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相逢
傍晚時分,送草藥的人按時來了。
黎昊沖女魃使了個眼色,低聲道:“該說什麼話,你如今是知道了,可我總覺得你臉上缺了點東西。
”
女魃眉頭微皺,催促道:“人都來了,有什麼話快說!
”
黎昊道:“青陽都快要傷重死了,你這個做妹妹的是不是該有點傷心的樣子,最好帶點眼淚更好!
”
女魃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緊接着便開始擠眉弄眼,卻絲毫不見淚水的影子。
對她來說,大哥好好的便在眼前,她無論如何也哭不出來。
黎昊頭一回看到女魃的滑稽模樣,第一反應竟然是想笑,不過眼看來不及了,他強忍着笑意,急促說道:“把手伸出來,我來幫你!
”
說罷,也不管女魃願不願意,拽着女魃的手就不再松開了,然後食指和大拇指捏在女魃的小拇指上,并且不斷施壓用力。
“疼――”
直到女魃痛的呼喊出來,黎昊這才松手。
女魃忽覺小拇指一松,第一反應便是揮手朝着黎昊的臉頰打去,不過他随即想起正事,才悻悻地收了手,轉身朝送草藥的男子跑去。
“快點,快點,大哥的傷勢又加重了!
”女魃哭着喊着跑到男子的身旁,竟不顧一切,直接伸手搶奪對方手中的草藥,把前來送藥的男子吓得不輕。
那男子将信将疑,便問:“怎麼會這樣,大祭司每日都讓我送草藥過來的啊!
”
女魃的眼睛此刻噙着淚水,悲傷地說道:“我也不知道怎麼一回事,求你,求求你回去讓大祭司過來看看吧!
求求你了!
”
她想到大哥正在遭受痛楚,又想到大哥與夷彭的恩怨越來越深,自己實在沒法化解,竟真的開始悲傷起來,刹那間淚如泉湧,再也抑制不住。
那男子看到她楚楚可憐的模樣,心裡忽地一軟,竟想柔聲安慰,但想起大祭司的囑托,索性心一橫,冷冷的道:“大祭司最近很忙,沒空過來。
”
黎昊就在一旁看着,女魃的動作雖然有些誇張表演的成分,但眼淚卻是真的,讓人看了不禁油然而生憐愛之心。
來送草藥的男子越過女魃,不停地向屋裡張望。
他得到的命令是弄清楚三人的一舉一動,尤其是傷者的傷勢到底如何,可是他沒有親眼看到傷者傷口,實在難以下決斷。
眼前女子雖是傷者的妹妹,又如此傷心欲絕,那傷者理應傷勢極重,性命垂危,但未親眼所見,總不能盡信,如前去查看,定然會引起三人懷疑,一時躊躇不決。
進去查看,總覺不妥,就此離開,更不甘心。
正在這時,一陣陣撕心裂肺的哀嚎聲,從屋裡不絕傳出。
女魃一聽,撇下男子,慌裡慌張地沖了進去,男子心中大喜,緊随而入。
黎昊微微勾起了嘴角,這一切都是事先商量好的,女魃假意痛苦傷心,青陽加倍表現出痛苦難當,其實以青陽的堅毅性格,便是再疼痛十倍,他也不會呻吟嚎叫一聲。
隻希望此舉能夠騙得夷彭一些時日。
不過,除此之外,還應該多做些準備。
第二日,黎昊抱着燒好的陶器來到了魚登的住處,這一次魚木并沒有出現。
魚登看到黎昊進來,急忙起身相迎,道:“你怎麼來啦?
”
黎昊将陶器往前一推,說道:“我新燒了幾件陶器,特地給魚登大人送過來,希望你不要嫌棄!
”
魚登領着黎昊在火堆旁坐下,推辭道:“你殺死黑熊的事,我也聽說了,隻此一件事就足以讓你在彤魚氏部落長久地住下來,也許你還不知道,北邊沒有黑熊的襲擾,我們部落又可以開墾土地,種植許多糧食出來。
至于你燒出來的陶器,有機會就自己帶回去吧!
據我所知,你們軒轅人雖會燒制陶器,但手藝卻無法跟東夷人相提并論,你們本身陶器也是不足,同樣要跟東夷人大量交換。
”
黎昊故作慚愧之狀,說道:“魚登大人,其實有件事我對你撒了謊。
”
“哦,何事?
”
其實魚登一直以來都對夷彭針對三人懷有疑問,如此看來,應該跟這個謊言有關系。
黎昊道:“我不是軒轅有熊氏部落的人,其實我是東夷人,而青陽他們……他們……”說到這裡,故意住口不說。
“說下去!
”魚登忍不住催促道。
黎昊接着道:“其實青陽是軒轅大首領的長公子,夷彭的兄長,當初之所以隐瞞,實在是迫不得已,希望魚登大人原諒!
”
魚登有些懵,一個勁地搖着頭,自言自語道:“這不可能,如果這是真的,那夷彭為何沒有對我說?
”
魚登的聲音很小,但黎昊凝神靜聽,還是從他的口中聽到了夷彭的名字,不過黎昊假裝什麼也沒聽見。
反而故意相問:“魚登大人,你剛才說什麼?
”
魚登回過神來,擺擺手道:“沒什麼,沒什麼,你們何時離開?
”
黎昊思考了一會兒,才道:“也不知是怎麼回事,青陽的傷勢原本已經大有好轉,今日不知怎地,竟突然加重,如此一來,恐怕要在你們彤魚氏部落多待一段時日了。
”
魚登心中很是為難,卻沒有表現出來,假意道:“那就多住幾日,多住幾日……”
兩人又閑談了一會兒,黎昊請辭回去,魚登未加挽留,爽快的送了老遠。
黎昊告别魚登後,并沒有立即回去,而是在部落中閑逛了起來。
他自始至終都不清楚,魚登事先知不知曉青陽的真實身份,更不清楚魚登是不是和夷彭一夥的,僅憑魚登表現出的一絲善意,他決定試一試。
倘若魚登事先并不知情,在得知青陽的身份後,他應該會有所思量,謹慎對待,若是軒轅大首領的長公子在他的部落裡出事,軒轅肯定不會輕易罷休。
魚登隻要不傻,應該會有所顧忌。
走了一會兒,迎面走來一支牛拖隊,浩浩蕩蕩,看起來規模還不小,黎昊站在一旁,打算讓它們先行過去。
正在這時,猛聽得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昊?
昊!
”
黎昊擡起頭,隻見從最前面的牛拖上跳下來一位中年男子,雙鬓已經花白,滿臉堆笑,正向他招手,可是他絞盡腦汁也記不起那人是誰。
“昊,真的是你!
”男子此刻已經來到黎昊跟前。
“你是?
”黎昊仔仔細細打量了眼前的男子,在腦海中一一對照,依然沒有絲毫印象。
男子鑒貌辨色,看出他已識得自己,臉上微微變色,有些失望道:“在華夏時,我們見過面的,我用糧食跟你交換了許多陶器和窩頭,你這麼快就忘啦?
”
黎昊故作驚訝狀,笑着連連點頭,與男子親熱的寒暄起來。
其實他根本已記不起來,當時“生意”火爆,跟他交換東西的人不計其數,他怎麼可能一一記得。
隻聽那中年男子道:“昊,你怎麼來我們神農啦?
這次我帶着部落的牛拖隊去華夏,打算直接找你交換,誰知你不在,多方打聽,才知你已離開華夏,不是聽說你去泉都了嗎?
”
黎昊根本記不起對方是誰,更不知道對方的名字,不過從對方的話語中,他多少了解到一些信息,此人應該也是彤魚氏部落中的貴族,負責部落的牛拖隊事宜,跟鳳遊氏部落道阻的職責相似。
黎昊道:“這件事說來話長,你這一次從華夏回來,有沒有帶窩頭回來,我正好有幾件陶器,能不能跟你交換?
”
他下意識地已經将華夏當做了自己的故鄉,離家日子久了,就想嘗嘗家長的“土特産”。
雖然他随時都可以動手做,但眼下寄居在别人的屋檐下,顯然沒有這個條件。
那男子道:“如果是你自己燒的陶器,我就跟你換,誰不知道你制陶手藝舉世無雙,燒出來的陶器都快要趕上窯場燒出來的陶器了!
”
“離方,你認識他?
”魚登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兩人,他們如此熱情地交談,就像相識已久的朋友。
可是黎昊如果沒有繼續騙自己的話,他應該是一個東夷人,而離方這個人向來眼光頗高,普通人他是無論如何也看不上眼的,莫非昊是東夷九黎中的貴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