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6章不死不休
高陽策馬到了李魚面前,嫣然一笑:“喂!
我們又見面了呢!
”
李魚擡頭看了看她,高陽瞧見他那微帶茫然的小眼神兒,登時大怒,這個夯貨,居然把我忘個一幹二淨麼?
高陽小兇脯一挺,怒氣勃然:“本宮高陽!
你想起來了麼?
”
李魚“啊”地一聲,一拍額頭,恍然道:“在下臉盲!
”
高陽一呆:“什麼意思?
”
“就是說,沒見過幾次的人,他記不住相貌!
”太子一提馬,走了過來,悠然接話。
高陽大不忿:“哈!
我這麼漂亮,他看過了居然記不住?
”
李正一本正經地道:“殿下,臉盲是種病,我這個人臉盲,就是說,根本分不清誰漂亮誰不漂亮。
”
高陽公主翻了個大大的白眼兒,不過心氣倒是有點平了,對病人嘛,總要寬容些的。
太子李承乾微笑地看着李魚,饒有興緻的模樣。
蘇先生叫我今日校軍早些結束,又特意叫人引我由修真坊穿過,就是為了此人?
此人當真對我保住太子之位大有幫助麼?
想起孟嘗君生死關頭靠着一對“雞鳴狗盜”之徒,才順利脫險,李承乾倒是信了幾分,有時候,即便是社稷大業,至尊的寶座,一個市井間的小人物,隻要因緣際會,也未嘗不能發揮重要作用。
想到這裡,李承乾的笑容更溫和了幾分:“李魚,你不認得高陽,那可認得我麼?
”
李魚長長一個大揖,恭聲道:“草民李魚,見過太子殿下!
”
高陽剛剛平息下去的心氣兒又升起來了,指着李魚道:“哈!
你不認得我,為什麼認得我大哥?
”
李魚一臉無奈:“公主殿下,既然已經知道了你的身份,在下又豈能還不知道太子殿下的身分?
那不是臉盲,那是白癡了。
再說,方才羅将軍、宋将軍把東宮兩率的名号喊得震天響,在下又不是聾子。
”
李承乾笑道:“好啦好啦,小高陽,不要難為人家。
”
李魚忙又轉向太子:“草民多謝太子殿下救命之恩!
”
李承乾把馬鞭微微一揚,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率土之濱,莫非王臣。
這本是孤份内之事,何必言謝!
”
李承乾說着,目光炯然,盯着李魚。
李魚心頭靈光一閃,暗道:“太子這話裡有話啊,莫非有招攬之意?
”
李魚心頭揣測着,忙含糊應道:“草民性命,全因太子而得保全。
恩重如山,草民當然是記在心裡了。
”
李魚這番話,李承乾那邊自然另有一番解讀,哈哈一笑,容顔大悅。
李承乾身為太子,對李魚縱有招攬之意,此時也斷然沒有倒履相迎的道理,便把馬鞭又一揚,吩咐那千牛備身楊元芳道:“此間事,惹出偌大的陣仗,須得報于長安縣知道,你帶李魚一幹人等前去!
”
李承乾說罷,一提馬缰,向前行去。
羅霸道舉刀高呼道:“護送太子回宮!
”
左右清道率官兵重新集結儀仗,護送太子離開,經過李魚身旁時,羅霸道和纥幹承基向他點了點頭,便自行去。
高陽總覺得與李魚見面時别有一番情趣,與他對話,也比與宮中那些陰柔氣濃重、從不敢頂撞她一句的死太監得趣兒,見太子走了,心中頗為不舍,但她實也沒有留下的道理,隻好用馬鞭點了點李魚,也不知意喻何指,便策馬追她大哥去了。
這裡東宮人馬一走,那千牛備身楊元芳便湊到了李魚面前,打個哈哈,抱拳道:“本官一莽撞人,今日錯判,險些誤殺好人,實在冒失了。
這位兄弟,切莫見怪。
”
李魚心若燭明,面上自然不會說破,微微一笑,道:“不敢不敢,草民豈敢當得楊将軍一禮。
幸未釀成大錯,已是幸甚。
此去長安縣,還請楊将軍做個公道,免生枝節。
”
李魚笑了笑道:“我們這些平頭百姓,可是最怕見官的。
”
楊元芳拍兇脯道:“這事兒包在我身上,雖然這裡動刀動槍的,鬧得陣仗頗大。
但既有太子吩咐,再有本将軍作證,足下定可順利結案的。
隻是……”
楊千牛扭頭瞧了眼他那些兵丁,抱歉地道:“各位兄弟,今日楊某拉你們出來,本是為了一醉方休。
奈何鬧出這檔子事來,奉太子口谕,咱得先往長安縣裡一行,怕是不能……奈何……”
衆兵士固然失望,這時也得紛紛拱手:“楊備身盡管前去,咱們改日再聚也是一樣!
”
這時宇文長安眼見太平了,從那地洞裡爬出來。
聽到這話,忙拍兇脯打保票:“将軍自去,這廂不用管了。
這些軍爺鏟除賊盜,于老朽有恩,今日飲宴,小老兒負責,定叫諸位軍爺滿意而歸!
”
楊元芳一聽,此人倒是個伶俐人,滿意地點點頭,道:“你是此間店主?
”
那胡人胡須一翹,欠身道:“小老兒宇文長安,正是這長安大酒樓的店主!
”
楊元芳聽到宇文長安四字,面頰也是抽了一抽,點點頭道:“好!
我這些兄弟,就交給你了!
你這份人情,本将軍也記在心裡了。
”
宇文長安眉開眼笑,這一下就省了他去經官備案連番的折騰了。
若不然,說不定就連酒樓都要封上一陣,等案子結了,卻不知何時才有人想得起來替他解封,說不定又得使錢,當下連聲答應。
楊元芳便叫人收拾了所有屍體,宇文長安叫夥計将那裝牛裝羊的車子推來,跟扔死豬似的把屍體扔上去,片刻功夫,堆得小山一般,一連拉了四車,至于那些在此戰中不幸死去的江湖遊俠,卻不可如此沒有禮數,另弄了兩輛車子,一具具擺放齊整,楊元芳便叫了十幾個親兵,再加上李魚那班遊俠好漢,押着這些車子,往長安縣趕去。
由修真坊穿過,再往前去不遠,就是宮城範圍了。
李承乾校軍回來,自要往宮中去見父皇,交待一下此番校軍的事情,接受父皇的考評。
這是例行的功課,不可或缺。
李承乾便讓兩率兵馬繼續護送高陽公主回公主府,他這廂隻引了太子親軍,往玄武門去,兩下裡分道而行。
羅霸道和纥幹承基護在高陽公主左右,高陽公主騎在馬上,身子放松,随着馬的前行,蠻腰打浪,下巴一點一點的,就跟睡着了似的。
過了半晌,突然扭頭,道:“宋将軍,那個李魚,怎麼每次見他總少不了打打殺殺啊,他……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
”
纥幹承基淡淡地道:“是個賤人!
”
高陽一奇:“啊?
”
羅霸道忙打圓場,道:“是個用劍的人!
我們用刀,他用劍!
哈哈……”
高陽撇了撇嘴,道:“誰問你們這個啦,你們這些武人呐,滿腦子轉悠的就是刀槍劍戟,打打殺殺。
诶,那他武功如何啊?
”
纥幹承基道:“武功?
嘿嘿!
哈哈!
哈哈哈……”
高陽瞪眼道:“宋将軍這是何意?
”
纥幹承基笑臉一收,一本正經地道:“他若耍起賤來,我等不是對手!
”
高陽大為驚羨:“竟然如此厲害?
”
纥幹承基正色道:“此人雖隐于市井之間,不為人知,實則賤技無雙,乃是一位真正的高人。
一手賤術,出神入化,登峰造極,便稱他為天下第一賤客,也是實至名歸!
”
高陽公主兩眼放光:“哇!
這麼厲害?
”
高陽公主想了一想,眸波一潋:“那我聘他做的劍術老師可好?
”
“啊?
”
羅霸道和纥幹承基同時一呆。
高陽公主興緻勃勃地道:“你們的武功固然好,可惜刀沉,不好舞動,劍勢輕靈,我是女孩子嘛,正适合耍劍!
”
纥幹承基幹咳一聲,看向羅霸道。
羅霸道扭臉他顧,你自己挖的坑,自己填吧!
死道友,莫死貧道,無量~我的佛!
……
“哈哈哈哈……”
李魚等人被楊元芳帶到長安縣,何善光何縣令聽說在他治下死了近百号人,氣極敗壞就蹦上了大堂的時候,消息也傳到了西市。
東籬下,樓上樓,喬向榮喬大梁的簽押房裡傳出一陣猖狂的大笑。
笑聲很肆意,很狂放,他不怕被人聽到,他隻怕旁人聽不到。
喬大梁笑得無比快意,笑罷,才拍案贊道:“老大送給我一個寶貝啊!
”
他那忠心耿耿的大賬房憂心忡忡:“大梁,您還笑呐!
李魚可是……可是把賴大柱的根本連根拔了呀!
”
喬向榮睨了他一眼:“那又如何?
”
大賬房苦着臉道:“造成這麼大的事情,雙方可是再沒回寰餘地了呀!
”
喬大梁乜着他道:“為什麼要回寰?
”
他轉向大賬房,肅然起來:“這跟做生意沒什麼兩樣,不敢拼,那就隻能小富則安,又或随波逐流,看着是安穩了,可是稍有風浪,先倒的就是你!
”
喬大梁冷笑一聲,撫須道:“自從王恒久向我發起挑戰,我與他,就絕無回寰的餘地了!
這種例子一開,從此還得了?
就是要以雷霆手段,叫任何有所觊觎的人,想要有所行動前,都好好掂量掂量。
你呀,守着那賬房太久了,膽魄都小了,推開窗子,往外看吧!
”
外面,樓下,賴大柱的宅邸内。
賴大柱面如土色地呆坐在石上,仿佛一個死人。
王恒久站在他對面,臉色比死人還難看。
“大梁……”
賴大柱顫抖着聲音,擡頭看向王大梁,王恒久一直是他的幕後靠山,如今更已是他唯一的倚仗了。
“怎麼可能?
怎麼可以!
我才是掌握人脈的那個人!
那個滿身銅臭的喬向榮,究竟是怎麼做的?
他怎麼可能調得到東宮六率?
”
賴大柱苦喪着臉道:“大梁,不是他調動的,是太子校軍,恰由那裡經過。
是天在幫他們,是老天在幫他們啊!
”
王恒久咬的牙關格格作響:“運氣不會一直站在他們一邊的!
我不甘心!
我不認輸!
我不會就此罷休的!
”
賴大柱惶惶然道:“可我的人全都完了!
”
王恒久冷笑道:“開弓沒有回頭箭,現如今,咱們是不進則死!
你的人完了,還有我,我把我的籌碼押上去,勝敗生死,在此一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