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德康走了過去,坐在條椅的另一側,說道:“先生,有火嗎?
借一下。
”
肖文虎:“火柴還是打火機?
”
李德康微笑道:“支持國貨,當然是用火柴。
”
肖文虎摸了一下口袋,掏出一個打火機遞過去,說道:“風大,還是用打火機吧。
”
李德康點燃一支煙,低聲說道:“組長,你好,我叫李德康,組織上派我來協助你的工作。
”
肖文虎繼續浏覽着報紙,說道:“你好,我聽說你一直要見我,有什麼事嗎?
”
李德康:“在我來之前,社會部的首長說這邊缺人手,所以我想盡快開展工作。
”
肖文虎:“你的心情我能夠理解,但是最近風聲很緊,我……”
因為下雨,公園裡的人都在往外走,唯獨陳懷民一點沒有要走的意思,還時不時還向這邊瞥一眼,這引起了肖文虎的警覺。
李德康也察覺到了,低聲說道:“是特務嗎?
”
肖文虎:“八成是。
咱倆分頭走,你今天不要回學校住,甩掉跟蹤,找一家旅店住下,明天早晨七點鐘,南京路福祿面館碰頭。
”
李德康:“好!
”
兩個人站起身,一東一西從兩個出口往外走,陳懷民向身邊的特務使了一個眼色,他跟上了肖文虎,那個特務跟上李德康。
這時候的雨越下越大,肖文虎穿過馬路,準備乘坐黃包車離開。
陳懷民向相反的方向跑去,他的車停在那邊,準備開車繼續跟蹤。
等他上了車,再找自己跟蹤的目标,卻已經蹤影不見,街上車輛往來穿梭,不知道肖文虎上了哪一輛車。
高非趁着這個時間差,接上肖文虎,借着大雨的掩護,加大油門一路疾馳而去。
肖文虎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說道:“高先生,你怎麼在這?
”
高非目視前方,說道:“先說你怎麼在這!
”
“我跟一個同志在這接頭,發現有可疑,就趕緊撤了。
”
“不是有可疑,你确實是被敵人盯上了!
”
“他們沒有證據,不會對我怎麼樣吧?
”
“如果你不來接頭,當然沒問題,現在……你基本是暴露了,他們很快就會逮捕你!
”
“有這麼嚴重嗎?
實在不行,我再進入蟄伏……”
“沒用。
徐正勇剛剛折了威風,他現在急需要功績來樹立形象,這件事是他目前僅有的機會,他不會輕易放過。
”
“那我該怎麼辦?
”
“我不方便出面做任何事,你去找馮先生商量一下,他應該有辦法把你安排好。
另外,跟你接頭的同志,也要一并轉移!
”
“他才來半個月……”
“那也沒辦法,暫時隻能這樣,讓馮先生統一安排吧。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明天一早行動處就會接到抓人的通知!
”
“……好吧,我服從命令!
在前面的路口停一下,我去聯絡馮先生。
”
“後車座有一把雨傘,你帶上吧。
”
轎車緩緩停下,肖文虎撐着雨傘下了車,疾步消失在密集的大雨中。
高非看了一眼倒車鏡,發現距離自己二三十米遠,一輛白色出租車也停在路邊,奇怪的是并沒有人下車。
一般情況下,出租車停車,都是有客人下車才對,這種情況極不正常!
高非心裡暗暗吃驚,難道情報處還派出了第三個人?
問題是自己從站裡開始跟蹤陳懷民,一直到慕爾堂教會學校,怎麼會沒發現呢?
後面車裡的人是周之煜,他思慮再三後還是沒忍住,決定親自到慕爾堂學校看一看。
為了防止被青幫人發現自己,特意叫了一輛出租車隐藏行蹤。
看見肖文虎上了高非的車,周之煜從驚訝到驚喜,他立刻吩咐出租車司機跟上。
因為這件事現在來看很明顯了,如果肖文虎是共黨,那高非很可能就是他的同夥!
保密局上海站行動處處長是共黨,這可是令人震驚的事件,自己要是破獲了這麼一件大案,也許連北平都不用回了,直接就能被任命為上海站行動處處長!
周之煜興奮的過了頭,他忽視了自己乘坐的是出租車,白色的車體太過惹眼,但是他也很快意識到這一點,立刻讓司機調轉車頭送他回旅館。
回去的一路上,周之煜兀自沉浸在幻想中,他準備回到旅館後,立刻給徐正勇打電話,向他彙報這個新發現!
出租車停在華新旅館門口,周之煜掏出錢包準備付車費,不經意間回頭看了一眼,發現高非的車就在後面不足十米遠。
周之煜愣了一瞬,立刻猜到了高非要幹什麼,他是不管車裡的人是誰,一定要殺人滅口!
自己可能還沒等拿起電話,就會遭到槍殺!
“司機,繼續開!
”
“先生,你還要去哪?
”
“……元寶街。
”
元寶街住着好幾個保密局的人,像徐正勇和季烈雲都住在那附近,警察局離的也不算遠,高非就是想硬來,他也得考慮自己能不能脫身。
就如周之煜想的一樣,高非今晚是鐵了心要除掉車裡的人,要不然自己就有暴露的可能,這是唯一的辦法!
半個小時之後,出租車到了元寶街,周之煜在半路上就付了車費,所以車剛一停穩,他立刻開門下車,冒着大雨向巷子裡跑去。
高非的車緊跟着趕到,看到下車的人竟然是周之煜,心裡更加着急。
這個家夥最近一直沒有消息,不知道在藏在什麼地方,想不到成了一個緻命的問題!
周之煜的家就在街邊,開門的十幾秒鐘時間,都可能有生命危險。
他在加速奔跑中墊步擰腰,飛身上了牆,一秒不耽誤立刻跳了下去。
他現在最需要的就是時間,家裡的電話就在客廳,他隻要給徐正勇打一個電話,告訴他高非是共黨卧底,然後等着他派人增援自己就行了。
周之煜伸手拽了一下房門,門是反鎖,他毫不猶豫,掄起門前的花架,“啪!
”砸碎了玻璃窗,伸手從裡面打開門劃,然後從窗戶跳進去。
“砰!
”
一聲清脆的槍響劃破了雨夜。
周之煜晃了一下,子彈撕開皮肉在他身體裡爆炸,鮮皿瞬間和他身上的雨水混在一起,染透了他的前心。
卧室門口,龐青桐顫抖的雙手緊握着那支毛瑟手槍,她不知道自己打中了目标沒有,幾乎就是對着破窗而入的黑影胡亂開了一槍。
卧室門口距離窗戶大概有五米遠,即使在這麼近距離下,以龐青桐這種沒受過槍械訓練的人來說,能命中目标都是非常低的概率。
龐青桐回到家以後,事先把手槍的保險打開,放在床頭櫃上。
她擔心自己遇到危險時,來不及做這種在她看來很繁瑣的事。
聽到院子裡有動靜,她立刻起身拿起手槍,還沒等她想好怎麼做,客廳玻璃窗被砸碎,随即跳進來一個人。
現在已經接近夜裡十點鐘,外面下着大雨,她孤身一人在家,突然遇到這種事,大腦裡隻剩下一個念頭,那就是:開槍!
龐青桐看着黑影慢慢堆萎在地上,她小心翼翼的摸到燈繩,‘啪嗒!
’一聲,客廳裡頓時一片明亮。
燈光下,渾身濕淋淋的周之煜靠在牆上,雨水和皿水順着地闆流淌,氣若遊絲中看了一眼殺死自己的人,他的喉嚨裡發出了半個音節:“呃――”
随即絕氣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