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也算是如願以償
黎昊醒來時,發現已經躺在自己家裡,榻上躺着的母親依舊沒有蘇醒,不過臉色明顯紅潤了許多。
老巫祝端着粥走了進來,興奮道:“昊,你終于醒了,來,先吃點粥!
”
“我沒有胃口。
”
老巫祝強行将碗塞到了黎昊手裡,安慰道:“多虧了你的草藥,你娘已經無大礙了,你已許久未曾進食,等你娘醒來看到你這副消瘦模樣,還不心疼死啊!
聽話,先吃點!
”
黎昊拗不過,勉強喝了一口道:“既然沒事了,娘為何還不醒?
”
老巫祝饒有意味地瞅了一眼榻上,托着碗往黎昊嘴裡灌,才道:“你不要擔心你娘了,她很快就會醒的,如今我要問你一件事情,你要如實回答我!
”
“隻要娘沒事,我沒有什麼要隐瞞的!
”
“有族人看到那天你在首領家門外鬼鬼祟祟的,當時你手裡還拿着草袋子,有人懷疑那裡面裝着長蟲,而……”
“不用懷疑,都是我做的,是我把長蟲扔進了二娘屋裡,不對,她根本就不配做我二娘!
”
“昊!
你怎麼能這麼做,她怎麼說也是你二娘,你如何能狠得下心?
”
黎昊冷冷笑道:“狠心?
論狠心,我怎能比得過她,你真的以為上次險些讓我送命的大火是意外?
那全是拜你女兒所賜!
”
老巫祝踉跄退了兩步,一瞬間的功夫仿佛又老了十幾歲,仰頭歎道:“都是作孽呀,可是大火那件事你沒有證據,而你意欲殺人之事卻是證據确鑿,無論你之前為部落做了多少事,都是無法抵消這些罪責的,我想很快就會有族人前來興師問罪了!
”
“我不怕!
”黎昊倔強地昂起頭,此刻他最擔心地仍然是母親的安危,于自己倒不怎麼挂懷了。
老巫祝搖着頭,一聲不吭地走了出去,黎昊以為他理虧,倒也沒放在心上,目光回到榻上時,欣喜地發現母親已經醒了。
“娘,你終于醒了!
”黎昊蹲在榻前,依偎在母親身旁。
昊母伸手撫摸着黎昊的臉頰,微笑道:“你昏迷了一天一夜,娘早就已經醒了,之所以不願意睜開眼睛,是怕族人們為難你,隻要我一直昏迷着,他們就不會拿你怎麼樣!
”
“那剛才我和老巫祝說的話,你都聽到了?
”
昊母艱難地點點頭,神色飄忽不定,隻道:“昊在娘眼中一直都是善良的孩子,這一次也是你二娘逼迫在先,你最終忍無可忍,這才險些鑄成大錯,可是我們總歸是一家人,恩怨過去就讓它過去吧,娘隻希望你能好好地活着!
因此……”
停頓了許久以後,她咬着嘴唇,将臉轉到另一邊,又道:“所以你今晚還是趁着夜色離開吧……”
“娘,你真的要趕我走?
”黎昊對于有黎氏部落并非毫無感情,卻也未到無法割舍的程度,如果不是牽挂自己的母親,他恐怕早就離開部落,出去見識一番了。
如今一向不願黎昊離開左右的母親,突然間要讓他離開,這也太不合常理。
昊母的話剛一出口,眼淚便不争氣地流了下來,偷偷地擦拭幹淨後,轉頭對黎昊道:“你的所作所為乃是部落的禁忌,是族人們絕不能容忍的,而她也不會善罷甘休,如今老巫祝和娘已經保不住你了!
”
“我不怕,何況是那個女人動手在先,而且我也舍不得娘!
”
昊母欣慰道:“娘也舍不得昊啊,可這是唯一的辦法了,娘不想看到昊在族人手中受苦。
”
“可是如果走了,娘該怎麼辦,她不會放過你的……”
“這一點你大可放心!
”一直守在門外的老巫祝,此時走了進來。
“你娘是整個部落的恩人,又沒有犯錯,族人們自然會像以前那樣尊敬她。
而你的二娘是我的女兒,這次教訓以後定會有所收斂,況且她一直惦記的是首領的位子,說到底她最終的目的還是達到了,成功地逼走了你。
”
見黎昊仍在猶豫,老巫祝張開雙手,仰頭道:“我現在向神靈起誓,待昊走後,就算舍去性命也要護他母親周全,若違此誓,不得好死!
”
昊母情急之下,連續咳嗽數聲,緊張道:“老巫祝,你不必如此,這幾年來多虧了你的照顧,我們母子才能在部落紮下根。
”
老巫祝搖頭道:“你言重了,當年我一時糊塗,慫恿首領将你和昊趕出了部落,如今隻是贖罪而已。
”
黎昊見母親和老巫祝二人都在為自己着想,而他自己也受夠了與首領夫人雞毛蒜皮的明争暗鬥,心想:有黎氏部落小的可憐,這種部落的首領之位,我才不稀罕!
黎昊見二人心意已決,自己心中更是歡喜大于悲傷,走出部落大開眼界的激動,遠遠大過了離開故土的傷感,最終并未思考多時,便爽快的答應下來,同時将老巫祝叫到了門外。
走到門外,望了眼四周,想象中的衆人圍觀的景象并沒有出現,不禁大為好奇,問道:“他們竟然不守在附近,就不擔心我會跑?
”
老巫祝微笑道:“他們若是真的有心追究,你恐怕是跑不了的,他們如此做恰好表明了他們的态度,說到底他們還是向着你的。
可是部落的規矩……”
黎昊後知後覺地點點頭:“我明白!
我犯了部落裡的大忌,即使他們無心追究,而我也已經無法留在部落裡了!
”
“你現在應該竊喜才對,你馬上就可以離開部落了,這不是你一直夢寐以求的嗎?
”
“啊……”
老巫祝道:“你曾經跟我說過,想去外面去看看,如今雖是被迫,終究還是實現了。
既然如此,就按照你的想法去做吧,隻是有一點,你的年紀尚小,以後做事不能隻顧着自己的性子來。
其實有一件事你還不知道,放火的人并不是你二娘,而是相。
他親眼看到你動手傷了他娘,一直懷恨在心,想來他年紀尚小,做事不計後果,這才險些釀成大錯。
”
黎昊大吃一驚,他一直以為是那惡毒的婦人要置自己于死地,萬萬沒想到竟是那個跟屁蟲相。
側頭凝視着老巫祝,說道:“所以你一直是向着他們娘倆的?
我這次離開部落,正好順了了他們的心意,為了相能繼承首領之位,你千方百計地要勸我離開!
”
老巫祝長長的歎了口氣,道:“你執意這樣認為,我也沒有辦法,其實我最想看到的還是由你以後帶領整個部落,但你似乎志不在此處,如今又出了這種事,那就由着你自己的心去吧!
在東夷,沒有部落的人很難生存下去,但你和你娘在荒僻的老樹林生活多年,實已打破了這點,不過你也不能大意,還是好自為之吧!
”
黎昊先前本就是賭氣之言,多年以來,老巫祝對他們母子倆的照顧,可謂無微不至,他又不是鐵石心腸之人,如何不知?
此刻對老巫祝處處為自己着想的心意,更無絲毫懷疑。
而老巫祝似乎還看透了自己的心思,這讓黎昊佩服的五體投地,離開部落對于他來說,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去除了心理包袱,輕裝上路,興許會闖出另一片新的天地。
黎昊突然跪在地上,對老巫祝磕了個響頭:“師傅,徒兒向你拜别!
”
老巫祝微微吃驚,随即喜笑顔開,伸手将黎昊扶起,說道:“這是你第二次喊我師父,第一次時我帶你去夏山,你心中歡喜,終于認了我這個師父。
這一次我答允照顧你娘,你身後再無牽挂,終可四處遊曆,得償所願,竟然沖我磕了個頭,嗯,那我就不推辭了。
說到這裡,笑容忽然收斂,歎氣道:“恐怕這也是最後一次了,以後你重回部落的時候,希望我還活着。
”
言語中飽含依依不舍之情,老巫祝伸手摸了摸黎昊頭頂,緩緩走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