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達隴關之後,陳旭留下了三千人馬,再次往隴縣急行軍而去。
雖說隴縣一直被楊秋占據,但是以往涼州諸侯,與楊秋沒有利益紛争,也不願妄自争奪隴縣。
然而,現在楊秋投降陳旭,難保其餘諸侯不會望風而動,趁機攻取隴縣。
隻有先率大軍徹底進入隴縣,陳旭才能安心。
八萬大軍急行北上,一路卷起了遮天蔽日的灰塵。
漫天旌旗随風獵獵,沿途飛禽遠遁,走獸戰戰。
自從出了陳倉以後,入眼之地皆是滿目荒涼,杳無人煙。
哪怕快要鄰近涼州治所隴縣,亦是如此。
大軍再往前行了幾十裡,才看到有炊煙袅袅,有了一絲人氣。
楊秋臉上帶着一絲凝重,他來到文昭身旁小聲說道:“主公,這一帶就是秦人的發源地。
秦國雖亡,仍有些許秦人回到此地,與羌人争雄,和狼蟲虎豹為伍,桀骜不馴。
”
“這些秦人雖然不多,卻個個骁勇善戰,悍不畏死。
是以秦亭一帶,并無他人敢招惹秦人。
哪怕末将名義上占據了隴縣,卻也不敢無故與秦人交惡。
”
“好在秦人雖然彪悍,卻處于半隐居的狀态,隻要不招惹他們,他們一般以不會惹事生非。
”
文昭心中一動,問道:“秦人?
你說這裡就是秦人的發源地?
”
對于戰國時期,能夠起于西北荒涼之地,卻橫掃天下的秦人,陳旭心中一直敬佩不已。
那是一個骁勇善戰,甯折不彎的種族,在西北苦寒之地與西戎交戰數百年,仍舊寸步不讓。
楊秋狠狠點了點頭,說道:“秦亭正是秦人的發源地。
”
周孝王一十三年,秦人先祖部落首領非子,因在此地為王室牧馬有功,被封為王室附庸,邑于秦亭。
秦人此後,世代為周王室養馬,并在戌邊對抗西戎。
周夷王以後,周王室越來越衰敗,不得不依靠秦人,來穩定西部疆域的和平。
秦國,以及後世的秦朝皆源于此。
秦王朝最雄壯的故事寫在關中平原,最悲慘的故事刻在了長城腳下。
然而,秦人發祥之地卻在清水河畔。
秦始皇統一華夏以後,置郡、縣、鄉、亭。
也許是出于追根溯源的緣故,在其先人的發祥地清水,首置上邽縣,設秦亭。
從秦非子到秦莊公,秦人先後有五代首領,以秦亭一帶為根據地,過着艱苦卓絕的生活。
他們緻力農牧,在同西戎的對峙交戰中求得生存和發展,在這一帶居住生息了三百餘年。
秦國最初由于地處偏僻,不被其他諸侯國重視。
直到秦穆公時,先後滅掉西方戎族所建立的十二個國家,開辟國土千餘裡,并穩定大後方以後,才奠定了其作為春秋四大強國的基礎。
秦國多位君王,亦是死于讨伐西戎的戰争之中。
然而,正是秦人與戎人的常年交戰,在這種惡劣的環境之下,才造就了骁勇善戰,能夠橫掃六國的大秦鐵騎。
自周以來,那桀骜不馴,至死方休的性格,就已經深深刻進了秦人的骨子裡面。
哪怕秦朝滅亡,哪怕秦朝公族被屠戮一空,哪怕秦人隻能躲在秦亭一帶苟延殘喘,他們骨子裡的兇悍,仍舊令人敬畏。
非常罕見地,文昭沒有催促大軍急行,反而勒馬駐足,凝視着這片秦人的發源地。
“大隴西來萬嶺橫,秦亭何處覓荒荊?
非子考牧方分土,隴右山川盡姓嬴。
”
忽然之間,文昭心中想起了一首,他忘記了來曆的詩句。
秦國起于秦亭一帶,而後吞并巴蜀,奪取關中,最終橫掃六國,一統天下。
現在的陳旭,與當初秦國何其相似。
若是待他平定了涼州,奪取了益州,那個時候天下的局勢,幾乎也就成了戰國的翻版。
與戰國時期并不相同的是,這個時候文昭的勢力,比當初的秦國更加強大。
“秦國曆經數代,征戰上百年才統一了天下。
我陳旭要做橫掃天下的強秦,卻不會花費那麼長時間。
”
“有生之年,我一定要親手結束這個亂世!
”
眺望着廣袤無垠的土地,文昭一時間豪氣勃發,在心中暗暗說道。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卻說摒棄前嫌聯盟的馬騰、韓遂,兩人聽聞楊秋投降,領關中軍直接進入涼州以後,當即大驚失色。
馬騰當即說道:“楊秋盤踞西涼數年,對于涼州狀況極為了解。
如今他降了關中軍,陳文昭必定如虎添翼矣。
”
韓遂亦是心急如焚,哪怕聯合馬騰,他也沒有信心能夠擊退關中軍。
本來韓遂還想着,聯絡涼州其他諸侯,以及羌人部落,共同抵抗關中軍。
然而,楊秋的突然投降,卻是讓韓遂有些措手不及。
他非常擔心,其餘諸侯也會照葫蘆畫瓢,投降陳旭。
那個時候,韓遂與馬騰就真的是孤掌難鳴了。
在大帳之中來回走動着,韓遂最終還是說道:“我等不能坐以待斃,眼睜睜的看着關中兵來攻。
”
“依我之計,當一面尋機與關中兵交戰,阻止他們占據涼州城池;一面聯絡羌人部落首領。
最重要的是,說服梁興、張橫、馬玩等人,千萬不能讓他們也投降了陳文昭。
”
馬騰低頭沉思半晌,覺得此言有理,當即贊同了韓遂的計策。
馬超卻是忽然插話道:“涼州兵雖然骁勇善戰,關中兵亦是百戰精兵。
更兼敵軍勢大,關中骁将無數,若貿然與其交戰,恐怕難有勝算。
”
馬騰聽到這麼一番話,卻是怔在原地。
一直以來,他都覺得自己這個兒子有勇無謀,難成大事。
卻不想,以骁勇善戰聞名的馬超,也會擔憂敵不過關中兵。
其實,馬超能夠在曆史上闖下赫赫威名,絕非一個隻懂厮殺的莽夫。
隻不過涼州之人本就崇拜強者,手中的刀槍永遠比嘴巴更管用。
在這種情況之下,馬超隻管橫沖直撞,殺掉所有敵人就行。
然而,陳旭名聲在外,關中諸将亦是赫赫有名。
哪怕驕傲如馬超,也不敢說自己能夠力敵關中諸将。
正是考慮到這些,馬超才會說出自己的擔憂。
這也從另一方面,體現出了陳旭現在的赫赫威名。
韓遂、馬騰思索半晌,亦是眉頭緊皺。
西涼騎兵居多,不善攻城戰。
若此時率領大軍東進,與關中軍交戰的話,恐怕真的難有勝算。
韓遂心中一動,問答:“孟起可有什麼破敵妙策?
”
馬超道:“關中軍大軍壓境,銳氣正盛,愚以為不可貿然與其交鋒。
”
韓遂再問:“假使我等不出兵,關中兵步步為營,攻城略地卻該如何是好?
”
馬超答道:“他要城池,直接送給他便是。
想必那陳文昭,也不可能一直領兵駐紮在涼州。
隻要我等實力猶在,待其退回關中,再複奪城池不晚。
”
韓遂大笑兩聲,對馬騰說道:“孟起亦會用謀,真乃兄長之福也。
”
馬騰亦是捋了捋胡須,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馬超的建議雖然有些稚嫩,總體方向卻是沒錯。
其實幾天以前,韓遂就已經與馬騰定下了破敵之策:堅壁清野,避其鋒芒。
韓遂認為,涼州乃苦寒之地,陳旭必定不會在這裡,投下大量人力物力。
陳旭想要争霸天下,關東才是他的重心所在。
隻要陳旭大軍退去以後,他們就可以像往常一樣,再次糾集大軍攻城略地。
再者,如今正值秋季,若是涼州諸侯堅壁清野,率領大軍與關中兵且戰且退,一直往西撤退,将關中軍誘至荒漠之中。
冬天一到,關中兵必定無法忍受涼州的寒冷。
那個時候,西涼諸侯再進行反擊,擊破關中軍也不是沒有可能。
為今之計,就是要先拖延關中兵進軍的速度,給聯絡其餘諸侯,以及堅壁清野争取到足夠的時間。
韓遂說出了早已定下的策略,馬超當即不複再言。
卻說楊定說降了楊秋,就馬不停蹄趕往安定郡,意欲故技重施,說降馬玩。
馬玩雄踞安定郡以西,手下也有一萬多人馬。
更難能可貴的是,他并非涼州本地人氏,乃是司隸河東郡人氏。
這個時代的地域之見非常嚴重,馬玩能夠以一介外地人的身份,在涼州這個混亂的地方立足,也可見他自身本領非凡。
曆史上的馬玩,也是盤踞在司隸的右扶風一帶。
陳旭的出現,卻是将他趕到了涼州境内。
作為一個外地人,雖然馬玩手下也有萬餘人馬。
但是在涼州諸侯之中,仍舊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這一日,他接待完馬騰、韓遂派遣過來的使者之後,回到家中一直有些猶豫不定。
他也知道唇亡齒寒的道理,但是要與強大的關中軍為敵,心中多少有些沒底。
“韓遂、馬騰兩人都乃當時豪傑,馬超、閻行更是勇冠三軍。
再加上涼州之人骁勇善戰,縱然陳文昭勢大,也未嘗沒有取勝的機會。
”
“兩人誠邀我加入聯軍,共同抵抗關中軍。
我若推遲,卻未免有些目光短淺。
既然如此,就與他們聯盟共抗陳旭又有何妨?
”
想到這裡,馬玩就欲召見韓遂、馬騰的使者,商議聯盟之事。
忽然之間,有人來報:“大将軍派遣使者過來,想要面見主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