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衍不知道京默和陳元慶之間的關系,隻知道京默能成功騙過陳元慶,那對他應該是極為了解的。
京默上路的時候,陳元慶也收拾好了東西,就在蘇衍準備的那隊人馬中,他高大的身軀安靜地站在夕陽中,帶着幾分落寞,讓人心底突然生出陣陣酸澀。
堂堂的領軍将軍此刻看起來更像是這小隊人馬的領導,看向他的時候眸色複雜,但是京默還是看到了其間的暖意。
“陳将軍是屬于這戰場的,沒必要為了我,耽誤了建功立業的機會。
”知道陳元慶堅持要送自己回去,京默心底更是難過,因為自己之前帶刺的話語,也因為心底已然生出的芥蒂。
“我的軍權好像早就被你送給了别人,現在再說這樣的話,很誅心。
”陳元慶看着京默笑着說道。
那随意的語氣好像統軍之權都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而看他的樣子好像也沒準備收回來。
“如果将軍想搶奪回來,應該也不成問題吧?
您還是搶回來吧,隻有有了軍權,您才能和父皇抗衡,才能讓我媽媽死都不能成為父皇的皇後。
”京默說話的時候眼角都紅了。
她最是清楚媽媽對父皇的感情,可是媽媽要成為皇後,陳元慶就是最大的阻礙……
在陳元慶的心裡,皇後的位置應該留給他的妹妹。
“既然是你想讓我失去的,那失去就失去了,隻要你高興。
”陳元慶上前,輕輕拍了一下的京默的頭,眼底全是溫軟。
京默嘴角扯出一抹哭笑,最終将心底的酸澀咽了下去。
她不願意再和陳元慶多費口舌,從知道媽媽的消息之後,她就再也不是那個溫柔可人的孩子,她現在渾身是刺,她就是要讓所有讓媽媽不高興的人難過,好像隻有這樣,她才會舒服。
陳元慶領着小隊人馬護送京默回京,京默一路都冷臉對着陳元慶,陳元慶卻一副大度的樣子,對京默始終溫和,每到一地都會給京默搜羅當地的好吃的,可是即使他忙前忙後兢兢業業,也沒換得京默的好臉。
直到到了京城的城門口,京默突然打開車窗,對着陳元慶說:“這一路謝謝你。
”
“不用。
”陳元慶聞言,眼中乍喜,但是看着京默眸子裡的隔閡和冰寒,他喜悅的心瞬間就降入了谷底。
“陳将軍,咱們已經回不去了,之前我喜歡你,和你玩笑,逗你開心都是因為我的媽媽,因為我不想讓你讨厭媽媽,可是現在,我的媽媽……,如果她不在了,我不用再讨好任何人了,所以……”京默說着,眼淚已經落了下來。
這一路行來,她聽說最多的就是媽媽的事情,百姓都感念着媽媽的恩德,可是她要的不是萬民歸心,也不是陳元慶低聲下氣的讨好,她要的隻有媽媽。
媽媽是她的盔甲,也是她的軟肋,沒了媽媽,她做的很多事情,都沒了意義。
“你可以怪我居心叵測,但是我的心思,媽媽是不知道的,我也曾真的喜歡過你,覺得你是個心兇寬廣的大英雄,可是現在,你是英雄還是狗熊,與我無關了,也與媽媽無關了。
”京默的話說到最後,眼淚簌簌落下。
對一個喜歡自己縱容自己的人說出最絕情的話語,她也是傷心的。
可是她真的不能再和陳元慶有任何的關系,她知道,媽媽之所以會是現在的樣子,與陳元慶脫不了幹系。
他甚至都參與到了傷害媽媽的事情中來。
“京默7;150838099433546,我……”陳元慶看着京默梨花帶雨的樣子,心底揪痛不已,他沒想到看着京默哭,自己會這樣的心疼。
“你别哭,你想做什麼做就是了,不管你做什麼,都是我咎由自取,你别哭。
”陳元慶想為自己争辯的,他想告訴京默,自己的妹妹因為溫意和宋雲謙而死,他想說自己的恨也是有原因的,可是在京默的眼淚面前,一切都是那麼的微不足道,他隻想讓京默不要流淚,因為她的淚随時都能變成刀子,淩遲自己的心。
如果陳元慶是惡言相向,如果陳元慶聽了她的話是惱怒的,京默可能會更坦然,可是這樣緊張着自己的陳元慶,讓京默的心更痛,一面疼自己的媽媽,一面疼這個本該頂天立地的男人,她隻能選擇生養了自己的媽媽,可是陳元慶對自己真的是很好很好,除了好,别的字眼都沒法形容的。
“陳元慶,我先走了,以後……”京默終究是沒忍心說出以後,而陳元慶看着她哭泣的樣子,并沒有阻攔,就任由她下令讓人帶自己的進城,他則停在了原地,看着馬車的背影離自己越來越遠。
京默的話語雖然含糊,意思卻很明白,他要失去她了。
這次心底的痛楚,絲毫都差于當年他聽到妹妹的死訊。
那個閃着晶瑩的大眼睛看着自己的女孩,那個可以笑話自己也給自己溫暖的女孩,那個對自己無比信任的女孩,終究是遠去了。
隻是這一次,他再也不能歸結到溫意的身上。
陳元慶似乎見到了當初他出現在自己面前,說自己是大英雄的樣子……
可是,她心中的英雄終究是傷害了她最在乎的人,終究是讓她失望了。
陳元慶覺得自己腦子昏昏沉沉,裡面有京默的影子,也有雨竹,兩個他拼盡全力都要護着的人都是哭着的。
他沒有護住陳雨竹,即使在她死後,他也将她在别人心底的溫柔賢淑給毀了。
他沒有護住京默,他讓京默落入紫旭國的人手中,颠沛流離,現在更是傷透了心,不願意和自己有一死瓜葛。
那些他珍視的滔天權勢卻沒辦法來彌補自己的罪過,更沒辦法改變自己尴尬的境地。
他以為大權在握,就可以和宋雲謙叫闆,就可以将心底的不平和憤懑發出來,可是現在,事實就在眼前,即使他在朝堂上志得意滿,他最在乎的人都不會再和他又分毫的關系。
從邊關到京城的這一路,他一直在想,這些年自己好像做錯了什麼,可是他有覺得自己沒錯。
他從來都覺得溫意不是良善的人,他甚至覺得溫意舍了自己的性命救百姓,那不過是沽名釣譽。
可是真的用自己的性命沽名釣譽的人,太少太少……
但是他隻能一遍遍告訴自己,溫意就是個極度自私的人,為了自己的幸福可以毀掉别人的性命。
可是他越對自己說,心底越慌,他越來越沒辦法勸服自己。
至于京默說的和他再無關系,他心底是不願的,她是這個世界上唯一一個讓自己心生柔軟的孩子,雨竹他已經護不住了,那就護住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