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間甯昭昭眼神透着徹骨的寒意!
顔清沅靜靜地看着她。
心道你不就是當我是個黑心惡人麼?
那就這樣吧!
橫豎她的心思是掰不回來了!
被她牽制了夠久,他幾乎都忘了自己原本是個什麼樣的人了。
他松開了手,把她翻過來,低頭看着她,眸中有些冷意。
看着她幾乎是有些不可置信又惶然的樣子,甚至冷笑。
隻是那點心痛,被他埋得很深很深。
甯昭昭看着他,眸中隐藏着驚心動魄的怒意!
她張了張嘴,半晌,道:“我知道了。
”
最終她好像屈服了。
是真的連鬧都懶得鬧了。
可是顔清沅卻并沒有自己想象的高興,心反而漏跳了一拍!
“和離書在哪兒?
”他沉聲道。
“沒了。
”甯昭昭淡道。
“什麼叫沒了?
”
甯昭昭此時也是死豬不怕開水燙了,聞言瞥了他一眼,道:“就是沒了。
被水泡爛了。
揣在衣服裡忘記拿出來了,就被水泡爛了。
”
“……”
那一瞬間顔清沅心中如同驚濤駭浪!
“為什麼會忘了拿出來?
”他聽見自己問。
甯昭昭想了想,反而笑了,道:“因為,那時候傻啊,所以,根本沒有把這和離書當成一回事吧。
”
是啊,多傻啊。
還以為他當真會對她始終如一啊!
她何曾想過要離開他啊!
和離書不過是做個樣子,她從來都沒有把那當成是自己的退路吧!
顔清沅僵住。
他是想狠下心來對她的,沒想到竟然就這樣被那封泡爛的和離書擊潰,瞬間一塌塗地,隻恨不得把自己剛才那些話都吃回去!
甯昭昭笑完了,正色道:“還想問什麼?
還是說,你還想做什麼?
”
“昭昭……”
“嗯?
王爺有什麼吩咐麼?
”她很正經地道。
顔清沅一時無言。
她看他這樣突然覺得挺好玩的,神色三分恨意七分譏诮,道:“若是暫時沒什麼吩咐,能麻煩您先下去嗎?
我是沒什麼要緊的,畢竟我肚子裡還是你的種吧。
壓壞了多可惜?
”
顔清沅默默退了下來,然後又把頭埋進她懷裡。
她的心跳得很快。
是生氣,是傷心,也有絕望。
他低下頭想去聽聽她的腹部,她卻像受了極大的刺激那般退開了,迅速退到了床角,捂着肚子警覺地看着他。
“……你放心,我現在不會對你怎麼樣”,他啞聲道,“真不會的。
剛剛不是說了讓你要聽話嗎?
你過來吧。
”
甯昭昭飽含恨意地看着他,心道老娘最後悔的事情就給你懷了這個孩子,沒有之一!
雖然這麼想着,她還是隻能靠過去,背對着他,讓他摟住了。
他長出了一口氣,聽着不知道是自己的還是她的激烈心跳,沉默不語。
甯昭昭也就随他去了。
他是在淩晨的時候走的。
甯昭昭迷迷糊糊地覺得他親了一下她肩上被他咬傷的地方,就悉悉索索地下了床。
不一會兒就傳來他出門的聲音。
她終于松了一口氣,睡踏實了。
當天她睡到中午,起身之後被人看到雙眼紅腫,秦皇後反而笑了。
“也不用這麼舍不得……王爺心裡惦記着你呢。
”
顔清沅這趟其實是回京,結果硬是繞了一大圈來路過。
臨走還細細囑咐了别院管家,若是缺什麼立刻告訴他。
還說王妃看着有些心裡不痛快,若是她要出去走走,多幾個人跟着去什麼的。
秦皇後今天早上起來聽下人說了,心裡也感歎顔清沅的體貼入微。
因此看到甯昭昭這樣,她還以為是昨晚久别重逢哭慘了呢。
她哪裡知道甯昭昭受了什麼氣啊!
甯昭昭聽了也隻是勉強一笑,也不争辯。
秦皇後看她整個人都蔫蔫的,以為是相思所緻,便勸道:“你也想開些……忠王是個真正有出息的。
以後你們相處的時間,長着呢。
”
甯昭昭不想再提這個話題,便問秦皇後,道:“母後,您曾經對我說過,當年,顔皇後……也就是忠王生母,當年是因為沒辦法才換了個死胎。
當年到底是……”
秦皇後也沒防備她,這樁晚事她如今想起來還要歎氣。
“這樁事,如今想起來其實有些可笑。
顔姐姐懷孕七八月的時候,宋氏懷了慶王。
聽說當時啊,皇上做了個什麼夢,夢見潛龍在淵,然後下了整個月的雨突然就停了。
第二天京城的上空有了難得一見的雙虹。
宋氏診出有孕,太後和皇上欣喜若狂,非說那是她懷胎的吉兆。
那時候的宋氏可真是風光無兩啊。
”
秦皇後神色間有些黯然。
那時候她和旁人一樣驚訝又羨慕宋慧心的福氣。
連欽天監也說這是她為人和善的福報。
好笑的是連顔皇後都看清楚了那不過是皇上太過寵愛她在為她造勢,打壓大皇子齊闵,和顔皇後肚子裡沒出生的孩子。
“我記得那一天……顔姐姐去給太後請安。
回來之後在寝宮關了一天。
然後突然就把我叫了過去,囑咐我帶着闵兒去廟裡為她肚子裡的孩子祈福。
我一向聽她的話,雖然當時宮宴在即,但還是帶着闵兒去了廟裡。
”
她有些不安地看着甯昭昭,半晌,道:“在廟裡的時候,宮裡傳出了顔姐姐德容有虧,褫奪鳳印,軟禁在寝宮的消息。
我聽了以後把闵兒留在廟裡趕回宮中……”
其實當時具體發生了什麼事,秦皇後也不知道。
她見到了顔皇後,顔皇後在軟禁之中隻對她說讓她避過這一次的風頭,千萬不要再回宮……
顔後當年有一位非常倚仗的大将軍,就是她娘家的堂兄顔月和。
顔将軍是當時有名的青年戰将,有望成為端王的繼任成為新一代戰神。
當時顔将軍匆匆趕往邊關支援秦國公,立下驚世大功。
可是顔将軍回京路上,顔皇後已經被,缢死中宮……
“我娘家的風頭正是那時候起來的。
月和将軍上京之後得知皇後已經不在,投河自盡。
顔家被驅逐出京。
過了很多年我才想明白,她那時候必定是遇到了過不去的坎兒……若不是她先留了一手,恐怕二十多年前,我和闵兒,還有沅兒也都沒了。
如今宋慧心早就做了皇後,慶王也就不會被送往邊關。
”
秦皇後說到這裡聲音有些哽咽。
她當時其實看出了皇上和太後想立宋氏的苗頭。
在朝中造勢,逼死中宮,驅逐顔氏,路都給她鋪好了。
隻是沒想到顔氏臨死還殺了個回馬槍。
秦氏突然的崛起讓平淡無奇的宋氏隻能退讓。
大約生生忍了幾十年,所以宋慧心也有些沉不住氣,如今也要瘋魔了那般。
甯昭昭倒是沒想會聽到這樣一段過往,也是愣了愣。
她本來想問的是細節。
可是看秦皇後的樣子,她似乎也不知道更多的細節了。
這件事裡裡外外透着些古怪,她有很多琢磨不透的地方。
但是起碼有一件,當年的顔皇後也不是吃素的,不然不會臨死還能布下這麼一個大局。
還有就是那位月和将軍……
甯昭昭看秦皇後神色黯然的模樣,也沒有再多問,挺着肚子回去休息了。
接下來那大雨又下了一個月。
聽說運河頭已經發生了一次決堤,秦皇後終日愁眉不展。
忠王帶人穩住災情,暫時加固了河堤,功過相抵。
或許聽起來有點不公平,他抵禦天災力挽狂瀾,皇上不過是給他一句“功過相抵”,而且後續一毛銀子也沒給。
但是他在民間的呼聲已經極高。
秦皇後等人直道蒼天保佑,因禍得福什麼的。
甯昭昭看得清楚,一切都不過是有條不紊的進行。
縱然泥裡來水裡去,他顔清沅還真沒有什麼擺不平的局,做不到的事。
此時隔得遠了,才明白他那份執着的可怕和堅韌不拔。
大約為了那個位置,他根本不在乎付出多少,吃什麼樣的苦頭吧。
果然過了一個月,他就來給她産檢一次。
當時又是半夜,甯昭昭感覺有人拉住了自己的手,她睜開眼瞟了他一眼,也沒細看,就閉上了眼繼續睡。
顔清沅給她把了脈,然後解了衣服睡進來。
她身上柔軟的香味如此讓他眷戀。
他已經很久沒有好好睡過了,此時在心裡默念着,“母子均安”。
靠在她身上,眨眼的功夫便沉沉睡去。
甯昭昭反而瞪着眼睛睡不着了,等了一會兒回過頭去看他,燭火的陰影下他的臉又憔悴了不少,眼下的陰影很重。
她苦笑。
“就這麼拼命麼?
”她喃喃道。
之前真的沒看出來。
大約是京城到底安逸些吧,他每晚都準點睡下的。
顔清沅突然睜開了眼,眸底沉沉,還有些皿絲。
甯昭昭:“……”
“去給我倒杯水。
”他低聲道,嗓子似乎有些嘶啞。
看着他的樣子,甯昭昭突然明白了,有人說“已累成狗”,原來真有其事……
她挺着肚子下了床去給他倒了杯水,他就着她的手喝了幾口,又倒了回去,閉上眼喃喃道:“睡過來。
”
她也沒拒絕。
不睡過去她能睡哪兒?
這回顔清沅摟着她,徹底睡沉了。
宋一在門口守着,聽着裡面安安靜靜的沒吵起來也沒打起來,才算松了一口氣。
他已經數不清顔清沅多久沒合眼了。
人家隻說他一心牽挂災情,隻有宋一知道他即使回了家也會心情很不好馬上跑出來,甯願在工地上睡着也不肯回去看一眼。
隻因為那個“家”裡,已經沒有他那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