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菊聽見夥計喊的那一嗓子“夏小姐”的時候,心裡就知道,這個稱呼百分之百能引來沈俊辰的注意,畢竟上海雖大,夏姓也不是很多。
她起身打開包間門。
沈俊辰故作的一臉驚訝:“夏菊,還真的是你?
我還以為……”
夏菊冷淡的打斷他的話:“沈長官,真是巧。
”
沈俊辰知道,夏菊是對他打死虎子一事耿耿于懷,也不光是夏菊,就連一向對他很熱情的蕭甯甯,最近一段時間,都沒有像以前那麼願意黏着自己。
沈俊辰試圖解釋着:“夏菊,虎子的事,我真不是有意的。
我隻是想吓唬吓唬他,誰曾想手底下的人,下手也沒個輕重……”
夏菊:“你的手下毆打虎子的時候,你在哪?
在黃浦江吹風?
”
沈俊辰:“夏菊,我……”
夏菊再一次打斷他的話:“算了,沈長官,我也不是苛責你。
虎子和我非親非故,也用不着我為他讨說法,我隻是覺得……我真的快要不認識你了!
”
說着夏菊關上了包間的門,把一個尴尬的沈俊辰關在門外。
沈俊辰的尴尬和失望隻停留在他腦海中一秒鐘,立刻就被其他的畫面占據,他伸手推開包間門。
夏菊怒視着他:“沈俊辰!
你太無禮了吧!
”
沈俊辰不理會夏菊的憤怒,走進包間裡,拿起夏菊對面的茶杯:“夏菊,你還是這麼喜歡喝一杯,晾着一杯?
”
夏菊心裡知道在這件事上,自己不能說謊,因為很容易就會被揭穿,沈俊辰隻要一問夥計,就知道自己不是一個人在喝茶。
夏菊:“我和朋友喝杯茶也不行嗎?
你是不是要把我也帶進審訊室問話?
”
沈俊辰:“什麼朋友?
人呢?
”
夏菊:“你的這些問題,我有權不回答!
你給我出去!
”
沈俊辰心中的懷疑,是從這件事,想到了上一次在夏菊家裡的時候,桌子上也是擺着兩個杯子,當時夏菊的解釋是說不習慣喝熱水,所以要多晾一杯。
眼前的場景似曾相識,讓沈俊辰自然聯想到,會不會是上次在夏菊家裡的時候,其實就是兩個人在家裡!
另一個人是誰?
如果是無關緊要的人,夏菊有什麼必要說謊?
但是這也隻是他心裡的懷疑,還不足以說明什麼問題,他總不能真把夏菊當犯人一樣審問。
沈俊辰悻悻的放下茶杯,退出了包間。
既然被他發現,夏菊也就沒有再躲避的必要,起身拿起外套,怒氣沖沖的走出了茶館。
沈俊辰招手叫過夥計:“剛剛這位夏小姐,是和什麼樣的人在這裡喝茶?
”
夥計陪着笑:“先生,這我可想不起來了,您看,這店裡來來往往這麼多的客人,誰能留心這種事。
”
沈俊辰把特工證件在夥計面前一晃:“識字嗎?
不識字也沒關系,這個總認識吧!
”
他把手槍掏出來,啪的拍在桌子上,吓得夥計倒退了好幾步。
沈俊辰冷冷的說道:“這下能想起來嗎?
”
夥計連連鞠躬:“長官,您容我想想……那個人好像是有這麼高……眼睛挺大的,二十多歲……”
沈俊辰的心在發顫,他一把抓住夥計的手腕:“是不是我剛進來不久,他就離開了的那個男人?
”
夥計回憶了一下,點點頭:“差不多吧,好像就是他。
”
…………
高非離開悅來茶館,正想着要回去旅館和尹平商量商量下一步該怎麼辦。
一輛黃包車跟在他身側:“先生,要車嗎?
”
高非頭也不擡:“謝謝,不要。
”
車夫:“先生,我的車費很便宜,去洋泾浜路隻要您兩個大子。
”
高非聽車夫說着這麼不着四六的話,才注意看了他一眼,車夫眨巴眨巴眼睛――這是陳靖恩的一個手下,在巷子裡被高非和尹平打趴下的其中之一。
高非順勢上了車:“好,那就去洋泾浜路。
”
車子拉着高非一路向洋泾浜路方向走,高非回頭看了看,沒見什麼人注意他們,這才說道:“你這車拉的可不怎麼樣,打眼一看就不像是一個真正拉車的,很容易被人看出破綻。
”
車夫一邊喘着粗氣一邊抱怨着:“可不是嘛,我就說我來不了這個,陳站長非讓我來。
”
一個騎着腳踏車的人從後面上來,不疾不徐的跟在這輛車的後面,高非說:“後面的兄弟也是你們的人吧?
”
車夫:“高隊長,您真厲害,怎麼看出來的?
”
高非:“這算什麼厲害,太明顯了,他騎着一輛腳踏車急三火四的追上來,又不超過我們,你說他能是幹什麼的?
”
車夫:“高隊長,您這麼厲害,那天怎麼沒看出我們在跟蹤您?
”
高非:“當時要不是我們手上收着勁兒,你和你的兄弟恐怕現在還躺在床上養傷。
”
車夫嘿嘿笑着:“高隊長,我說的可不是那次……”
高非坐在車上回想着,自己有哪一次大意了,被人跟蹤都不知道。
高非忽然警醒起來,他自信自己很小心,沒有哪一次被中統這樣拙劣的跟蹤能沒察覺。
隻有一次是可能的,那就是自己和白芳最後一次會面的時候,當時外面不斷響起的爆竹聲,擾的自己心神不安,那個時候,倒是可能會忽略到被人跟蹤。
高非假裝漫不經意的說道:“哦,你說的是前天晚上那次,我隻是裝着不知道罷了,我是想看看你們到底要幹什麼!
”
車夫由衷的贊道:“高隊長,您真高!
我是服了您了!
難怪上海軍統站都被76号一鍋端了,您帶着幾個人還能把上海攪得天翻地覆。
”
高非心裡這時候已經基本明白了事情的原委,為什麼當天自己和白芳接頭,白芳被殺,自己卻能安然無恙?
這隻能有一點可以解釋,動手殺白芳的人是自己人!
他們為什麼要殺白芳?
難道白芳就是陳靖恩口中的内奸?
黃包車停在元隆當鋪門前,高非下了車:“戲碼要做足才行,這是車錢。
”說着,掏出兩個大子遞給這個假車夫。
車夫笑道:“謝謝先生。
”
他并沒有離開,把黃包車停在當鋪門口,自己坐在車把上,看似在等生意,實則是在警戒。
那個騎着腳踏車的人,把腳踏車停在路邊,他蹲在那,好像是腳踏車出了什麼故障一樣,東一下西一下的鼓搗着。
看來也不能看扁了中統這些人,怎麼說也都是受過專門訓練的特工人員,這樣的遠近哨就透着專業,最起碼能保證消息及時通暢。
走進元隆當鋪,瓜皮帽早早等在店裡,見高非進來,連忙迎上來:“先生,您裡邊請,我們老闆有大生意正等着您。
”
高非點點頭,跟随着瓜皮帽沿着上次的路徑,再次走入陳靖恩的密室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