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昭昭懶洋洋地道:“你回來啦。
”
顔清沅神色輕快,坐在了她身邊,親自伸手一個一個揭開倒扣的瓷碗,溫聲道:“等急了吧?
”
“有點餓呢。
”
“哪個是你切的?
”
棒槌非常驕傲地道:“都是我切的。
”
顔清沅大喜,道:“刀工不錯。
我家棒槌就是聰明。
”
甯昭昭得意洋洋。
旁邊的墨珠别開了臉,一臉的不忍直視……
“還好吧?
”
甯昭昭一邊給他盛湯,一邊道。
顔清沅的胃口顯然非常好,接過湯碗先喝了兩口,眯着眼睛品品,露出陶醉的姿态,才道:“挺好。
”
“我問的是你母族人,都安置好了麼?
”
“之前大半時間都用來準備安置他們了,怎麼可能沒有安置好。
”
甯昭昭笑了笑。
顔清沅有些愧疚,低下頭喝湯。
是啊,他進京之前就已經開始規劃這件事。
真的進了京,加緊重建京城,也是為了安置顔氏族人。
結果呢,他快忙瘋了,棒槌卻想兒子想得快瘋了。
她每天等啊等,等不到他提一句,最後終于鬧了起來。
他當時氣得她多狠,如今就心痛得有多狠。
現在迎回來的那些人,一個個還算計着她呢。
正心揪着,她突然柔聲道:“你别光發愣啊,喝湯啊。
”
顔清沅這才發現自己咬着勺子發了一會兒愣……
頓時就有些尴尬,道:“喝着呢。
”
甯昭昭看出他不欲再提顔氏的事,而且他還把顔雅婷弄走了,分明就是想要給她一個清淨的意思。
她也就不多管了。
“今天芷荷來找我啦。
那件事,是我誤會你了,我給你賠不是。
”
顔清沅默默地道:“今天怎麼這麼客氣?
”
甯昭昭笑道:“我總是想,我誤會了你很多次。
原來你做每件事都是有你的道理的。
所以覺得有些歉疚罷了。
”
顔清沅一愣,心中突然有一種别樣的滋味。
“還有,芷荷今天跟我說了許多話呢。
我倒……還有件事求你的。
”
“嗯?
”
甯昭昭道:“我跟你說過,之前我能回來,其實還是多虧了慶王。
”
顔清沅皺了皺眉。
棒槌剛回來那兩天睡在他懷裡還會做噩夢,偶爾嘟囔幾句,雖然聽不清楚,但他也能感覺得出來她着實吓得不輕……
私心裡知道這一定和她回來之前最後那段時間的經曆有關。
她說是慶王救了她,那段時間到底發生了什麼,顔清沅刻意去忽略了。
他也不是個無理取鬧的人。
慶王已經死了,昭昭從無二心。
倒沒成想如今她提起來了。
甯昭昭嘟囔道:“我聽慶王提過,他有個心愛的姑娘叫秀兒,在京城裡被羅娜給害死了。
今天又聽芷荷提起一件京城舊事,說是慶王死活要立一個民女為正妃。
”
而且是已經立了的,連墓碑都立好了。
但是古人的喪葬很麻煩,尤其是王妃這種重要的人物,要擇吉下葬,一系列的程序安排下來,城就破了。
那姑娘的屍骨還供在廟裡沒有下葬呢。
此時慶王不在,她也早就被人給遺忘了。
甯昭昭有些不忍心,想到慶王死在自己跟前兒的情景,不禁也有些神色黯然。
她低聲道:“我就是想求你把她給葬了。
慶王有罪,身後榮譽都被褫奪了……但咱們可以起碼給她一個齊李氏的牌位,擇一處好墓,以诰命的規格葬了。
也算是……幫慶王完成他的承諾。
”
顔清沅聽了,深思之後不由道:“昭昭,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麼?
慶王到底是怎麼死的?
”
當時甯昭昭隻說他是被人亂箭射死的。
甯昭昭有些不敢回憶當時的情景……
慶王是把她推出去當誘餌,然後,在最後一個瞬間,又猛的把她拉回來,自己當了活靶子……吸引了宋氏兵馬的注意力,好讓她逃脫的。
她有些不安地垂下頭,道:“是,是宋氏誤殺。
”
“誤殺?
”
她以最快的速度把當時的情況說了一遍,然後有些不安地看着他,道:“阿沅……”
“你當時可有看清楚,那是些什麼人?
确定是宋氏的人?
”
甯昭昭有些莫名其妙,道:“嗯,慶王是這麼說的。
”
顔清沅擰了擰眉毛。
當時京城内已經一片混亂,宋氏如果還有一支像甯昭昭說的那樣的軍隊,哪怕人數不多,但是裝備精良訓練有素……她會弄到城外去刺殺甯昭昭?
更何況,她是怎麼讓這樣一支部隊不動聲色地出了城?
慶帶着幾個親随出京倒是可以。
但按照昭昭說的那個規格的軍隊……那是不可能的,除非那支軍隊本就在城外。
“阿沅?
”
顔清沅若有所思,想着這事兒還是以後再說吧。
他道:“我應你就是了。
這種小事,你也沒必要這麼可憐兮兮的來求我。
自己做主就好了。
”
甯昭昭尴尬地道:“到底牽扯到逆黨,我也不敢擅自做主。
”
顔清沅看到她這樣子卻是心中一痛。
棒槌為什麼會這麼小心呢?
還不是因為當初因為“落不落印”和姚芷荷的事情和她起了些争執。
她變得小心了一些。
那時候他一心撲在顔氏的事情上,倒是忽略了她的感受。
她不生氣的,他知道。
可是她上心了。
瞧瞧這可憐的小人兒,不過是想安葬自己救命恩人的遺孀,也要這樣低聲下氣的。
這世上還有誰比她更值得他的所有麼?
他怎麼就會做出那樣的事情來!
顔清沅想說什麼,最終卻低頭扒飯。
甯昭昭看他大口扒白飯,愣了半天,連忙給他夾菜,道:“我說你今天怎麼傻乎乎的?
”
顔清沅果然傻乎乎的,塞了一嘴,沖着她笑呢。
飯後他們倆一塊兒逗了會兒孩子,顔清沅讓人幫他把折子搬到卧房來看。
甯昭昭抱着小瑜哄睡,偶爾看他一眼。
顔清沅批了折子,擡起頭的時候就發現她哄孩子把她自己給哄睡着了,不由得失笑。
孩子睡在母親的臂彎裡,還瞪着眼睛呢。
“這棒槌,逞什麼強呢。
”
他喃喃道,又伸手把小瑜抱出來。
小瑜高興得直踢腳呢。
“小聲點,别把你娘吵醒了。
”
他抱着孩子到了門口,交給新選的奶娘。
這孩子倒也乖巧,不鬧事,奶娘抱着也是願意的。
顔清沅走過去把睡在榻上的甯昭昭抱上了榻,坐在她身邊,凝視着她沉睡的容顔,半晌失神。
然後棒槌突然就一個激靈被他給看醒了……
她似乎還有些惺忪,沖他伸出手,嘟囔道:“呆子,快過來。
”
顔清沅明顯愣了愣,熄了燭火睡進去了。
甯昭昭本來就是半夢半醒,一摟到他又睡着了。
然而顔清沅的心卻跳得很快。
他說不出來自己多想要她,想得身子發燙,甚至微微有些戰栗。
可不知道為什麼就是沒動,仿佛不忍吵她安眠。
昭昭趴在他懷裡,渾然未覺,呼吸均勻,十分安甯。
顔清沅伸出微微有些發顫的手撫摸她的臉。
他低聲道:“昭昭。
”
“唔……”她無意識地應了一聲。
“你怎麼這麼好?
”
甯昭昭也不知道聽見沒有,嘿嘿笑了一聲,好像個偷到糖吃的孩子。
他側過身子摟住她,輕輕吻了吻她的額頭。
“……”
隔天一大早,甯昭昭出門去給秦皇後請安,結果就看到了顔雅婷坐在那,正對着她笑呢。
她今天穿了件鵝黃色長裙,繡着一朵朵精緻的小花,顯得她格外嬌豔又年輕。
甯昭昭愣了愣,全全不是說她會去顔府住幾天嗎?
顔雅婷看出她那一絲疑惑,不禁哼了一聲,心道就憑她那點手段,難不成自己還真會就範?
她主動站了起來,道:“殿下,您來啦。
”
秦皇後的臉色有些勉強,顯見十分不願意應付這個顔雅婷。
甯昭昭看出來了,走過去給皇後請了安。
皇後道:“你坐。
”
顔雅婷道:“殿下,剛剛雅婷正和娘娘說起呢。
聽說當年我們顔皇後和娘娘的關系也是十分要好的。
難怪我一見着娘娘就這般親切呢。
”
“對了,族長說有空啊,想邀請皇後娘娘過府做客呢。
您也一起去吧。
”
許是得了靠山的緣故,顔雅婷此時的表情,就是怎麼看怎麼揶揄,怎麼看怎麼得意。
甯昭昭終于明白秦皇後那一臉的勉強是怎麼回事了!
當下她就沉下了臉,道:“你在說什麼胡話啊,族長既然想見娘娘,自當過來請安啊。
哪裡有讓娘娘移駕的道理。
”
顔雅婷眨了眨眼,笑道:“您恐怕不知道,族長啊,是顔月和,顔将軍的父親呢。
”
甯昭昭愣了愣,看向秦皇後。
秦皇後苦笑。
當初秦家能起家,多虧了顔月和将軍一手扶持,并将功勞拱手相讓。
秦皇後和她齊闵能平安二十多年,是因為顔皇後以死相換。
而如今,皇族凋零,唯獨她和幾個孩子能夠安然于攝政王府,也是因為顔皇後之子,如今的攝政王的庇護!
顔雅婷無疑就是在提醒她這些。
她因此而沉默,不是忘恩負義,實在是……
“放肆!
娘娘是君,你等是臣,哪裡有臣下剛進京,娘娘就親自去探望的道理?
”甯昭昭突然震怒!
顔雅婷被她吓了一跳,然後道:“不過是邀請娘娘……”
“所以說你就是個村姑!
連這一點規矩都不懂,你還跑到皇後娘娘跟前兒來丢人現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