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非看着夏菊,直到把夏菊看的有些不好意思,把臉側向另一方。
高非:“你會這麼覺得嗎?
如果你這麼覺得,剛才的話就當我沒說。
”
說完,高非站起身打開房門走了出去。
夏菊坐在椅子上沒有動,慢慢的把碗裡的馄饨一口一口的吃完,馄饨帶着溫度溫暖了腸胃,也讓夏菊的頭腦越發的清楚。
上海極斯菲兒路76号,“國民黨中央執行委員會特務委員會特工總部”的牌匾分外醒目。
雖然汪精衛自立門戶成立依附日本人的僞中央政府,但是他依然以孫中山先生學生的身份自居,并且在政府名稱乃至旗幟上大體還是保持之前的樣子,以示并未忘本。
特工總部情報處處長金占霖剛剛開完會,從樓上會議室剛回到自己的辦公室,秘書捧着一摞表格走了進來:“處長,這是要您審閱簽字的。
”
金占霖撇了一眼,将眼鏡摘下放到辦公桌上,用手慢慢的揉着太陽穴,随口問道:“這又是什麼文件?
”
秘書:“這是新招的内勤職員檔案,家庭政治背景這些情況,是要我們情報處審閱調查的,您簽了字,就可以報請王廳長批準。
”
金占霖:“招幾個内勤也搞的興師動衆,我看也不用軍統共黨派人來,自己也能把自己都吓個半死!
”
他拿起幾張表格翻閱着,翻閱到其中一張停了下來:“蕭甯甯?
蕭甯甯不是蕭處長的寶貝千金嗎?
怎麼她也報了名?
”
秘書:“我聽機要處的人說,這位蕭大小姐整天的無所事事,蕭處長擔心她在外面惹出什麼簍子來,放到身邊也安心,也算讓這位蕭大小姐有個事情做。
”
金占霖:“這個老蕭,剛剛送進來一個什麼世侄,這又把自己女兒送進來,他這是把特工總部當成保姆看護所了,特工總部都是一些少爺千金,那也不用在做事了!
”
秘書陪着笑臉,說道:“處長,這些表格您還要抓緊時間審閱,王廳長那裡已經催問過一次了。
”
“這不是才到我手裡嗎,怎麼就來催問?
都不容人喘口氣?
”
“前兩天負責初審的人事科秦科長去南京出差,耽擱了兩天,所以……”
“所以什麼屁都得我們情報處接着!
我日他個先人闆闆!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
金占霖把手裡的表格往桌子上一摔,氣不打一處來,剛剛開會的時候,因為接連發生高級官員被暗殺的事件,李士群把金占霖的情報處當衆訓斥了一通。
“無所作為!
”“任人宰割!
”李士群拍着桌子給情報處下達限期破案的命令。
被上司訓斥,金占霖還是能接受,讓他生氣的是,行動處也經常性的到處撲空,卻是一點斥責都沒有,這是讓金占霖不服氣的地方。
笃笃!
門外傳來敲門聲。
金占霖仰面背靠着椅子上,生着悶氣,聽見敲門聲,以為還是自己的秘書,忍不住怒道:“又有什麼事,就不能讓我休息一會嗎!
”
推門進來的是機要處處長蕭萬廷,蕭萬廷笑道:“金處長,怎麼火氣這麼大?
是哪個不開眼的下屬把你氣成這樣?
”
對蕭萬廷,金占霖還是很客氣的,雖然機要處是特工總部最不起眼的部門,但是機要處經手各種機密文件,蕭萬廷能坐到這個位置上,說明他在上面是有一定根基。
金占霖:“老蕭啊,快坐。
唉,剛讓李主任給訓了一通,你又不是沒看見,再訓幾句,我都快要走不出會議室的門。
”
蕭萬廷:“也難怪李主任動怒,軍統最近實在是太猖獗,前幾天我的世交好友,中儲行的沈晉就是大白天的在家中遇刺,幸虧當天我事務纏身沒到場,不然的話都興許被一勺燴。
”
金占霖:“沈晉的案子,我正在查。
不過,老蕭,我難以理解的是,查諜抓匪是情報處和行動處兩個部門的事,憑什麼情報處被訓的狗皿淋頭,行動處就什麼事都沒有?
”
蕭萬廷:“金處長,你跟着李主任這麼多年,你還不了解他的秉性嗎?
越是親近的人,他才罵的狠!
他有一天不罵你了,那才是你該擔心的事。
”
金占霖有種當局者迷的恍然:“你的意思是……”
蕭萬廷微笑着說道:“我哪有什麼意思,我可是什麼也沒說。
”
金占霖大笑:“對對對,你什麼也沒說,我什麼也沒聽見!
”
被蕭萬廷一番開導,金占霖心裡也敞亮了許多,從煙盒裡拿出香煙遞過去:“新牌子,美麗牌香煙,抽了美麗牌,越來越美麗!
”
蕭萬廷:“美麗不美麗不重要,活着才是最重要……金處長,我這是又要給你添麻煩來了。
”
“老蕭,咱們弟兄還什麼麻煩不麻煩的,有事你隻管說,隻要不是涉及日本人的,我怎麼都能幫上點忙。
”
“我先多謝了。
我剛給你送來一個學生娃,這又要給你送一個大侄女來。
”
“怎麼,你準備把甯甯也安排在情報處?
”
“你已經知道了?
”
金占霖指了指桌上的一摞子表格:“我也是剛剛才看到。
不過,現在特工總部最紅火的部門那可是行動處,賞銀多,油水也多,哪像我這清水衙門,連讓弟兄們吃碗夜宵都要算計,你幹嘛把甯甯送來我這窮廟?
”
蕭萬廷嘿嘿笑着:“行動處吳處長這個名聲有點……啊,不太妥帖。
哪像你金兄這麼值得讓人信賴。
”
蕭萬廷知道,金占霖和行動處吳雲甫的關系,一直是明裡暗裡的互相排擠,編排幾句吳雲甫就等于是變相的奉承了金占霖。
果不其然,幾句話就讓金占霖眉飛色舞:“有你老蕭一句話,沒說的。
侄女到我這,你就放一百個心,絕不會讓她受一點委屈!
”
“那我就先謝了。
我聽說法租界新開了一家西餐廳,特意從德國的請來的廚子,哪天得空咱們去嘗嘗鮮。
”
“算了吧,老蕭,你還不知道我?
我是地道的老四川,我可吃不慣洋人的玩意,咱們就找一家川菜館子就最好。
”
“好,好,那就去新都,他們的川菜廚子整個上海也是第一流!
……另外,金處長,俊辰辦事怎麼樣?
沒給你添什麼麻煩吧?
”
“你這個世侄非常不錯,他現在跟着李正信那一組,人也聰明,學東西也快,我看用不了三兩個月就能獨當一面。
”
“那就好,我是真擔心他才從學校出來,适應不了打打殺殺的環境。
”
蕭萬廷又和金占霖說了一會兒閑話,才告辭離開。
中午的時候,天氣忽然變了臉,陰雲剛剛上來,淅瀝瀝的冬雨就飄飄灑灑下了起來。
冷雨夾着北風,讓氣溫驟降,高非豎起風衣的衣領,壓低了帽檐,在行色匆匆的人群中向四方書店走去。
四方書店門口的牌子已經被雨水打濕,牌子上寫着:端硯缺貨,請客人還要耐心等待。
這是最近沒有新任務的暗号。
高非沒有進去書店,徑直向前走,剛拐過一間茶肆,忽然腰上被一支硬邦邦的東西頂住:“别動!
把手舉起來!
”7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