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府左鄰右舍的宅子已經買下,到月底的時候,原本隔斷的後三進院子也要收回來。
此刻楊思齊已經招了一批工人,正在拆除左右鄰舍的舊建築,拆下來的材料分門别類地堆放在地上,暫時還未運走,顯得有些雜亂。
不過楊思齊舊宅受到的影響不大,隻是周圍的圍牆拆除了,顯得空曠與
雜亂。
李魚回到家裡,照例沒有碰到人,楊思齊連招個家仆小厮都嫌麻煩,所以原本宅子就空蕩蕩的沒什麼人。
潘大娘和吉祥出身貧寒,現在雖然有了錢,能自已動手的也懶得麻煩别人,所以也沒有招聘仆傭的
意思。
偌大的宅院就這麼幾口人,現在都忙着改建宅院的事去了,故而顯得格外冷清。
李魚見沒人,便徑直去了作作的房間。
作作倒是招了一個小丫環,忙着料理一些眼麼前兒的事情,免得凡事總要勞動婆婆。
這丫環叫小雲,才十二歲,瘦瘦的,有點營養不良的樣子,模樣兒倒還清秀。
她正坐在門口廊下擇着青菜,看到李魚,便怯怯地站起來,紮撒着雙手,讷讷地不知道該說什麼。
李魚總是早出晚歸,這小丫環就見過他兩面,對這位男主人便有些怕生。
李魚擺擺手道:“你忙你的。
”說完就從這小丫環旁邊走過去,進了内宅。
小雲松了口氣,坐回小馬紮,繼續擇起了菜,隻是原本小聲哼着歌兒的,這時卻不敢再唱了。
作作穿着一身寬松的燕居常服,側卧在榻上,手裡拿着一個拳頭大的紅繡球,正在哄孩子。
按照傳統的作法,女人坐月子是很遭罪的。
稍帶點兒鹹味的菜都不能吃,涼東西也不能吃,不能洗澡、不能洗頭,一個月下來,蓬頭垢面,皮膚一撓都像砂紙似的沙沙直響。
真不知道這坐月子究竟是保護
産婦還是折磨産婦。
其實故老相傳的這些規矩,在條件極惡劣的上古年代倒是确有其必要,但随着時代發展,生活條件、人體素質已經大幅提高,可這些“老經驗”卻被機械地保留了下來,絲毫未變。
幸好,作作是來自西域的人,而且她有一半粟特人皿統,李魚便跟媳婦兒聯手哄騙潘氏,說依照隴西的規矩,坐月子的規矩與本地是不同的。
而且作作有西域人的皿統,一些本地媳婦不能做的事,她是不
礙的。
這年代聲訊信息不發達,西域習俗是個什麼樣兒,潘氏也不了解,所以作作倒是可以每日沐浴、梳妝打扮,絲毫未受影響,還因為初作母親,明豔之外,多了幾分柔美的光輝,不像旁人家坐月子的小婦人
,都跟抱窩的老母雞似的,搞得蓬頭垢面。
“你回來啦。
”
作作看見李魚,便露出歡喜的笑容。
“回來啦。
”
李魚在榻邊坐下,在她頰上吻了一記,轉眼去看兒子。
得益于母親強健的體魄和優渥的生活環境,這小子娘胎裡就得到了充分滋養,營養充足,精力旺盛的很。
不像有的人家,初生的嬰兒足足七八天,還是整天閉着眼睛,吃了睡,睡了吃。
小家夥正瞪着一雙炯炯有神的大眼睛,饒有興緻地瞪着那隻綴了纓絡的紅繡球看得有滋有味,突然紅繡球不見了,變成了李魚靠近的大臉。
父子倆大眼瞪小眼地對視了半天,小家夥握緊雙拳,呶起小嘴,胖乎乎的藕節兒似的一雙小腿蛤蟆似的蜷起來,嘴角吐出一個泡泡。
李魚伸出手,好笑地接住了他的一對小腳丫,小家夥用力一蹬,借勢抻了一個大大的懶腰,然後打了一個大大地呵欠,眼睛半睜半閉地想睡了。
作作把兒子攬到懷裡,輕拍着他的身子,對李魚道:“這幾日開始拆建房子了,有些嘈雜,我想帶孩子回西市去住,又怕婆婆會有什麼想法,你看要不要跟她說說。
”
李魚道:“老人家要是整天看不到她的大孫子,隻怕是不成的。
不若這樣,白天裡你就回西市,等到晚上再回來,到了晚上,這兒也就不施工了。
再說,小孩子,别太嬌慣了他,有點小動靜就不睡了?
”
作作道:“嗯,隻是他現在白天也要睡上幾覺,太嘈雜了睡不好。
我也不想讓他太嬌氣,男孩子嘛。
”
她微笑地看了兒子一眼,在母親懷裡,被她輕輕地拍着,小家夥已經閉上了眼睛,睡得無憂無慮。
作作自得地道:“父親要趕在冬天前來長安,估摸着也快到了,沒有把我風風光光地嫁了,父親一直耿耿于懷的,我都有些怕見到他了。
不過現在有了這小家夥,我就不怕了。
父親見到他的寶貝外孫,一定
懶得理會我了。
”
李魚聽了也忍不住笑起來,想了一想,道:“估算時間,嶽丈大人應該就在這十幾天内抵達長安了。
對了,我跟你說的我娘的事情,你們做的怎麼樣了?
”雖說作作跟吉祥隐隐分成了兩派,有些競争的苗頭,但這種關系,終究不是劍拔弩張的敵我關系。
李魚也不奢望她二人都好得蜜裡調油,但也不希望兩人過于生份,便靈機一動,把撮合母親與楊思齊的事
情拜托給了她們。
為了達成這一任務,兩女少不得要商量行事,彼此配合,這樣一來,彼此的關系就能緩和許多。
而且,吉祥是外柔内剛,平素裡極溫柔的性子,不觸碰她的底線,這隻溫柔的小貓兒絕不會亮出她的爪子。
而龍作作呢,則恰恰相反,表面上張牙舞爪的,乍一接觸,隻會叫人覺得她霸道。
但接觸多了,就會發現這妹子刀子嘴豆腐心,沒心機。
沒心機,這一點尤其重要,很多無謂的敵意和戒備,會在這接觸中
煙消雲散。
李魚這一手可謂是一舉兩得,這貨也是個天生的陰謀家。
之前在利州的時候,有個任太守做強敵,在隴西的時候,有四大寇做對手,等到了西市,又有王恒久、喬向榮兩黨相争的生死漩渦。
等他到了鼓吹署,整日裡無所事事,這點小心機,就全用在算計自已女人身上了,不過現在看來,效果是真不錯。
李魚一問,龍作作馬上來了興緻,興沖沖地道:“很順利啊,我和吉祥商量了一下,後來就各自負責一塊。
她呢,現在幫着楊先生處理改建宅邸的事兒,經常打交道,就負責向楊先生吹風兒,你也曉得,那楊先生是實心竹子吹火―一竅不通,不多點點,
他是不通竅兒。
”
“我娘這邊呢,她心意如何?
”
“婆婆這邊呢,應由我來負責了。
每天婆婆來看小寶,我都拐彎抹腳提起楊先生,一開始她還隻當笑話聽的,現在隐隐約約,也是有那麼點意思了。
”
“你怎麼看出來的?
”“嘻嘻,婆婆總是嚷嚷要少吃東西,要減肥,可隻見她說,不見她做。
我拐彎抹腳地提過幾次楊先生似乎很喜歡她,而你也樂見其成,隻是作為兒子,不好想母親提起之後,她現在每晚那頓飯可是真的不吃
了呢,那腰身日漸顯現了,你還别說,婆婆腰身一現,臉蛋兒變小,真是愈發顯得年輕漂亮了。
”
李魚微笑道:“嗯,不錯!
這件大事,可就拜托你們倆了。
”
“你放心好啦,本姑娘出馬,哪能連這麼點事都辦不好。
”
龍作作說到這裡,忍不住搖頭失笑:“不過,也真是的,哪有你這做兒子的,整天算計着讓自已老娘嫁人的。
要不是我深知你的為人,真要以為你是圖謀人家楊先生的家産了。
”李魚搖頭,感慨地道:“家母青年時守寡,獨自一人拉扯我長大,吃了太多苦。
現如今我已成家立業,可母親實則歲數并不大,才不過三旬五六,還有多少歲月要獨自度過?
楊先生又是一個極好的人,絕不
會虧待了母親。
”
龍作作凝視着李魚,忽然伸出手,輕輕撫摸着他的臉頰,柔聲道:“道理是這麼個道理,可世間為人子女的,有幾個會有你這種想法?
我沒看錯你,你真的是一個很善良的好人。
”
李魚抓住她的手,啼笑皆非地道:“怎麼跟摸你兒子的小臉蛋兒似的。
我也沒有看錯你,第一次見你的時候,你恨不得一腿将我踢成殘廢,那叫一個霸道。
可我就知道,敲碎了那層硬殼,你比誰都柔軟。
”
“人家上輩子欠了你的罷了。
”
龍作作扁了扁嘴兒:“哎!
想當初,本姑娘縱橫馬邑州,多少豪紳貴介公子追啊,可偏生就喜歡了你,還為了你,私奔到這麼遠的地方來,心甘情願做了你的女人,還為你生了兒子。
”
“這就是緣份。
”
李魚笑嘻嘻地瞟了一眼她微敞的兇口,那裡隐約地露出一對肉光緻緻的大白饅頭,還透着幽幽的奶香味兒,如果不是兒子就偎在她懷裡,李魚真想湊上去“啃”兩口。
“緣份到了,一切自然水到渠成。
”龍作作白了他一眼,拉了拉衣衫,遮住了那道誘人的深溝,道:“話是這麼說,可啥時候婆婆和楊先生才能水到渠成?
他們一個是木頭性子,一個不好啟齒,咱們做小輩兒的,敲敲邊鼓尚可,又不好出面戳
破這層窗戶紙。
”李魚笑吟吟地道:“我正要請楊先生出面,幫我一個大忙,明日約他一起去欽天監。
到時候正好拜托那裡的一人做媒人,那人可厲害了,如果是他出面作媒,這事兒就是天作之合,我娘就算有些不好意思,
有天意遮羞,也會答應了。
”
龍作作驚奇地道:“是誰啊,這麼能耐,居然敢稱代表天意。
”
李魚道:“你在西域,想必是沒聽過他的名聲的,此人姓袁,名―天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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