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察團在上海停留兩天,除了視察防禦工事,還觀看了駐軍部隊的日常操練,最後一站來到了江灣軍火庫。
一群人在軍火庫庫長的陪同下,挨個庫房參觀,高非走在幾位要員身後,漫無目的四處看着。
在其中一間庫房内,碼放着上千箱長條形狀的木箱子,上面噴塗着英文字母。
據庫長介紹,木箱子裡裝的都是湯普森沖鋒槍,屬于美軍軍援的一部分。
警備司令部的少校徐韬也在陪同人員中,他的任務主要是負責視察團安全警衛工作,因為和高非比較熟,兩個人有一搭無一搭的說着話。
庫長:“各位長官,前面就是炮彈庫。
請。
”
衆人魚貫走進庫房内,裡面有一間值班室,趙聚剛和值班員正在閑聊,見庫長帶着一群校官将官進來,連忙站起身立正敬禮。
庫長:“趙聚剛,你在這幹嘛?
”
趙聚剛:“報告長官,老丁的槍不好用,我來幫他修槍!
”
聽到“趙聚剛”三個字,徐韬微微一愣,目光順着庫長的聲音望了過去,他這種微妙的表情變化,全都落入高非眼裡。
炮彈庫内同樣是堆積如山的木箱子,各種型号的炮彈都分區域碼放。
高非邁步走了過去,撫摸着一箱箱的炮彈,感歎道:“八一三戰役,就是因為炮火支援不夠,我軍才始終處于劣勢,最終撤出上海。
”
徐韬:“高處長參加過八一三戰役?
”
高非:“是啊,我那時候在88師特務連。
”
徐韬:“特務連?
我記得宣司令提起過你們連隊,他說88師特務連個個都是好樣的,突擊日軍先鋒指揮所,沒有一個臨陣退縮!
”
高非微笑道:“宣司令當時是88師參謀長,想不到還記得我們一支區區連隊……”
他不經意間回頭看了一眼,發現徐韬站在兩摞箱子中間,用一種看似很别扭的姿勢在和自己說話。
參觀完了炮彈庫,衆人三三兩兩的走出去,高非蹲下身假裝系鞋帶,故意落在最後,他想看看徐韬剛才在搞什麼鬼。
高非走到徐韬剛剛站着的地方,并沒有發現異常,心想難道是自己多心了?
他正要離開,忽然發現地上有細微的黑色粉末!
高非用手撚了一些,放在鼻子前聞了聞,不動聲色的走出炮彈庫。
他對這種黑色粉末很熟悉,這是子彈裡的黑火藥,剛剛徐韬是用腳把地上的一些黑色粉末踢進箱子底下,問題是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這些黑火藥怎麼出現在炮彈庫裡?
…………
保密局上海站審訊室。
厲先傑:“馬三平,我不太明白,你既然有正當的收入,幹嘛要去偷摩托車?
”
三子坐在一把椅子上,說道:“長官,俺是一時糊塗,偷了車也不敢用,一直就藏在家裡,反而成了一塊燙手的山芋。
”
厲先傑:“這輛車隸屬交通警察大隊,你連警察的車都敢偷,還說什麼一時糊塗!
”
三子哭喪着臉,說道:“長官,俺在警察局說了好幾遍了,你們不相信,俺有啥辦法?
”
厲先傑走到他跟前,突然毫無征兆的大聲說道:“梨花行動是怎麼回事!
”
三子眼中閃過一絲慌亂,但是他馬上就鎮定下來,說道:“什麼梨花行動?
長官,你在說什麼?
”
厲先傑一直盯着他的眼睛,冷笑道:“你是共産黨?
”
三子:“長官,這種話可不好亂說,俺偷車,你們是打是罰,俺都認了,共産黨可是要掉腦袋的罪名啊。
”
5555厲先傑沉默了一會兒,說道:“既然你不是共黨……你可以回家了。
”
三子驚喜的說道:“長官,你不是開玩笑吧?
”
厲先傑不耐煩的說道:“你要是不想走,就在保密局住幾天,正好我們還有空閑的牢房!
”
三子趕忙站起身,向厲先傑連連鞠躬,然後跟着一名特務走出了審訊室。
王進寶疑惑不解的說道:“處長,就這麼把他放了?
”
厲先傑:“如果他隻是一個普通的偷車賊,我們沒必要在這種人身上浪費時間。
”
王進寶:“那萬一他真的是共黨……”
厲先傑站起身,說道:“派人盯着他!
如果他是共黨,忽然失蹤了兩天,肯定會有人去聯絡他!
”
王進寶恍然大悟,說道:“我明白了,您這是欲擒故縱!
”
厲先傑對王進寶一直很器重,首先是這個人對自己很忠心,再者他辦案能力方面,在情報處也算是佼佼者。
厲先傑:“王進寶,要是以後都不磕巴了,我就提拔你擔任三組的組長。
”
王進寶激動的敬了一個禮,說道:“謝謝處、處、處長栽、栽培!
”
厲先傑看了他一眼,轉身走出審訊室。
王進寶輕輕抽了自己一個嘴巴,自言自語的罵道:“王進寶啊,王進寶,一到關鍵時候就卡殼!
你是真他麼的晦氣!
”
…………
霞飛路。
和豐号米行内。
上官湘兒:“先傑,我一向認為你是一個光明磊落的男子漢,你怎麼能做出這樣的事?
”
厲先傑聽說上官湘兒在這邊核對賬目,現開車趕過來,就為了見她一面。
有時候他自己都瞧不起自己,怎麼能如此迷戀一個女人?
想不到一進門,上官湘兒就給了他這麼一句。
“湘兒,你這話是啥意思?
”
“啥意思?
你跟我父母都說了什麼,你自己心裡沒數嗎?
”
厲先傑略有些尴尬的說道:“你都知道了?
”
上官湘兒闆着臉說道:“我當然知道了,昨天晚上他們跟我促膝長談了大半夜,勸我跟你離開上海!
”
“湘兒,我是為了你好……”
“為了我好,就搞這種手段嗎?
”
“湘兒,我……你要是實在不想離開上海,我也不勉強,你放心,這是最後一次勸你,不會再有下一次了,再見。
”
說着話,厲先傑轉身要走。
上官湘兒:“回來!
”
“還有什麼事?
”
上官湘兒噗嗤一笑,說道:“生氣了?
”
厲先傑:“沒有,隻要你高興,我怎麼都行。
”
“還說沒生氣,臉都像包公一樣了。
好了,好了,我又沒說不跟你走。
”
厲先傑驚喜的說道:“你、你說啥?
”
上官湘兒白了他一眼,說道:“父親說,過了春節就把和豐号所有店面都盤出去,然後他們跟我一起去擡灣,就是不知道讓不讓帶這麼多人呢?
”
“當然沒問題!
”
這對厲先傑來說,無疑是一個天大的好消息,他幾乎有些語無倫次的不知道怎麼表達才好。
上官湘兒柔聲說道:“你對我好,我都知道,這些天我也仔細想過了,就算你不去找我父母,我也會答應跟你走。
”
厲先傑握着上官湘兒的手,激動的說道:“謝謝你,湘兒。
”
上官湘兒掩嘴笑道:“謝我什麼?
是你帶我走,又不是我帶你走。
”
厲先傑看着她笑顔如花,忍不住湊上去親了一口,上官湘兒羞紅了臉,推了他一把,低聲說道:“讓人看見!
”
厲先傑心裡被巨大的幸福包圍着,感覺到未來充滿着光明。
上官湘兒:“我們……出去走走吧?
”
“好。
”
出了和豐号米行,上官湘兒主動挽住厲先傑的胳膊,他們還是第一次如此親密,以前在一起逛街散步,中間最少隔着十厘米的距離。
雖然是冬季,正午的陽光很充足,照的人身上暖洋洋。
兩個人也沒有目的,就是一邊走一邊說着話,計劃着未來,憧憬着明天。
蕭甯甯:“前面沒路了,咱們往回走吧?
”
厲先傑剛要轉回身,忽然感覺很刺眼,他下意識的用手擋了一下,說道:“什麼東西?
”
蕭甯甯指着街對面,說道:“門上的小鏡子,晃到你眼睛了吧?
”
厲先傑走近了一看,果然在一扇鐵門上挂着一面小鏡子,此時陽光折射正好晃到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