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菊經過一周時間的恢複,臉上的氣色已經明顯好轉,高非進來的時候,她正躺在床上翻閱着一本薄薄的小冊子,在枕頭邊還碼放着幾本書。
高非把買來的一些水果和零食放到床頭,随口問道:“看什麼書呢?
”
夏菊調皮的把小冊子蓋在臉上,封面亮給高非看,上面赫然寫着五個大字:《共.産黨宣言》!
高非吓了一跳,伸手拿過小冊子,随手翻了幾下:“你怎麼能看這種書?
從哪弄的?
”
夏菊撅着嘴:“我天天躺在床上,實在是太悶了,就問馮先生有沒有書給我找兩本,他說他們隻有這類書。
”
“你向共黨借書,他們可不隻有這個嗎!
”高非翻了翻床頭的另外幾本,都是該拿去燒毀的禁書。
夏菊:“我覺得書上說的也不是完全沒有道理,比如說他們提出來,政黨之間應該團結和協調……”
高非打斷她的話:“夏菊,等你的身體再恢複一點,我會把你送出上海。
還有這些書,不要再看了,以後也不要跟任何人說起你讀過這種書!
這是國府明令禁止東西!
”
“讀一些不同見解的書怎麼了?
有什麼大驚小怪。
這也禁止那也禁止,這和封建王朝的文字獄有什麼分别?
”
“總之,你信我,我不會害你。
”
“那我在這裡養傷的事,是不是也不能說?
”
“當然不能說!
以後要是有人問起你,你就說被救之後,一直在我的住處養傷,卡爾醫生給你做的手術!
”
“那卡爾醫生……”
“如果有人去問他,他會和你說的一樣。
”
“你在營救我之前,就設計好了這些事?
”
“沒有。
你負傷不在我的計劃中,來到這也是迫不得已……先不說這些,該換藥了。
”
換過了藥,高非扶着夏菊慢慢躺下,欣慰的說道:“我剛才看了,傷口恢複的很好,估計用不上一個月,你就可以完全康複。
”
夏菊:“我感覺自己現在就可以下地行走。
”
“還不行,牽扯到傷口很麻煩。
”
“高非。
”
“嗯?
”
“你準備把我送到哪去?
”
“重慶。
”
“我去重慶?
”
“對。
你已經徹底暴露,76号的特務大部分人都認識你,所以無論如何,你都不能繼續留在上海,隻能返回總部。
”
“返回總部之後呢?
”
“在你徹底康複之後,他們會對你進行系統的特工培訓,短時間内應該是留在總部任職,至于以後就是看情況了。
”
“可是那樣一來,我不就見不到你了嗎?
”
“這隻是暫時的。
總有一天,我們會把日本人徹底趕出中國,到那時候,不就可以見面了嗎?
”
“那時候……我們,我們是不是就可以永遠在一起了……”
“當然。
不僅是永遠在一起,我會捧着玫瑰花正式的向你求婚,然後你假裝矜持一下,就答應嫁給我。
我們也買一處像仁愛街那樣的房子,舒适的彈簧沙發,漂亮的浴缸,橘色的落地窗簾……”
“我不矜持,我立刻就答應你……”夏菊心情激蕩着,雖然是笑着說出這句話,眼眶裡卻有些濕潤。
她沉醉在高非描繪的景象中,仿佛這一切轉瞬間就會實現。
“笃笃!
”外面傳來敲門聲。
夏菊趕忙拭去眼角上幸福的淚花,說道:“請進。
”
馮一凡拎着一個食盒走進來:“夏小姐,餓了吧?
今天飯館的人特别多,耽擱了一會。
”
夏菊很歉然:“真是麻煩了馮先生,每天都特意出去給我買飯,其實我跟你們吃的一樣就行。
我沒有那麼嬌貴,平時在家裡,一個饅頭我都可以當成是一頓飯。
”
馮一凡:“那怎麼行,卡爾醫生特意囑咐過,你是在恢複身體階段,營養一定要跟上。
就是在我們部隊,傷病員也是另開小竈。
”
高非:“謝謝馮先生。
”
馮一凡擺擺手:“不要總是謝來謝去,真的沒有必要!
高隊長,你也吃吧,我知道你今天會來,給你帶份兒了。
”
食盒裡擺放着兩份白米飯,溫熱的牛骨湯裡面卧着兩個荷包蛋,一盤清炒雞肉丁。
聞着飯菜的香味,高非的肚子早就饑腸辘辘,他也不客氣,端起飯碗就吃。
“馮先生,你也一起吃吧?
”
“不用客氣,我吃過了。
”
“馮先生,這幾天這裡沒什麼事吧?
”
“本來預計敵人會有大的搜捕動作,沒想到偏偏趕上李士群死了,76号的特務們這一段時間消停的很,連影子都看不見一個。
”
“是啊,李士群這一死,倒是無意中幫了我們一把。
”
馮一凡笑道:“這也許是他一生當中,做過的唯一一件好事。
”
吃過了飯,高非從床底下拽出那隻皮箱:“我去把箱子給卡爾送過去,這是他最要緊的東西,送去晚了,準要唠叨我。
”
從房間裡出來,馮一凡說道:“高隊長,有件事要跟你說一下。
我們要搬家了,這個地方很快就會被放棄。
”
“為什麼搬家?
是因為我的原因嗎?
”
“你不要誤會,我對你還是很信任,但是你的弟兄,包括那位卡爾醫生,都來過這裡。
原則上來說,我不能把安全交到幾個陌生人手上,所以……希望你能理解,這不是懷疑誰,而是必要的自保。
”
“我理解。
你們什麼時候搬走?
”
“大概就這三五天。
”
“那好,這兩天我會盡快把夏菊接走。
”
“好!
”
…………
因為知道必須把夏菊轉移走,高非并沒有急着去給卡爾送箱子。
他先去了一家木器家具店,買了一張床,雇了兩個小工用闆車把床運送到家裡。
忙活完了這件事,已經是傍晚時分,天色已經漸暗。
高非拎着箱子走出家門,他沒有開車,三益街出現轎車是很引人注意的事,那地方本就是日本人劃出來的猶太人難民區。
一個小時之後,電車停在三益街附近的車站,高非下了車,邁步向卡爾家走去。
癞子劉奉命回來報信:“李副處長,來了,送箱子的人來了!
”
正在椅子上打盹的李東哲一躍而起:“确定嗎?
”
“确定!
那箱子我認得,就是卡爾的藥箱!
”
“太好了!
總算是沒有白等一天……來了幾個人?
”
“一個人。
”
“楊淩呢?
”
“楊組長帶人堵在他的退路。
”
李東哲掏出手槍,回頭看了看,他身邊隻有一名特務,另外兩個跟着楊淩埋伏在街上。
李東哲:“你聽好了,不許開槍,他隻有一個人,務必要抓活的!
”
“是!
”
聽見他們的對話,卡爾的心在往下沉,他知道來的人一定是高非,他不可能讓别人來送箱子,雖然明知道他即将踏進陷阱,但是自己已經是自身難保,沒辦法幫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