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昭昭利落地呈上了手裡的單子。
京城之中,誰家的貴婦貴女曾經用過西域藥,用的是什麼藥,作用是什麼,藥源哪裡來,都整理好了放在一起。
秦皇後:“……一夜之間你去哪兒弄來的這些東西?
”
甯昭昭有些委屈地道:“臣女讓二皇子去查的。
”
還以身相許了好不好?
代價慘重!
秦皇後又驚又笑,無奈之下氣倒是消了大半,道:“也就是你們兩個活寶,會弄這些歪門邪道的東西。
不過話說回來了,你弄來這些瑣碎的東西,又怎麼證明顧勝達的東西不是從黑市來?
”
甯昭昭無奈地道:“娘娘,臣女無法證明。
”
“哦?
”
“臣女隻是想,黑市雖然樹大招風,可也沒道理把什麼都栽到黑市頭上。
既然要查,那就要查清楚,這些人也是不能放過的。
”她很自然地道。
憑什麼都算到她家阿沅頭上啊?
就因為阿沅有錢啊?
秦皇後翻着手裡的單子,明白這丫頭是以退為進。
這滿手的貴婦貴女的罪證,難道還真要去查?
那還不得把京城給掀過來?
她要查的是誰害了她的兒子,而不是這藥從誰手裡買的!
但面上她還是不動聲色,道:“你怎麼就敢保證不是黑市?
要知道,那個賤婢可是已經指認了黑市的。
”
甯昭昭道:“娘娘,就算是貨從黑市來,又能說明什麼呢?
那不過是做買賣的地方,阿沅雖說是天下黑市之主,怎麼可能每筆單子都細緻對清楚?
别有用心之人,卻會因為藥源的事情,借題發揮呢。
”
她很快看了皇後一眼,又道:“臣女和顧良娣素來不和,娘娘一查便知,她的話豈能當真?
她被封為良娣之時,便故意請臣女入宮做伴禮,結果呢,當着臣女的面,把臣女的妹妹苒苒當場杖責,後來還灌下虎狼之藥,現在還在榻上躺着呢。
就連臣女,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就在東宮被下了毒。
這些事,娘娘您一查就知道真假。
”
秦皇後吃驚地道:“本宮還以為你們的關系很不錯呢?
”
甯昭昭無奈地道:“娘娘誤會了,她從前和臣女的妹妹苒苒,看起來倒是不錯。
誰知道轉個身就下這樣的狠手。
”
秦皇後心想,這個小東西倒是有趣,從前看到那些貴女,個個都和宋妃親近,在她跟前兒都是大氣不敢出的。
這孩子心倒是大得很,有點呆有點憨還帶着一股子嬌氣。
這樣的小姑娘,讓秦皇後不禁想起了自己年輕的時候,帶着一股子嬌憨的傲氣。
進宮之前誰都慣着她讓着她,沒想到後來……
剛極易折,娘家人也曾經勸着她學着點宋妃,軟下些身段,可這麼多年了她還真就是沒學會。
在宮裡呆的日子久了,見慣了各種心思的姑娘,難得見到一個這麼憨的,連撒謊都撒不好……
這麼想着,她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明黃色的裙擺搖曳,慢慢步下台階。
甯昭昭連忙站起來去扶她。
“你跟本宮到東宮走走。
本宮領你去瞧瞧你的老熟人。
”
甯昭昭小心翼翼地道:“娘娘,那藥源的事……”
秦皇後嗔了她一眼,道:“這件事啊,我們慢慢來。
眼下不查,不代表本宮日後也不查。
”
說白了,她在權力中心傾軋了這麼多年,也是回過味來了。
太子出事,她盛怒之下,難保有人會利用她的脾氣大作文章。
太子弄成這樣,要是顔清沅再被牽扯進去,那是便宜了誰?
不就是那個宋妃生的慶王。
她帶着甯昭昭同轎而行,路過禦花園,不少人都駐足觀望。
消息傳到皇上那裡,皇上冷哼了一聲,道:“倒是學聰明了,知道籠絡人心了。
”
皇後帶着端王的外孫女,二皇子的未婚妻同轎而行是什麼意思?
那自然是宋氏有麻煩的意思……
皇上冷哼之餘又有一種莫名的惱怒。
秦皇後這麼多年也不是什麼沉得住氣的人,怎麼突然就這麼有心眼了。
照他的想法,皇後應該就這麼悄無聲息地被他和宋貴妃整死的。
不過無論如何,甯昭昭跟着皇後到了東宮。
太子還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樣子,戒瘾是件痛苦的事情,他每天就是聲嘶力竭的鬧一鬧,然後就被顔清沅一針紮去睡覺。
皇後把甯昭昭留在外面,自去看了看形容枯槁的太子。
太子雖睡着,兇膛劇烈起伏,整個人卻瘦了一圈,面上更是有些青白色。
“娘的闵兒……外頭那些人,一個個都等着看咱們母子的笑話呢。
娘不會讓他們如願的。
”撫摸着太子的臉,她的聲音不由得也有些哽咽。
經過今天淩晨那一次,甯昭昭還有些腿軟。
她在門口耷拉着臉等着,不一會兒看到皇後出來了,便打起精神迎了上去:“娘娘。
”
秦皇後神色有些倦怠,她今天好像一直都是這個樣子,看了她一眼,道:“走吧。
”
甯昭昭心裡猜測着秦皇後此舉的用意。
秦皇後帶她到了東宮最偏僻的院子,也就是東宮的小冷宮。
一進門,就聞到了撲鼻而來的皿腥味,和一種說不出來的酸臭味……
甯昭昭到底是個沒生養過的小姑娘,聞到這個味道頓時就要吐了。
秦皇後也微微皺眉。
二人正想退出去呢,突然裡面有人尖叫哭喊,幾乎是凄厲地道:“殿下!
殿下!
是您來看臣妾了嗎?
”
秦皇後頓時變了臉,道:“不知死活的東西!
關上門,給本宮狠狠賞她十鞭子!
”
兩邊的太監應了喏,分散關上房門,不一會兒屋裡便傳來鞭子抽打的聲音和女子撕心裂肺的慘叫聲。
打畢,秦皇後冷冷道:“那張的肮髒的嘴裡,若是敢再提太子殿下一句,便賞笞刑十次。
若是咽了氣,便直接丢到亂葬崗喂狗。
”
“是。
”
屋内,傳來女子有些絕望的悲鳴聲,一聲一聲,咽嗚起來讓人頭皮發麻。
她自當絕望,得罪了秦皇後,根本不可能有活路。
就算走了****運活下來了,她剛被打入冷宮的那天晚上,一小産完,就被人拖出來丢到了院子裡,不知道多少桶冰寒入骨的冷澆下來,身子早就毀了!
之後更别說護理了,幾乎每天都受盡折磨,至今皿未斷,生了那種病,更是惡臭驚人。
這樣的女人,拿什麼翻身?
隻是皇家殘酷,她自以為聰明可以控制儲君,為所欲為,結果自然是遭到皇家最無情的報複。
史上多少姿容和聰慧都是絕頂的女子想要做那個紅顔禍水,都沒有成功,何況她?
甯昭昭的臉色也說不上好看,因為……好臭啊!
秦皇後卻眸色淡淡,隔着門聽着顧勝雪的痛哭,對甯昭昭道:“她讓我想起宋貴妃。
”
甯昭昭愣了愣,突然反應過來。
顧勝雪是早就被宋貴妃給收了的!
這種折磨之下,難道已經招供了?
!
秦皇後繼續道:“明明姿色平庸,也看不出有什麼手段,可就是霸着皇上的寵愛那麼多年。
就連本宮,一不小心也會讓她算計了去。
”
甯昭昭靜靜地聽着,不說話。
秦皇後道:“沅兒不是一直想知道當年她母後死去的真相嗎?
當年……顔姐姐是為了本宮而死的。
”
甯昭昭猛的擡起頭。
秦皇後似乎陷入了回憶,道:“顔姐姐怕是這世上唯一一個,不疼愛常在她身邊阿谀奉承的宋妃,反而比較疼愛年輕時候任性妄為的本宮的人了。
當年太後總是誇宋妃,賞她這個,賞她那個。
本宮裝着大度,可心裡賭氣着呢。
倒叫顔姐姐看出來了,宋妃有什麼,她就給本宮也弄一樣。
”
說到這兒,秦皇後的神色有些黯然,道:“她為什麼會死……她當時若是不铤而走險。
本宮,闵兒,還有今天的沅兒,恐怕一個都保不住。
”
甯昭昭吃驚地道:“這是為什麼?
”
秦皇後回過頭,眸中有一種幾乎驚心動魄的情緒。
“你可以叫沅兒自己來問本宮。
你替本宮告訴沅兒,本宮和他才是一家人。
本宮便是舍了闵兒,也不會舍了他。
”
她垂下長長的睫毛,喃喃道:“這本就是闵兒欠他的。
”
甯昭昭聽了,心中如同驚濤駭浪。
顧勝雪無疑是把該說的不該說的,都說了。
秦皇後和宋貴妃,已經徹底撕破臉,站在了對立的位置上。
秦皇後到底知道了多少,知不知道顔清沅故意把藥賣給顧勝達?
甯昭昭光想想,隻覺得有些頭皮發麻。
後又有些惱羞成怒的情緒。
難怪顔清沅讓她别折騰了,宋妃挑撥的事,他也完全不放在心上。
理由很簡單:秦皇後得了顧勝雪,肯定已經認出了宋貴妃溫良恭順的外表下的真面目。
所謂的驚怒,不過是做戲而已……
那這小子還認真的出去跑了一晚上!
回來還大言不慚地說什麼要報酬!
甯昭昭想通這一層,頓時覺得皿都往臉上湧!
又被這小子給黑了!
你特麼叫什麼顔清沅啊!
你幹脆改名叫顔大黑好了!
從東宮告退,甯昭昭氣呼呼的要殺回去找顔清沅算賬。
結果一出東宮還沒走多遠呢,就被人攔了下來。
甯昭昭猛的一擡頭,便皺了皺眉,道:“怎麼是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