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诩的擔憂并非杞人憂天,而是實實在在存在的事情。
如今天下僅存的諸侯,都不是易與之輩。
他們此次之所以并力伐陳,正是因為感受到了陳旭強大的威脅。
假如真讓陳旭打下益州,那個時候陳旭大勢已成,幾乎可以憑借一己之力抗衡天下諸侯。
而這些,并不是其餘諸侯願意看到的事情。
曹操此次不遺餘力攻打關中,正是為了逼迫陳旭退兵,而使他攻打益州的戰略化為泡影。
政治鬥争有時候與軍事鬥争完全一樣,也講究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
陳旭這次幾乎傾盡關中兵力,氣勢洶洶前來攻打益州,假如因為關中之危而撤兵,必将留下明顯的破綻。
縱然此次他領兵回去,能夠擊退其餘諸侯,待下一次再次伐蜀之時,諸侯必定會卷土重來。
若事情到了那種地步,真如賈诩所說那樣,再想攻下益州必将難上十倍。
正是考慮到了這些,賈诩才會向陳旭建議,此次應當破釜沉舟攻下益州。
他之所以有此谏言,也是因為對于程昱、李儒有信心,認為他們能夠守住關中。
不然的話,相比起益州之地,還是大本營關中更加重要。
田豐聽見賈诩的話,亦是說道:“文和之策雖然有些冒險,卻也是最好的選擇。
”
“主公臨走之前既然已經做好了布置,哪怕出現曹孟德這個變數,也應當信任仲德、文優才對。
”
“為今之計,還是應當先攻下益州為好。
”
張既卻是說道:“兩位軍師之言雖然不錯,然而曹孟德并不像袁本初那般境内缺糧。
”
“曹軍攻打關中之戰,定會曠日持久。
”
“如今巴郡雖克,然而益州軍仍舊占據了劍閣之雄,境内兵馬仍有數萬,糧草充足。
”
“主公想要攻下益州,短時間内恐怕無法功成。
”
“以關中之兵力,擋住曹軍一時并不困難,可是奢望能夠一直拒敵于國門之外,無異于冒險之極。
”
“關中乃主公之根基,絕對不容有失,竊以為,應當派兵回援。
”
聽見張既之言,陳旭輕輕捋着胡須,而後向司馬懿問道:“對于此事,仲達有何高見?
”
司馬懿上前一步,恭敬的說道:“此次南征,主公對于益州之地勢在必得,絕不能輕易撤兵。
”
“然而并州乃是主公之根基,亦不容有失。
”
“益州多山地,騎兵在此并不能發揮作用,主公不妨讓趙雲将軍率領騎兵回返關中。
”
“如此一來,主公既可以繼續攻打益州,趙雲将軍又可以憑借騎兵速度優勢,及早趕回關中支援。
”
“憑借趙雲将軍之聲威,輔以陷陣營之勇悍,未嘗不能擋住曹軍兵鋒。
”
陳旭聞言大喜,當即說道:“仲達之言正合吾意!
”
賈诩與田豐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出了一絲笑意。
為今之計,無論是孤注一擲攻打益州,還是率領大軍撤回關中,都并不可取。
他們并非真的沒有想到分兵兩路,一路攻打益州,一路回軍救援關中。
然而,兩人知道司馬懿乃河東郡人氏,對于此次放棄河東郡之事,心中多少會有些不滿。
假如陳旭最終采納的決策,是由司馬懿所獻,那麼多少可以撫平他心中的不滿。
賈诩、田豐現在都是滿身榮譽,自然不在乎這一次獻計的功勞,将這份功勞讓給司馬懿,也未嘗沒有提攜後輩的意思。
随後,陳旭就喚來趙雲,讓他率領騎兵返回關中,星夜兼程趕馳援關中,抵擋曹軍。
司馬懿見自家主公,如此輕易就采納了自己的建議,先是微微一愣,繼而就想通了其中關鍵,心中不由暗暗感動。
相比起袁紹麾下,謀士争權奪利的情形,關中謀士之間的關系卻是要融洽許多。
“主公之志在于四海,又豈會羁絆于一城一池?
”
“縱然今日河内郡與河南尹會被曹軍占據,主公早晚亦會将其奪回。
”
“更何況,陳氏宗族祠堂在河南尹境内,就連主公都沒有說些什麼,我又豈能因此心懷不滿。
”
想通了這些,司馬懿心中陰霾盡去。
雨過天晴之後,道路仍舊有些泥濘,趙雲率領騎兵艱難的在官道上行駛着。
趙雲雖然深得陳旭器重,将騎兵都交由他指揮,并且把關中之生死存亡,也都寄托在趙雲身上。
然而此時,趙雲臉上卻并沒有露出喜色。
“孝德跟随我這麼多年,如今卻死于非命,張任卻仍舊活得好生逍遙。
”
每每念及于此,趙雲總是感覺心中有些苦悶。
在他身旁,趙煌、湯陳亦是沉默不語,眼中都露出了一絲不甘之色。
湯陳脾氣比較急躁,終于忍受不住對着趙雲說道:“将軍,未能替孝德報仇,我不甘心啊!
”
趙雲騎在戰馬上眺望着遠方,說道:“此事,主公會給我們一個交代的。
”
又是一場漫長的沉默,隻能聽見戰馬踐踏在地上的響聲,卻并無一人說話。
趙煌臉色掙紮了一陣,轉頭對趙雲輕聲說道:“我曾聽聞,孝德是死于百鳥朝鳳槍法之下。
”
趙雲驟然聽聞此言,渾身一震,擡頭盯住了趙煌,眼中鋒芒畢露。
“此事你從何處聽來?
”
趙煌道:“那些跟随孝德斷後的士卒,雖然已經全部戰死,可是仍舊有不少益州軍見此情形。
”
“有人說,孝德因為看見張任使出百鳥朝鳳槍法,這才在震驚中被一槍挑殺。
”
事實也正是如此,江武當時雖然已經有些力竭,卻也不見得接不住張任一槍。
江武跟随趙雲這麼多年,對于百鳥朝鳳槍法自然十分熟悉。
正是因為看見了那套熟悉的槍法,江武才一下子沒有反應過來,而被張任一槍挑殺。
趙雲聞言,當即收斂了眼中的光芒,皺眉沉默了起來。
“莫非張任就是我另一個師兄?
”
早在趙雲下山以前,就已經聽童淵說,他以前有兩個記名弟子,向他學習過百鳥朝鳳槍法。
其中一人乃是張繡,另外一人趙雲至今都不知曉。
假如張任果真會百鳥朝鳳槍法,必定是他另外一個師兄無疑了。
一方是自己師兄,另一方卻是親信扶手,念及于此,趙雲心中不由糾結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