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後,合順祥布行。
高非坐在客廳的椅子上:“老胡,上面有什麼新任務?
”
胡國華:“總部來電,要我們除掉金占霖!
”
高非點點頭:“這個鐵杆漢奸,輪也該輪到他了。
不過,他現在學習李士群,幾乎從不邁出76号半步,家又是住在華村,咱們很難找到動手的機會。
”
“電文上說,已經通知了我方潛伏人員想辦法把他引出來。
”
高非心想,讓厲先傑引出金占霖,雖然也不是那麼太容易,起碼可以試一試。
他隻是有些奇怪,昨天還見到了厲先傑,他為什麼不告訴自己這件事?
“也好,那我就等待潛伏人員通知我。
”胡國華不知道厲先傑的身份,高非也沒打算告訴他。
胡國華:“潛伏人員如果成功引出金占霖,他會通過總部聯絡我,你最近一段時間要勤從我門口路過才行,以确保第一時間得到消息。
”
這他這麼一說,高非恍然大悟,原來胡國華說的潛伏人員并不是厲先傑,而是另有其人!
胡國華:“高隊長,還有一件事是關于夏菊的。
”
“夏菊?
她怎麼了?
這個時間,她應該在去重慶的路上。
”
看着胡國華凝重的表情,高非已經隐約感覺到不妙。
“總部的電文上說,浙江軍統站派了兩個人接到夏菊之後,在三江口附近遇到臨時檢查關卡,三言兩語就露出破綻,情急之下,他們就開車闖關。
”
高非騰的站起身:“然後呢?
”
“然後……他們在逃到江邊的時候,被追上來的軍警亂槍打爆了車胎,轎車在高速中失去控制,沖進了江裡!
當天晚上已經打撈出來兩具屍體,是浙江軍統站那兩人。
”
“那夏菊呢?
”
“暫時還沒有找到夏小姐,但是恐怕是……兇多吉少。
”
高非沉默了一會,突然爆發:“遇到臨檢就能露出破綻?
他們到底是他媽的特工還是大頭兵?
”
“據說這兩人都是新人,經驗上肯定是有欠缺。
”
“派兩個新人去做這種工作,浙江站沒人了嗎?
”
“他們走的那條路,平時很少有臨檢,去到時候還是暢通無阻,沒想到……”
高非感覺自己的腦子似乎又要陷入混亂:“總部怎麼說?
沒有讓浙江站派人沿江找一找嗎?
”
“浙江站毛萬裡站長不同意繼續尋找夏菊,他擔心敵人會留下眼線在三江口附近監視,而且夏菊十有八九已經犧牲。
浙江站已經因為這件事損失了兩個人,為了一個低級别情報員不值得付出更大的代價。
”
“總部同意了?
”
“……是,原則上同意了。
”
高非頹然坐在椅子上,把臉深深埋在雙手裡,徒勞的扯着自己的頭發。
他千算萬算,每一步都算到,就是沒有算到會在甯波出了問題!
他之所以同意總部的安排走水路,是因為十六鋪碼頭隻有一個檢查關卡,通過之後再無阻礙。
早知道這樣,還不如走太倉,雖然公路的關卡多,但是隻要小心一點,還是有希望混過去。
現在再想這些事,隻能是徒增悔恨,說什麼都晚了,大錯已經鑄成,自己身在上海已是無力回天!
從聯絡點出來,高非失魂落魄的走在街上,雖然還沒有夏菊遇難的确切消息,但是三江口水流湍急,兩個大男人都丢了性命,何況是一個弱女子。
“高先生,一凡先生在福源茶館等您。
”絡腮胡在高非身側低聲說道。
高非心裡吃了一驚,居然被人走近身側都沒察覺,如果對方是敵人的話,一刀就要了自己的命。
絡腮胡并沒有走遠,頭上戴着一個大草帽,像是一個苦力的打扮,蹲在街邊不起眼的角落裡。
福源茶館就在身後十幾米遠的地方,高非邁步走進去,馮一凡獨自坐在靠窗戶的桌位,這個位置剛好能夠看到街上過往的行人。
高非走過去坐下,看了一眼馮一凡,說道:“馮先生也是剛進來吧?
”
“你怎麼哪看出來的?
”馮一凡有些好奇,因為他确實是才坐下沒有兩分鐘。
“身為一名特工,除了要勤于思考,還要具備觀察能力。
雖然你的面前已經沏好了一壺茶,但是你的嘴唇現在還是幹的,這說明茶是剛剛沏好,水溫太燙,還需要晾一會才能喝。
”
“高隊長這樣的特工,真是難得一見。
真是可惜呀……”
“可惜沒有加入貴黨?
馮先生今天還是對我進行策反?
哦,對,你們稱為做思想工作。
”
“說實話,我已經派人找了你好幾天,就是希望你能聽一聽我的肺腑之言。
我對高隊長一直非常仰慕,古話都說良禽擇木而栖,你真的就從沒考慮過加入我黨……”
高非望着窗外有些走神,一個穿着旗袍的年輕女子從窗前經過,從身材和側臉上看,她和夏菊竟然有幾分相似。
“高隊長,你在聽我說話嗎?
”
“哦?
對不起……我可能是有些累了。
”
“你是不是有什麼心事?
我剛剛看見你走過來的時候,就有些魂不守舍。
我們就算不能成為一黨同志,也還是朋友關系,有什麼事,我或許可以幫你。
”
高非歎了口氣,說道:“夏菊在甯波遇到軍警臨檢,連人帶車掉進三江口,現在生死不明!
”
馮一凡吃驚的說道:“怎麼幾天時間,竟然出了這麼大的事?
夏小姐才經曆了九死一生,這又……甯波軍統的人,沒去江邊找一找嗎?
”
“沒有。
”
“為什麼?
人還不知道是死是活,就這麼不管了?
”
高非默然無語,他不想就這個問題繼續讨論下去,自己總不能跟一個共黨在這裡異口同聲痛斥軍統。
馮一凡略一思索:“這樣吧,我立刻回去發報,請我們在甯波的同志幫忙尋找夏小姐!
”
“這真是太感謝了!
”
嘴裡說着感謝,高非心裡很不是滋味,他沒想到的是,事到臨頭,自己人袖手旁觀,願意提供幫助的竟然是共黨。
馮一凡:“如果有了夏小姐的消息,我怎麼通知你?
找你實在太不好找。
”
“……慕爾堂教會學校外牆,有一個告示欄,你到那張貼一份尋物啟事。
”
“寫什麼内容?
”
“就寫,丢失短尾橘色小貓一隻。
有撿到者速與陳記米行聯系。
我看到這則廣告,就會在周一下午兩點,還來這家茶館和你碰面。
”
“好!
事不宜遲,我這就回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