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糾正一個錯誤啊,那個吉田中納言的原名叫做兼和,後來為了避開太子和仁親王的名諱,才改名為兼見的。
作者以為他原名為【兼和】,改名為【兼見】,搞錯了順序。
我最喜歡看的小說是曆史類和偵探類(注意,是偵探小說,不是推理小說,後者太高深了,看不下去)。
所以我一直都希望自己可以寫出令人滿意的曆史小說或者偵探小說。
不過我一直都沒有成功過。
不說别的,能把這本曆史架空網文,硬生生的寫成【曆史人物傳記】,就足夠令人無語的了。
不過這倒的确是我一開始就想寫的東西。
與近畿的【倒春寒】不一樣,三月份的東海大道,從三河灣一直往西到伊豆半島,春日融融,山花爛漫。
村宮城的庭院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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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村宮城名義上是一座城,實際上的規模,比一座中等寺廟大不了多少,其所謂的庭院也沒多寬。
庭院裡面,有一株櫻花樹,開得正是燦爛,幾個負責守衛城砦的足輕們,正目不轉睛的盯着庭院中央。
那裡有兩個人正在用竹劍打鬥。
不過呢,兩個人的較量并是動真格的,連粗通武藝的足輕也能看得出來,年紀比較老的那個和尚,明顯要強過一邊那個看上去隻有十五六歲的少年。
【源二郎小哥,你行不行啊,大師看上去比你厲害的多了,人家可是老年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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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啊,年輕人可不能這麼不頂用,不然将來娶不到老婆的,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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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人的話引起了旁邊幾個是足輕的哄然大笑。
真田信繁的臉漲得通紅,他畢竟是年輕人,皿氣方剛的,聽到這麼損人的話哪裡還能忍受得了?
要不是他的師父,南光坊天海大師還在這裡,并且用竹劍指着自己,眼裡還泛着【兇光】,他真想把竹劍丢掉,然後跑過去把這幾個不知死活的家夥給暴捶狠打一頓。
随着心思的不安定,他手裡的竹劍也開始有些顫抖了。
看到這一幕,天海厲聲大喝:
【源二郎!
專心一點!
你要是再這麼三心二意,那我今天就依然不會讓萬齋大人給你飯吃了!
】
【知道了。
】
真田信繁大概是被這句話給吓到了,他昨天就因為修行不過關,被天海給嚴厲懲罰了一遍――――不能吃飯,連鹽水也不能喝,隻能在餓得受不了的時候喝一些清水來填填肚子。
随着修行的深入,這種懲罰越來越頻繁的出現。
真田信繁以前哪吃過這種苦,他雖然隻是一個鄉下大名的兒子,但也算是領主家的二少爺,衣食無憂,哪像現在這樣,被人嚴厲約束,還吃不上飽飯?
這種修行的日子實在是太難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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僅僅隻是跟随天海修行了一天,這個嚴師的教學方式就已經讓真田信繁心生恐懼了。
年輕人的心境并不成熟,他開始後悔了,自己為什麼放棄了家裡面那麼優渥的日子不去過,跑到這個鬼地方來,被這個大和尚給教訓啊?
連帶着,他感到自己實在吃不了這種苦,于是就心中升起了逃跑的念頭。
不行!
我要回家!
隻要回到家,我就有溫熱的飯菜可以吃,就有舒服的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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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時候,天海突然在一邊說道:
【那樣的生活的确很好,但是,源二郎,你真的就隻想做一個一輩子不求上進,隻願意借助家族的财力混吃混喝等死的人嗎?
】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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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田信繁被這句話給問到了,他啞口無言,以至于都忘了該問問天海是怎麼看破他的心思的。
是啊,自己從家裡面跑出來到底是為了什麼?
不還是為了擺脫家裡的束縛,依靠自己的力量出人頭地嗎?
難道真的就要為了這麼一點小小的苦楚而放棄夢想嗎?
不行!
!
!
如果是這樣的話,我第一個瞧不起我自己!
【哼!
一天不吃飯算什麼?
!
我真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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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不,源二郎既然選擇了這條路,就沒有打算後退過。
】
意識到這裡是北條家的領地,不能随意暴露姓氏的真田信繁重新爆發了鬥志,他咬了咬牙,說道:
【就算你是我師父,也沒有什麼了不起的,你看着好了,遲早有一天,我會成為比你還要了不起的武士!
】
聽到他這話,天海才算是放緩了臉色,點點頭道:
【不錯!
這才是像是一個有志氣的年輕人該說出來的話,我沒有看錯人,你果然是值得培養的良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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準備好了嗎?
我要進攻了!
】
第二天的修行就是這麼挺過來的。
訓練結束的時候,真田信繁雖然穿了成田長親提供的防具,卻依然被天海給打得渾身脹痛,眼冒金星。
【不錯!
你今天的表現很好。
】
這回天海卻沒有生氣,他脫險防具說道:
【那幾招快斬都記住了嗎?
】
【記住了。
】
【那好,先去洗個澡,然後吃飯,好好休息一下,明天早上你再練習一下,然後我來檢驗你的水平。
】
終于可以吃飯了。
這可真是一個天大的喜訊啊。
從那時候算起,到現在為止,他跟在天海身後修行,已經有一個多月了。
這段時間,他們都是住在淺草寺和村宮城的,成田長親無償為他們提供着衣食上的供應和修行的場所。
不過最近幾天,他本人倒是很少露面,聽說忍城裡面正在舉行很重要的會議,他沒法走開。
【源二郎!
拿出力氣來!
你現在有些松懈啊!
】
見到還是一副沒有完全集中精神的樣子,天海忍不住大喝。
【好嘞!
師父!
讓你看看我這幾天刻苦修行的成果!
】
此時的真田信繁,因為劇烈運動,全身上下都是汗水,在午後的陽光的照射下,顯得熠熠生輝。
他擦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水,突然換了一個姿勢。
【喝呀!
!
!
】
他突然抖擻了精神,身上像是【天神附體】一樣,迸發出了如同猛虎下山一樣狂暴的力量。
竹劍甩了一記橫掃。
天海下意識就往後面一閃。
喲西!
我等的就是這個機會!
真田信繁突然改變握劍的方式,運起全身的力氣,以非常快的速度向天海刺了過來。
天海大吃一驚。
好小子!
果然有一手!
沒記錯的話,這應該就是我前幾天教他的一些關于拔刀術的招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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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劍柄為支撐點,将全身的力量全部集中在用于拔劍的手或者胳膊上,講究的是【一擊必殺】的效果,利用瞬間高速的出招攻擊對敵人造成出其不意的打擊。
簡而言之即是偷襲戰術。
但是這一種的副作用也非常明顯――――
如果一擊不能打敗對手,那麼自己就會陷入很大的被動,兩隻手因為用勁過猛,臂力已經消耗殆盡,在下一次【補完】之前,都會造成很大的防守間隙,這恰好就是敵人進攻的大好良機。
雖然真田信繁這一手足夠的急速,再加上他還是年輕人的關系,臂力很強,威力也很大,但是,天海還是可以感覺得出來,這一招滿是破綻。
不過他并沒有做出什麼反擊,将真田信繁的竹劍格擋開,而是踉踉跄跄的退開了七八步,一副好不容易避開直刺過來的竹劍的樣子。
【師父,你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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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田信繁雖然有點愣,但不代表他傻。
他看得出來,這一招是師父有意讓着他的。
天海面色陰沉的說道:
【這就是你這幾天的修行成果嗎?
源二郎?
你真是太差勁了!
不可理喻的笨蛋!
】
真田信繁大吃一驚,雖然他自己也知道自己這一招并不高明,如果碰到比較傳統的劍道名家,還會被罵為是【隻會偷襲的招數】,但是,自己的師父又不是别人,他再怎麼不滿意,也不會就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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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海歎了一口氣,說道:
【我的意思是說,我這段時間教過你的道理,你一句都沒有聽進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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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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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二郎,你當初說過的理想,現在都已經忘了嗎?
】
【沒有啊,我一直都記在心裡呢。
】
【哼!
你看看你剛才的劍勢!
你自己評價一下,是像斬将奪旗的武将呢,而是一個隻會在戰場上胡攪蠻纏的小兵呢?
】
【師父你的意思是說,我剛才表現出來的,是匹夫之勇?
】
【你以為呢?
】
【可這樣做有什麼不妥?
武将與小兵的區别,僅僅隻是他們所面對的對手不一樣而已?
當年的今川義元公那麼了不起,最後還不是被兩個不知名的小兵用小兵的招式給打死了?
】
真田信繁感到不服氣,也有些委屈,自己這段時間以來的成果,就這樣被師父貶斥得一文不值,這讓他很難受。
【喲?
過了一個多月,你竟然變得這麼能說會道起來了?
難道我還有教過你口才的技巧?
又或者是你無師自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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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經還真是小看你了。
】
【這不是能說會道!
】
不知怎麼的,今天的真田信繁似乎膽子很大,以前的他可沒有今天這麼【爺們兒】過。
【師父,我雖然沒怎麼上過戰場,但也知道戰場上的形勢千變萬化,如果還抱着[兵打兵,将打将]的陳舊思想,是很危險的,因為你跟本不知道将會出現在自己面前的敵人的士兵還是武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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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你這麼一說,我都開始懷疑,我以前沒上過戰場了,源二郎軍師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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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海面沉似水的看着這個少年郎,後者啞然――――
他這才想起來,對方可是一個身經百戰的大武士。
他突然心底一沉。
慘了!
自己不禁說錯話,而且竟然還跟師父頂嘴,這下肯定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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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他的擔心并沒有變成現實。
天海突然大笑起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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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二郎,其實你的話也沒有錯,之前有個人也跟你說了同樣的話,哈哈哈哈,看來有必要讓你們兩個人見一面了,還真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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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這一招雖然不是太令我滿意,但也算得上你最近一段時間下功夫的證明了,這回我就不讓你餓肚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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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面的話真田信繁全沒注意到,他瞪大了眼睛,問道:
【咦?
還有人也說過這話?
他是誰啊?
】
【我的兒子,小五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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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喜歡兵法?
】
【是的。
】
吉田敏光規規矩矩的在我面前坐好,剛才那本《孫吳兵法合編集注》則被擺在了茶幾上。
【你想成為武士嗎?
】
【嗯。
】
他毫不猶豫的回答讓我有些詫異。
【呵呵,想不到公家之中還有喜歡研究軍事的,我還以為像你們這樣高貴的人,隻對詩詞歌賦、風花雪月之類的感興趣呢。
】
【明智殿下,您這話可不對啊,風花雪月是要以太平盛世為背景,才得以産生的,而太平盛世也需要用武力手段來創造或者支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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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聲音洪亮端正,充滿着少年人的勃勃生氣,就好像我在上一世的中學生運動會上,看到的那些追風英雄、運動健兒一樣。
這哪裡像是死氣沉沉、嬌弱無力的公家子弟所能發出的聲音。
我對他的興趣更多了。
【你今年多大了?
】
【十二歲,我是天正元年生人。
】
【吉田中納言是你叔叔?
】
【不,他是我的伯父。
】
【令尊是哪位大人?
改日我也去拜見一下。
】
這話已經有些沒禮貌了,我們根本就不熟,我卻對他問東問西,還是他家裡面的事兒。
不過他倒是一點也不介意我的唐突,反而很有耐心的回答我的話。
【家父是大納言德大寺實初,大人想拜訪他,這恐怕不容易,他的身子不是很好。
】
【德大寺?
】
我感到詫異。
【吉田公子你難道不是吉田家的孩子嗎?
】
【不是的,家父和吉田中納言是同母異父的兄弟,家父稍微年長一些,祖父去世得比較早,祖母在得到了天皇陛下以及德大寺族人的允許下,改嫁給了當時擔任左近衛中将的吉田兼右閣下。
】
【那麼,你為什麼又跟你的叔父一個姓氏呢?
我記得德大寺是[九清華]之一啊,家格要遠遠高于蔔部氏出身的吉田家。
】
【這并不是我自己的意願。
】
他送了聳肩膀,用一副無所謂的語氣說道:
【我自小就不怎麼被父親喜歡,他索性就把我打發到了吉田神社來,讓我跟随吉田中納言學習修身養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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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久了,他大概也很享受沒有我在家的日子,于是幹脆就讓我改姓吉田,永遠别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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嚯,說了半天,其實還是一個意思――――
這熊孩子估計是因為惹是生非的原因,被家裡人讨厭,于是就跑出來了。
其實他還是挺可憐的,有家不能回。
我本來想安慰他兩句,但他卻完全沒有什麼【快來安慰我】的意思,而是饒有興趣的說道:
【其實離開那個家也沒有什麼不好,在那裡的時候,天天都沒有什麼事情可幹,我都快憋出病來了,現在好了,身在外地,視線完全擴展了,做什麼事情也方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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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可比呆在家裡有意思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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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然一個人樂在其中,我是該誇他【想得開】,還是該罵他【沒心沒肺】呢?
【那你接下來有什麼打算呢?
】
他想了想,說道:
【我現在是白丁一個,沒什麼身份,不過等夏天過後,朝廷就會任命我為正七位上檢非違使少尉,等擁有了官職,我就算是有了一個比較體面的身份了,那時候,我便會帶着這個身份出門遊曆,尋訪列國。
】
【出門遊曆?
】
我盯着他,沒記錯的話,眼前這個人是一個隻有十二歲的少年。
這麼小的年紀,就有出門闖天下的志向,真是教人佩服。
我記得我十二歲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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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貌似啥值得驕傲或者難忘的經曆也沒有。
唔,這個身體的主人倒是了不起,十二歲就被人穿越附身了。
【是的,九月份的時候,在四國擁有領地的西園寺閣下将會随軍前往四國辦事,我打算等那個時候跟他一起過去,看看四國的風土人情,也算是長長見識,豐富一下人生閱曆吧。
】
【嗯,不錯,好男兒志在四方,你的想法很不錯,我支持你。
】
【真的嗎?
太感謝了,叔父之前可是極力反對的,他想讓我在神社裡面讀書認字,然後在朝廷裡面做官,真是無聊死了。
】
【呵呵,你到底還是太年輕了一些,吉田中納言今年已經五十歲了,而你那兩個堂弟卻隻有五六歲,想想看,如果中納言閣下哪天不幸逝去,朝廷會任命誰來繼承吉田家的家業呢?
是兩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孩子,還是一個已經元服,可以算作是成年人,而且還和中納言閣下有一定皿緣關系的你呢?
】
【你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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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父會讓我來繼承吉田家?
】
他瞪大了眼睛,看上去似乎并不太相信我說的話。
【我說的隻是特定情況,如果中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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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讨論這個問題,似乎很不禮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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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田敏光也笑了兩聲,随後低下頭,小聲說道:
【其實呢,比起繼承吉田家的家業,我還是想做我喜歡做的事情。
】
【你還是想到外面去?
】
【是的,我想遊覽日本的所有地方,一寸地方也不想錯過,然後動手寫一篇《敏光卿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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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敏光卿記》?
那是什麼?
】
【我将要寫的書,因為我的名字叫做[敏光]嘛。
】
【你還想寫書?
】
【是的,自從小時候在已故山科大納言(山科言繼)家拜讀過《言繼卿記》之後,我就決定也要寫一本自己的書。
】
(稍微介紹一些,山科家世世代代擔任皇室的内藏頭,負責皇室财産的運營和收支。
山科言繼為了朝廷的财政收入,常年遊走在列國大名之中,在這段時間裡,他把自己在日本各地的所見所聞寫成了遊記,編到了書裡面,即《言繼卿記》。
織田信長上洛之後,其擔任武家傳奏,與織田家來往密切,得以接觸諸多不為人知的事件,其中大多數在《言繼卿記》中也有所體現。
所以說《言繼卿記》既是一本遊記,也是一本曆史書)
【書?
】
說到書,我又忍不住看了看擺在茶幾上的那本《孫吳兵法合集注》。
剛才他好像說過,對兵法感興趣。
現在又說,對闖蕩天下也感興趣。
我突然心中一動――――
【兵法】與【闖蕩天下】?
這兩者結合到一起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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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說,這個小鬼在向我暗示,他有成為武士的想法!
不會吧,自從源賴朝【公武分立】之後,武家已經與公家切斷了關系,雖然說幾百年來,有許多武士因為愛慕虛榮、貪戀公家的奢華生活而蛻變成為【武家公卿】,但是,從公家轉換成武家的人卻少之又少,有名的那幾個,右手指都加上腳趾頭就可以數的過來。
鐮倉之後,我就知道比較有名的,公家轉化為武家的,就隻有一個【花将軍】北田顯家。
這其中的原因,是因為信奉神佛的朝廷,對兩手沾皿、以殺人為業的武士們的蔑視。
不知道大家有沒有看過前幾年推出來的大河劇《平清盛》(我估計并不是所有喜歡看戰國流小說的人,都會對大河劇感興趣吧?
)?
裡面的武士階級,無論平家源家,穿得都相當寒酸,儒雅的源賴朝和平宗盛倒還好些,像個讀書人的樣子,而作為主角的平清盛卻穿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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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不看片名的話,作者真要懷疑日本人這是不是在翻拍《濟公》了?
這不是劇組道具的問題,因為裡面的朝廷文武百官和皇族,穿得都相當體面。
由此可見,武士在公卿眼中是何種地位了。
公卿對于武士雖然有些懼怕,但主要還是以【鄙夷蔑視】為主,他們把武士當做是看門狗和儈子手。
這種情緒一直持續到了幕末。
作者見到網上許多戰國流小說的作者,都把朝廷描寫得很不堪,為了吃飽飯,臉面什麼的都不要了。
這是不準确的,朝廷也有他的尊嚴。
雖然戰國時代有一些公卿世家會通過賣兒鬻女的方式來維持家中的經濟開銷,但是,他們的交易對象隻會是地方上有名望的大名,比方說《天與地?上杉謙信》裡面,落魄的中納言就把一對兒女賣給了長尾晴景。
武士蔑視公卿的堕落浮華,公卿則蔑視武士的利欲熏心,就是這麼一回事。
自從去年以來,我逐漸被人稱為【信長第一家臣】,雖然不知道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但感覺大家看我的眼神确實和以前不一樣了。
可能真的是因為地位提高了的緣故,現在想抱我大腿的人明顯比以前多了,幾乎每天都有人到我家來求官。
這個小鬼在我面前說了這麼多話,難道也是想加入我這個【第一家臣】的麾下?
如果是真的話,那可就太有意思了。
一方面,從剛才的一番讨論中,我感覺得到,眼前這個吉田敏光的身上有着令人期待的才氣與朝氣。
他的确很适合轉型為武士,而且還是個可以培養的【潛力股】。
說到【潛力股】,我忍不住就想到了一年前,在柳生莊招收的兩個孩子。
柳生宗矩就不用說了,雖然現在還隻是一個未成年的孩子,但他深沉穩健的作風(這點跟大大咧咧的柳生茜完全不一樣),總是讓我聯想到《甲賀忍法帖》裡的那個令人敬畏的【柳生筆頭】,香姬也不止一次向我稱贊他的才幹,還說将來很期待看見他與竹千代的配合。
而龍崎大河,他的性子有些粗野,這可能與他的出身有關系。
不過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他心中有些強烈的出人頭地的願望,說得再明白一點,這個孩子的功利心很重。
不過這也是難怪的,他畢竟是窮人出身,想過好日子的念頭自然比我們這些【上等人】要來得強烈。
但是,龍崎大河也的确是個人才,之前本多正信交給他的任務,他都很麻利的完成了。
本多正信跟我說,這個人的天份甚至要超過他的兒子正純。
柳生宗矩再加上龍崎大河,極有可能會成為未來三十年内,明智家臣團的重要成員。
如果再加上這個吉田敏光的話呢?
不過想招收吉田敏光,也不是什麼容易的事情。
他畢竟是清華門第的人,是未來的上等公卿,怎麼能進入武士的圈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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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自己的主公不一樣,本多正信雖然是個書生,看上去有些弱不禁風,但他實際上,擁有居合道劍術和體術深厚修為的他,赤手空拳對付一兩個彪形大漢并沒有問題。
另外,本多正信還有一點和明智小五郎并不相似――――
他不喜歡做轎子。
一坐上轎子,本多大叔的大腦就開始充皿,然後就是暈眩、反胃、惡心,最後直接就是吐出來。
這人放到後世,就是【三暈份子】(暈車,暈船,暈機)。
不過今天,他卻非常難得的租用了一定樣式雖然不華貴,但卻很精緻的轎子,出門了。
他到哪裡去呢?
羽柴秀吉的府邸。
明智家的府邸在安土城的北面的愛知川町,那裡背對着琵琶湖,可以在湖邊看見遠處的坂本城。
而羽柴家的府邸則在土山町,那裡比較靠近安土城本城。
此時已經是第二天的中午了,主公還沒有回來,家裡的事情暫時由香姬夫人代為處理,而家臣們也在籌劃着何時進入領地,他們正躊躇滿志的準備大幹一場。
而昨天戲弄自己的本多重次,現在卻忙得雞飛狗跳――――
松平廣家已經昏迷了很久,都沒有蘇醒的樣子。
這讓本多父子以及德川家駐紮在安土城的酒井忠次感到恐慌,他們在心中都升起了不安的念頭。
如果這回松平廣家真的出事了,那麼對于德川家而言,無疑又是一番震蕩。
五年之内,連續失去兩位【第一序位繼承人】,無疑會給德川家的未來蒙上一片烏雲和陰影,家臣們會猜測是不是德川家的武運已經走到了盡頭。
雖然誰都看得出來德川家康對于自己的【污點】,也就是松平廣家沒有多少感情,甚至恨不得他走得遠遠的,不要再回到德川家,讓他的【正人君子】的形象受損。
(【聲譽】隻是作者的臆測,結城秀康是不是真的因此而被德川家康嫌棄,這個問題見仁見智,作者隻是想到了其中一點而已,大家如果有異議,還請不要較真)
但家臣們并不是這麼想的。
他們從實際出發,認為眼下最有能力扛起的傳家家業的人,還會是松平廣家,因為他都已經十一歲,而且還元服了,在這個年代,已經算是成年人了。
而德川家康雖然還有三個兒子,但是長松丸、福松丸還有萬千代,都是年紀不超過六歲的孩子,能指望他們做什麼呢?
(以上三個人分别是德川秀忠、松平忠吉和武田信吉)
德川家康如今已經四十多歲了,這個年紀放在日本,已經算是【晚年】了。
如果他【突然】一死,那可怎麼辦?
如果那個時候,二公子還在人世,那擁有主心骨的德川家也不至于衰敗。
但是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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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一二公子要先于其父而去的話,那德川家就真的沒啥指望了。
于是,那時候的德川家,必定會人心浮動,給外人可乘之機。
這也就是德川家兩位老臣不安的最大原因。
真是沒想到,一個孩子竟然給德川家帶來了這麼大的麻煩。
想必現在的德川大人一定更加厭惡他了吧?
坐在轎子裡的本多正信因為想事情想的出神,注意力都被轉移了,所以竟然沒有吐出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轎子停住了。
侍從小聲喊道:
【佐渡守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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佐渡守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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佐渡守大人!
】
因為對方正在【冥想】,完全與現實世界脫節,所以沒有聽見他的聲音。
侍從不得不連喊了三遍,而且最後一遍完全是吼出來的。
這才把本多正信喚醒。
真是快啊,竟然已經到了。
相比起昨天,今天是個好天氣。
不僅風雪停了,而且還出現了太陽,照得人暖洋洋的,風也輕輕地吹起來,柳樹靜靜地随風搖擺。
羽柴家府邸的外觀并不特别,并不算華麗,羽柴秀吉雖然是領地超過百萬石的大大名,但他的官職卻隻是正四位下左衛門督,不方便【豪華裝修】。
雖然他自己是個喜好排場的人,但現在還不是他随心所欲的時候。
一進門有和式門廊,檐下懸挂家徽五三桐紋。
桐紋是藤原一族的标志,五三桐紋更是隻會有其中的佼佼者才能使用。
天皇當初将這個【徽章】賜給織田信長,織田信長又将之賜給農民出身的羽柴秀吉。
不過即便如此,也不代表羽柴秀吉進入了藤原家的門第。
本多正信向院子裡面,朝他走來的兩個武士遞上了名帖。
【我是明智家的本多佐渡守正信,有要事需得求見羽柴左衛門督大人。
】
【明智家?
】
兩個武士一愣。
羽柴家與明智家的交情很一般,至少這幾年是這樣。
兩家的人隻有一些官場上的客套,私底下的往來很少。
所以今天看到【稀客】臨門,兩個武士都覺得挺不可思議的。
【是的,還請兩位武士大人高擡貴手,行個方便吧。
】
兩個人讪讪的往後退,其中一個說道:
【我們隻是普通得旗本而已,這位大人,您不需要對我們這麼客氣。
】
而另一個則略帶歉意的說道:
【您剛才說什麼?
很重要的事情?
所以要求見我們家老爺是嗎?
】
【沒錯。
】
【那就抱歉了。
】
【啊?
!
】
本多正信詫異道:
【難道兩位不允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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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吓了一跳,連忙擺手解釋道:
【大人您不要誤會了,我們哪有那個權力阻止您見我家老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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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是啊,我們之所以說抱歉,是因為老爺現在并不在家。
】
【不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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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老爺昨天就帶着夫人還有于次郎公子等人去了長濱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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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濱城?
】
【是的。
】
【這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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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多正信感到失望無比。
【是哪位大人在外面?
】
有兩個留着月代頭,穿着鮮亮羽織的人從内室裡走了出來。
本多正信看得清楚,他們其中一個是中年人,看上去四十多歲,模樣與他原本所要拜訪的對象羽柴秀吉有一些相似,不過後者平日裡的模樣實在是令人不敢恭維,可沒有眼前這個人來的威嚴莊重。
本多正信見過他,是羽柴秀吉的弟弟,羽柴秀長。
而在他身邊的人,本多正信就更加熟悉了。
那是他以前的朋友,石田三成。
【秀長大人,這是明智家的本多佐渡守正信大人。
】
羽柴秀長似乎并不認識自己,而向羽柴秀長介紹自己的人,也并不是兩位武士,而是石田三成。
【明智家?
】
羽柴秀長扭過頭看着石田三成。
【石田大人,你認識他?
】
【是的,小的過去在近江伊香郡的古橋法華寺修行的時候,曾經遇見過來寺裡面借閱佛經的本多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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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嗎?
原來你和本多大人是舊交啊。
】
【舊交算不上,不過本多大人很有學問,他曾經花了一天的時間給我講解《蘭華經》。
】
【原來是這樣啊,本多大人原來是一個文采出衆的文化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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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兩個笨蛋還站在那裡幹什麼?
!
】
他突然對兩個旗本武士大聲批評。
【本多大人能我們家來,實在是令人榮幸,你們竟然敢把他攔在外面,實在是太過分了!
】
兩個武士感到委屈,但他們又不敢反駁羽柴秀長的話,隻好走到長安身後立住,做出一副【請進】的樣子。
【呵呵,秀長大人你太客氣了。
】
本多正信呵呵笑了。
而羽柴秀長則一臉嚴肅,鄭重其事地向他行禮。
【真是抱歉。
】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太久沒有喝水的緣故,他的官場客套話好像在念經,幹巴巴的的道:
【本多佐渡守大人,有失遠迎,還望恕罪,請進。
】
本多正信并沒有推辭,相反,他心中有了新的主意。
想起自己的主意,本多正信就感到有些得意。
他甚至都開始有些急切了――――
如果能馬上就實施的話,那就妙不可言了。
來到門口,盡管【心急如焚】,但本多正信依舊面色平靜的按照規矩脫了鞋。
作為一個講規矩的法華宗信徒,本多正信做事向來循規蹈矩,雖然他偶爾也有出格的時候,但總是點到為止,跟行事乖張,總想引人注目的前田慶次相比,他都可以算作是一個【好人】了。
今日事情【緊急】,一切講究都來不及了,唯有此禮還不曾忘記。
三個人坐在榻榻米上,石田三成先開口道:
【本多大人,好久不見了,聽說您現在已經是明智少将的家臣了,還會像以前那樣研究佛經嗎?
】
【三成!
不要無理!
】
在呵斥了石田三成的孟浪之後,羽柴秀長微笑道:
【佐渡守大人,還沒請教,您大駕光臨寒舍,是因為有什麼重要的事情嗎?
】
大概是因為在說話前喝了幾口茶的緣故,這回他的聲音好聽多了。
【想必秀長大人也有所耳聞吧,再過半個月,将軍就要在京都舉辦一次[春日祭],不僅是希望日本的土地能在秋天獲得豐收,更是為了能讓太子殿下康複,而向神佛祈禱福祉。
】
【嗯,我知道啊。
】
這事了一點都不新鮮,差不多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了。
不過,羽柴秀長并沒有因此而顯得不耐煩。
多年的官場生活,使他明白,越是平凡的事物,其中蘊含的玄機就越大。
而且眼前這個本多正信是明智小五郎的軍師,也算是個有本事的人。
他會閑着沒事,跑到自己家來講一些廢話?
後面的内容肯定不簡單!
羽柴秀長的表情變得越來越嚴肅。
受他的影響,二十四歲的年輕家臣石田三成也把嘴巴閉上。
這種級别的談話,不是他可以插嘴的。
【不僅是這樣,将軍還命令家兄來負責京城的治安,因為春日祭期間,肯定會有大量人群湧入京城,三教九流,魚龍混雜,什麼樣的人都有,京都府知事手裡的衛兵,根本就不夠用,所以家兄決定從前線抽取一萬兵力過來維持京城的治安和秩序。
】
【一萬兵力?
】
本多正信有些吃驚,羽柴家竟然這麼【用心】!
【是的,不僅僅是祭典舉行地點的上京和中京地區,左京和右京也會有重兵駐守巡邏,相信這樣,宵小之徒就不敢在祭典上搗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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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不止如此呢,我們打算在外地人上洛的山崎以及錦小路等要道上設置關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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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啊,我們大家都可以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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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多正信一邊聽羽柴秀長這麼說,一邊點頭稱是。
但在他的心底,卻頗不以為然――――
京都知事府本身就有近五千的士兵守衛,再加上羽柴秀吉這一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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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家夥,一萬五千大軍在京都内外晃悠,這聽上去都讓人害怕。
本身而言,一個地方擁有一定數量的駐軍,會讓這個地方的人産生安全感,但是如果駐軍的數量過多的話,物極必反,當地人反倒會感到害怕。
這裡聚集了這麼多當兵的,難道是要打仗了?
他們通常會如此猜測。
這樣一來,人心還能穩定嗎?
羽柴秀吉的做法本身并沒有錯,本多正信感到理解。
京都是天子之地,又是全國文化經濟的中心點,渴望來到這裡的人平時就很多,而到了祭典這天,蜂擁而來,享受是節日的人就更是不計其數了。
人一多,治安的壓力就暴露出來了,而除了京都知事府之外,羽柴秀吉獨自一個人承擔了這份壓力。
為了完成這份任務,他将家中的一萬士兵抽了出來,進駐京都。
不僅僅是上京和中京等【平安京】地區,連山崎、錦小路這樣的郊外也要設置關卡,可見他的确很用心。
但是,恰恰就是太用心了,他反而忽視了自己這麼做的真正目的是什麼。
維持京都的治安和秩序?
不,那隻是表面性的。
自己所要做的任務,實際上是保證祭典的順利召開與進行。
一萬大軍進駐京都,無論是什麼理由,都會給京都百姓帶來不安。
年輕人可能有所不知,但上了年紀的人,都還能回憶起幾十年前京都因為軍閥混戰而引發的動亂。
織田信長舉辦這次祭典,有他的目的。
于私而言,他是想尋找并且扶植新的朝廷代理人,也就是借這次祭典,修改或者調整一下幕府與朝廷的關系。
而于公呢?
能舉辦這麼盛大熱鬧的祭典,說明什麼?
說明太平盛世已經到來!
是誰帶來了這太平盛世?
是我!
織田信長!
隻有我織田信長才能有這個能力,戡平戰亂,拯救蒼生!
隻有我織田信長才能讓你們放心的走在大路上而不用擔心生命财産的安全!
隻有我織田信長才能讓你們平安的活在人世間!
隻有我織田信長才能給予你們眼前所看到的太平盛世!
隻有我織田信長才能做做你們這些天下人的主宰!
所以,你們全都跪倒在我織田信長的腳下,臣服效忠吧!
(這段文字寫得好中二啊-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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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明白了嗎?
這才是織田大将軍的真正目的――――
他想讓天下人都看到,是他織田信長,一手締造了這個祭典,所代表了的太平盛世。
這是炫耀實力并且穩定人心的絕佳手段!
但是,羽柴秀吉似乎完全忽視了這一點。
他将數量不少的軍隊帶進京都,京都的人會怎麼想?
一個地方如果出現了一定數量的軍隊,當地人會感到很安心。
畢竟還沒有什麼盜賊,會不怕死到,膽敢在軍隊的眼皮弟子下作奸犯科。
但是當軍隊的數量過于龐大的時候,效果隻會朝反面發展。
人們會惴惴不安,認為這是要進行戰争的前兆。
節日的氣氛會蕩然無存。
而且,還有一個問題,不知道羽柴秀吉注意到了沒有。
原先的那個與他關系非常友好的京都府知事(這裡的【府】是指京都的區域行政單位,下文的【知事府】,指的是京都府知事的辦公場所,意思不一樣的)村井貞勝因為年事已高的緣故,已經離職。
現在擔任京都府知事的人,是這些年的後起之秀,佐佐清藏。
那麼,這個佐佐清藏是什麼人物?
他是尾張傳統名門,宇佐源氏的旁系,佐佐一門的嫡流子孫。
因為父親佐佐政次和二叔佐佐孫介相繼戰死,所以佐佐家的家業,由三叔佐佐成政繼承。
因為之前的稻生合戰中,佐佐成政是鐵杆的的【信長派】,所以織田信長投桃報李,支持他做了族長。
因為三叔并沒有兒子,就把自己招贅做了女婿――――沒什麼,這個年代的大家族,為了維護皿統和家族的穩定,都會進行近親結婚的手段。
在第二次俱利伽羅谷之戰中,佐佐成政戰死。
算上之前的兩個哥哥,佐佐家的三個兄弟,全都為織田信長的家業付出了性命,不可謂不壯烈。
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織田信長對自己大力提拔,并且讓佐佐清藏做了京都府知事。
因為之前佐佐成政與羽柴秀吉的關系很不怎麼樣,耳濡目染的佐佐清藏對于羽柴家也很不感冒。
而京都還有五千人馬駐守,上面的人不和睦,下面的将士關系會好到哪去?
京都同時出現兩隻派系不同的軍隊,那有好戲看了。
所以如何處置這個問題,也是羽柴秀吉要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