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皇後哭累了甯昭昭回了房。
屋裡已滅了燭,她估摸着顔清沅是睡下了,摸黑進了屋,哆哆嗦嗦脫了鞋子,突然就被人給拉了進去。
他憤憤一口咬了下來。
“嗷!”
一番撕扯以後甯昭昭火了,道:“你咬我是怎麼回事啊?
很疼啊!
那不是你爹啊!
又不是我爹!
”
顔清沅給她的回答是肋下重重的一口!
甯昭昭疼哭了!
他松了手,翻了個身仰躺着喘氣,一手松松地摟着她一手遮着自己眼睛。
“你混蛋……”棒槌罵道。
顔清沅說不出來的憋屈難受。
過了一會兒感覺一隻軟綿綿的小手撫上臉。
他愣了愣:“昭昭?
”
“你再咬我,我就打死你。
”
“……”
怎麼會極溫柔地說了一句這樣的話?
顔清沅哭笑不得,然後把頭埋進了她懷裡。
甯昭昭輕撫着他的腦袋,低聲道:“睡吧。
”
話是這麼說,但顔清沅哪裡睡得着?
隻不過在她懷裡踏實些罷了,整晚都瞪着眼。
隔天甯昭昭起來之後去了看,齊帝不絕食了,還主動宣了宋顧謹。
洛氏來了,陪皇後說話,帶她在園子裡散步。
宋顧謹後來從齊帝那裡出來,對甯昭昭道:“變了個人似的……十分配合。
該說的都說了。
”
甯昭昭問:“有進展嗎?
”
宋顧謹無奈失笑,道:“有一點點。
”
“一點點是多少?
什麼時候能破案?
”
宋顧謹垂下眸子看着她,道:“殿下,我也是凡人,隻有一雙手呢。
”
“……”
“他們比我先跑了幾十年,我要回頭追上他們的足迹,還需得您給我一點耐心。
”
甯昭昭讪笑道:“我不急啊,我就是好奇啊……對了,中午吃什麼?
東坡肉麼?
”
“好。
”宋顧謹全了她的面子,順着坡下了。
甯昭昭回了個身走了兩步,突然想了起來,道:“你去見顔家人了麼?
”
“打算最後見。
”他本來擡步要走,聞言就在廊下回頭擡頭看了她一眼。
青祍圓領長衫,襯着他線條流暢的肩頸。
再往上是緊繃的下颚和挺直的鼻梁。
看起來就很倔的樣子。
她嘟囔了半天,道:“他們不是很好招呼。
”
“知道,我讓左頌耽跑了幾趟,都叫罵回來了。
”他無奈地道。
她抿了抿唇,猶豫不決。
宋顧謹一眼看穿了她想什麼,淡道:“是想問我什麼時候進宮去見宋氏慧心?
”
甯昭昭尴尬地點點頭。
宋顧謹歎氣。
她總是這樣的,擔心這個,擔心那個。
心腸這麼軟,脾氣卻又這麼硬。
她自己知不知道呢,這樣關心人家其實很不好,一旦試過,便讓人貪。
他雖然孤苦,縱然漂泊,也想留着最後一絲傲氣,将來遠走沒有牽挂。
親手葬了慶王那一刻,他是連自己那點绮思也贊了的。
再也沒有想過什麼“當初為什麼要退婚”之類的奇怪的問題。
偶爾想起她說“謝卿不娶之恩”,無奈之餘多是好笑。
可她怎麼就……
宋顧謹回過神,道:“殿下啊,我是在查案呢。
雖說她是我所剩無幾的親人了。
可……我好歹曾經也是司法之臣,這點分寸還是有的。
”
甯昭昭急道:“我不是怕你沒分寸,我是……”
“您是怕我見了她難受。
”他淡道。
甯昭昭愣了愣。
她突然無法面對他那種滄桑又平靜的眼神。
也猛地明白了,這些日子宋顧謹經曆得比她想得多得多。
他心思她看不懂的。
宋顧謹道:“承蒙殿下關心。
可我還是那句話,攝政王當初選了我來查這樁案子,我既然答應了下來,我們都預料到遲早有那麼一天的。
”
那意思是她婦道人家頭發長見識短是吧?
還有點多事是吧。
甯昭昭聽了倒是不生氣,反而松了一口氣,道:“嗯,我相信宋先生能處理好的。
”
宋顧謹愣了愣。
甯昭昭笑道:“我等您吃飯。
”
宋顧謹低頭想了想,突然道:“東坡肉膩口,請再給我準備一壺青梅湯。
”
“好。
”
甯昭昭轉身走了。
去了小瑜那裡,卻遇到了賊兮兮的顔念平,還有齊綴和陰連城。
齊綴道:“昨天晚上有熱鬧看啊?
”
“什麼熱鬧?
”顔念平好奇地道。
“不是聽說皇上和皇後娘娘……”齊綴眨眨眼,道,“哎,你就說說呗,我都快閑死了。
”
一時之間所有人都看着她,就連陰連城也好奇地看過來,白皙的面容上透着些紅暈,更顯得絕色妩媚。
甯昭昭愣了愣,才道:“沒什麼好說的。
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
齊綴一把挽着她的胳膊,道:“不是說陛下前幾天好像在絕食麼?
你們府裡還多了個查案的小夥子……長得真英俊呢。
”
甯昭昭道:“說啦沒什麼好說的。
你别問了。
”
顔念平就不耐煩地道:“我去看小主子了。
”
這原是個吸引人的八卦。
可看甯昭昭的樣子倒不願意說,顔念平也就失去了興緻。
齊綴不死心,又纏了甯昭昭一會兒,見她不松口,又轉而問起宋顧謹。
“那是當年的京城第一公子宋顧謹麼?
我多年前見過他一次……瞧着老了些,不像當年這麼白淨了。
可是看起來滋味卻好多了呢。
”
甯昭昭頭痛地扶額,忍不住看了一眼旁邊跟着她的陰連城。
你說這禍害天天跟着你了都,你還盯着人家宋顧謹看幹什麼。
陰連城好像并不在意,隻是笑了笑不說話。
齊綴還纏着甯昭昭,道:“你說說嘛。
攝政王赦了他我知道的。
可是他怎麼又上京了?
”
“原就和王爺有些交情的。
他來給他父族收屍。
”
齊綴道:“難怪呢,能給了宋氏體面,還赦免了他們兄弟倆。
原來是早有交情。
可我看他好像有點不大搭理人,好妹妹,得空給姐姐牽個線啊。
”
“……你别鬧了,人家不是來玩的。
”
“那他是來幹什麼的?
男未婚,女未嫁,這怎麼看也是正經事吧。
”
甯昭昭吃驚地道:“你,你不會是想……”
齊綴嗔了她一眼,道:“不是想幹什麼?
我就是想試試啊,試試看有緣分沒有。
”
說着她又不正經地笑了起來。
把玩了一下手裡的镯子,她低聲道:“對啦,你還沒說呢,他到底是上京幹什麼的?
”
“不是說了,給他族親收屍麼?
”
“哄别人就算了,自己人也不吐口啊?
宋顧謹是什麼人?
我在西南都聽見他的名聲,大齊最年輕的司法之臣,本事大得很呢。
我最近聽說你們在查一樁前朝舊案,這是來找他查案的?
”
甯昭昭意味莫名地眯起眼睛:“誰跟你說的?
”
齊綴愣了愣。
甯昭昭倒是不怕她動什麼心思。
一家姐妹,齊綴是那種絕對護短的主,絕不可能胳膊肘往外拐。
可是她平時不正經慣了,在内宅轉悠轉悠還成,見誰揍誰。
外間形勢,隻要不影響她享樂,她都懶得管。
甯昭昭擔心她會被有心人利用。
顔清沅用了宋顧謹查案,調動卷宗什麼的都是在私下裡,并沒有大規模公開這個消息。
甚至他進入昭獄,也是跟着顔清沅手下的酷吏,也是那身打扮,并沒有公開身份。
顔清沅翻了舊案來查,紙藏不住火是肯定的,總會有風聲漏出去。
可是宋顧謹卻是沒有暴露的。
雖然沒有特地保密,可甚至很多人都不知道他到了京城。
原齊綴提起,甯昭昭也隻是微微一哂。
她貪慕美色,會留意到宋顧謹也不奇怪。
可是……為什麼會把宋顧謹和那案子牽扯在一起?
齊綴被她的表情吓着了,有些莫名其妙,下意識地擡頭看了陰連城一眼。
陰連城連忙維護似的道:“郡主也不過是道聽途說。
畢竟宋先生是有名的司法之臣,當年名聲傳得很遠。
”
“就是聽說罷了。
我又不關心他是什麼司法之臣”,齊綴站了起來,嘟囔道,“對我來說他案子查得再好,都不及他那張臉長得好!
”
“你别生氣啊,表姐。
”甯昭昭低聲道。
甯昭昭想到西南軍中也不太平,還有現在滿朝文武,忠奸難辨,頓時一個頭兩個大。
齊綴交際太雜了,到底是從哪兒聽到的消息。
“你要是想賠罪,你就給表姐我牽個線……”
還不死心呢!
甯昭昭忍不住笑,低聲道:“旁的美少年,你要多少我給你找多少。
宋大人啊,你還是遠着點。
”
“我呸,照你這麼說我不如去館子裡找了!
”
她一把摟住甯昭昭,壓低了聲音道:“你懂什麼?
司法之臣啊,一生耿直,聽說當年為了案子斷頭眼不眨。
這種人,你就是拿一打美男子來也比不上的。
”
甯昭昭:“……”
“哼,跟你這呆子說不通。
你哪裡懂得這男人越烈就如同馬越烈,滋味尤其不一般。
你不肯出手,我自己……”
“表姐。
”甯昭昭看她光說說就興奮了,忍不住打斷了她。
“嗯?
”齊綴斜睨了她一眼。
“我說真的,宋顧謹你不能碰。
”甯昭昭認真地道。
齊綴皺了皺眉,有些賭氣似的道:“你怎麼知道他不願意?
”
流亡之臣罷了,焉知會不會想借着這個機會翻身?
甯昭昭笑笑,道:“我連靠近他的機會都不會給你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