晚了一步,就說明此行目的已經沒有辦法完成,方才讓人叫陣,也不過是随意為之。
”
“關中水軍沒有在這裡,他們會與我等交戰才奇怪呢。
”
說到這裡,周瑜看了看滂沱的大雨,又看了看士卒們,在船上不停往外面舀水,微微歎了一口氣。
船上雖有排水系統,但是為了以防萬一,士卒們也隻能不停向外面舀水。
如果大雨不停,又沒有戰事的話,讓戰船一直待在這裡,對于水軍士卒也是一種沉重的負擔。
“傳我軍令,全軍撤退,進入汜水之中。
”
周瑜乃是一個非常優秀的統帥,在很多方面甚至要超過諸葛亮。
他自然知道,現在該如何去做。
水軍不像其他,現在雖然仗着大雨以及黃河、汜水決堤,能夠将戰船開到大伾山腳下。
然而,聯軍不可能一直放任黃河、汜水堤壩掘開,大雨也不可能一直不停。
不管是黃河、汜水堤壩被重新堵住,還是大雨停歇下來,這些戰船如果繼續待在原地,絕對會擱淺。
出于各個方面的考慮,周瑜才毫不猶豫下達了撤兵的命令。
又過了幾日,大雨終于停歇下來,隻不過河南境内,很多地方積水仍舊很深。
這種狀況,根本不适合軍隊作戰,雙方隻能罷兵。
隻不過,虎牢關内水位已經退去,城内旗幟卻更換了主人,洛陽東部門戶就此丢失。
至于本來待在山上的聯軍,也都先後進入虎牢關内,将裡面的淤泥、屍體、雜物清理一空。
與此同時,三十多萬聯軍在數員上将的帶領下,一路勢如劈竹,幾乎将整個河東郡都全部占據。
河東郡被攻下來以後,關中與冀州的通道就已經打通,袁軍後勤部隊運輸糧草,也會容易許多。
大伾山,中軍營帳之内。
“積水已經緩緩退去,若是我等繼續待在山上,等到聯軍将大伾山圍住,後果不堪設想。
”
“主公,下令撤兵吧。
”
田豐看着案幾上面的地圖,對着陳旭輕輕說道。
陳旭眼神卻是有些恍惚,問道:“撤往哪裡?
”
沉默半晌,田豐說道:“虎牢關雖然丢失,洛陽東部仍舊有一座重城,此城扼守黃河險要渡口,又有芒山之險。
”
“若是大軍退守此地,再有援軍過來,料想可以擋住聯軍一段時間。
”
陳旭目光在地圖上巡視了幾遍,這才點頭道:“既然如此,就撤兵吧。
”
如今的陳旭,感覺心中無比憋屈。
自從與聯軍交戰以來,除了一開始斬殺了幾員敵将之外,關中軍一直處于被動狀态。
就算是斬殺幾員敵将那一次,己方也損失了上将呂布,每每想到呂布被殺的場景,陳旭都是怒火中燒。
可是現在,虎牢關易主,憑借區區一個大伾山,陳旭根本不可能擋住諸侯聯軍。
故此,在積水消退之後,陳旭隻能再次往後撤退。
雖然這是迫不得已,雖然這是戰略轉移,可是陳旭卻知道,自己每後退一步,聯軍就會上前一步。
若是不能擋住諸侯聯軍,關中軍早晚都會退無可退。
“退無可退麼?
”
每每想到這裡,陳旭就感覺心中煩躁不安。
饒是如此,陳旭仍舊沒有在衆人面前,将自己的煩躁表露出來,反而一直都是成竹在兇的樣子。
大軍在泥濘的道路上緩緩退去,顯得非常辛苦。
聯軍剛剛占據虎牢關,再加上黃河、汜水決堤的後遺症,需要處理的事情非常之多,根本無力前來追擊。
好在大伾山以西,并未被洪水淹沒,隻是因為下雨,道路這才顯得有些泥濘。
現在大雨止息,路上的泥巴也開始幹燥起來,陳旭等人往西行軍一百餘裡,就感覺輕松了許多。
“主公,主公,主公!
”
陳旭正率軍前行,忽然看到一匹快馬沖了過來,隔着很遠就大聲喊話。
“何事?
”
待那個騎士靠近以後,陳旭出口詢問。
騎士答道:“張遼将軍已經率軍抵達箕關,與郝昭、趙雲兩位将軍合兵一處。
”
“不僅如此,甘甯将軍率領益州先鋒軍,已經抵達孟津,并且開始收攏水軍,扼守黃河渡口小平津。
”
陳旭聞言當即大喜,他知道後續戰争不會像以前那樣,毫無還手之力了。
“有興霸扼守小平津,東吳水軍又豈能逞兇?
”
興奮過後,陳旭忽然說道:“箕關聚集了十數萬兵馬,可是洛陽一線兵馬卻顯得很少。
”
“傳我命令,讓文遠率領五萬并州軍,駐守孟津。
”
孟津也就是平縣,孟津屬于古地名,隻不過由于其重要的戰略位置,哪怕後來改名平縣,仍舊有很多人稱其為孟津。
而陳旭這次撤退的目标,也正是平縣。
信使得到陳旭命令以後,拿着陳旭交給他的調令,當即星夜兼程奔往箕關。
至于陳旭,得知張遼、甘甯抵達關中的消息,也悄悄松了一口氣,陰沉許久的臉上,終于露出了笑容。
大軍繼續往孟津行軍,諸侯聯軍這段時間忙着鞏固地盤,穩紮穩打,也根本沒有追擊過來。
又過了一段時間,陳旭終于抵達孟津,此時甘甯已經出城十裡相迎。
“末将見過主公!
”
甘甯鎮守巴郡以後,就沒有再與陳旭見過面,今日君臣重逢,甘甯也感覺有些激動。
故此,哪怕甘甯甲胄在身,仍舊向陳旭行了一個半跪禮。
陳旭急忙跳下戰馬,雙手攙扶着甘甯手臂,一把将甘甯拉了起來,臉上也帶着久别重逢的喜意。
細細打量了甘甯一陣,陳旭忽然笑道:“這麼多年不見,興霸身子骨越發健壯了,就是不知道武藝有沒有落下。
”
甘甯大笑着說道:“回到城中,主公一試便知。
”
“好好好!
”
用力拍了拍甘甯的肩膀,陳旭毫不掩飾自己的喜悅之情。
典韋走上前來,一拳捶在了甘甯兇膛上面,笑着說道:“你這家夥,現在也變成了一個黑鬼,差點能與俺相提并論了。
”
甘甯卻是嘿嘿一笑,說道:“相比起典将軍那黝黑發亮的皮膚,我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
”
被甘甯揶揄了一下,典韋頓時一腳踹了過去,卻被甘甯輕而易舉躲了過去。
寒暄完畢,陳旭當即帶着關中文武,進入了孟津城内,讓徐賢将大軍安頓下來以後,陳旭這才長長舒了一口氣。
然而,陳旭還沒有緩過氣,甘甯當即一臉沉重的過來。
“主公,益州水軍、戰船雖然不在少數,可是關中的戰船卻非常少,若是東吳水軍來犯,想要守住小孟津恐怕并不容易。
”
陳旭臉色一正,說道:“興霸的言下之意,是要建造戰船,擴充水軍麼?
”
甘甯點了點頭,而後又搖了搖頭,說道:“戰船自然要建造,否則根本沒有辦法,與東吳水軍相抗衡。
”
“至于水軍,短期之内想要操練好,又談何容易?
”
“隻不過,末将此次前來關中,已經帶來了兩萬水軍,再加上關中原有的一萬水軍,三萬之衆已經足夠。
”
“水軍士卒現在不缺,缺的就是戰船。
”
陳旭沉吟半晌,這才說道:“興霸的意思我明白了,我這就頒布命令,讓馬鈞、趙風率領工匠,日夜不停建造船隻。
”
甘甯聞言,臉上這才露出了喜色,眼中也暫放出了興奮的光芒。
他等待這一天,已經很久了。
時間一天天過去,聯軍自從打下虎牢關以後,一直偃旗息鼓,沒有了絲毫動向。
這一日,陳旭正在處理軍務,忽然看到李儒急匆匆跑了進來,說道:“主公,軒轅關、大谷關、伊阙關先後失守!
”
“啪嗒!
”
陳旭手中的毛筆,就這樣掉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