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淩晨,剛到開城門的時候,守城的士兵三三兩兩正在換崗,負責今日的将領都還在打哈欠。
突然有個士兵眼尖,看到了一支由遠及近的隊伍。
“快,快關城門!
關城門!
”士兵有些惶然地驚呼道。
将領搶過身邊的人的火把,湊身在城牆前,眉頭緊皺。
隻見,灰蒙蒙的天空下,慢慢走來了一隊數量越有幾百人的人馬。
行動不算迅速,動作卻訓練有素,整齊劃一。
直到他們走近,飛舞的青龍大旗上,赫然寫着一個巨大的“齊”字!
端王府青龍旗!
那是先皇賜給戰神的榮耀,這天下唯有軍勳卓絕的端王,可用青龍旗!
“端,端王殿下……快,快開城門迎接,快馬加鞭進宮禀告皇上!
”那将領幾乎是一看到那青龍旗就要腿軟!
早朝方始,滿朝文武分列而立。
突聽太監一聲有些驚慌的:“端王殿下回來了!
”
卻見一身甲胄,還帶着皿腥氣的端王,左右二位偏将,手捧着一個匣子,大步上了殿。
“臣,參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
端王聲如洪鐘,幾乎是讓每個本來還有些惺忪的朝臣,在眨眼的功夫内就清醒過來!
皇上吃驚地道:“皇叔,你,你……”
端王擡起頭,連同副将,打開手中的三個匣子,赫然是三顆還非常新鮮的人頭!
“大膽!
”皇上受驚,下意識地高聲呵斥道。
端王卻是早就想好了說辭,又向前一跪,單膝落地,高捧着手中盛着人頭的匣子,高聲道:“臣昨夜出京,不料卻遇到雪頂山的悍匪攔路搶劫,索性,率衆将其剿殺!
”
誰……誰敢搶劫你啊!
活的不耐煩了是不是!
你端王戰神之名,天下誰人不知!
你跑去滅了人家的山頭,還說人家下山搶劫你!
拜托你找個好點的借口好嗎!
皇上的内心在咆哮!
“中途有附近西山大營增援,不過臣讓他們在遠方待命,未加入此次剿匪之役。
激戰一夜,幸不辱我大齊天家的顔面,已将雪頂山匪衆盡數屠盡。
特在此獻上三名匪首的項上人頭!
還望皇上赦臣私自出兵之罪!
”
西山大營……
普天之下,除了秦家那一支,恐怕沒有哪個打仗的沒有做過端王的部下!
就連宋氏從武,鎮遠侯也曾經是端王的先鋒。
雖說其中不乏鎮遠侯那樣的反骨子。
但端王一呼,響應者衆!
西山大營的守營大将,會在得知端王出兵的消息後,立刻下山援助,還真是一點都不奇怪!
此時皇上手中也隐隐冒汗,心中明白當初将端王招上京,大約是他走得最錯的一步棋!
尤其他沒想到的是,會橫殺出一個顔氏所生的二皇子,讓宋氏和端王的聯盟,生生破裂!
滿朝文武,無人敢吱聲。
最終,皇上先冷靜下來,竭力壓抑着自己心中的怒火,道:“皇叔,辛苦……雪頂山匪患,由來已久,朝廷曾幾度派兵絞殺,也不曾見成果。
未料皇叔以幾百兵馬,就将匪徒盡數絞殺。
皇叔真不愧為我大齊戰神。
”
說着,又讓太監宣旨,賞了端王黃金百兩。
端王也不含糊,利落地領了賞賜,然後獻上人頭,退了出來。
消息傳到端王府,一晚上沒睡的華側妃才算松了一口氣。
端王這次也是太托大了,竟然帶着幾百人就去剿匪了。
也幸虧,皇上為了給慶王鋪路,早早地就把雪頂山清理了一遍。
畢竟,要給兒子軍功,他總得把樣子做齊全,慶王總得上山一趟。
沒想到便宜了端王。
側妃等在門口,迎到端王,連忙把他讓了進來,檢查他的傷口,服侍他沐浴,讓人準備早飯。
一通忙亂下來,反而是端王心大,竟坐在浴桶裡就打起了呼噜!
側妃一愣之下便是哭笑不得,點了點他的大腦袋,低聲道:“你啊你,年紀一大把了,還跟年輕人一樣,逞強鬥勇……”
說着,輕輕把他叫醒,服侍他吃點東西再去休息。
端王一覺睡醒神清氣爽,此時已經是豔陽高照。
出了房門,就看到顔清沅牽着他的小外孫在花園裡遛彎。
小外孫眼睛上還綁着绶帶呢,像個學走路的孩子似的,被顔清沅拉着手,在花園裡慢慢地走着。
端王奇怪地道:“為何要綁着眼睛?
”
顔清沅一把扶住差點撞到他身上去的甯昭昭,神色柔軟,低聲道:“她被灌了不少黃粱一夢,閉上眼睛就做夢。
我猜她做的夢都跟我有關……她現在看不得我的臉。
”
甯昭昭隻要看見他的臉,就會吓得眼淚直流,含着“頭,頭”什麼的。
顔清沅猜,她是夢到了他人頭落地一類的畫面。
平心而論,就是換了他,一閉眼就夢到她人頭落地,怕是也不敢再合眼了。
端王昨晚大開殺戒,卸了一身火氣,此時也不那麼暴躁了,細細地問了甯昭昭的情況。
顔清沅道:“昨天吃了藥,行了針,已經好了些。
起碼昨晚睡得比較踏實,一覺也能到天亮。
隻要能讓她好好睡,就會慢慢好起來的。
”
端王聽了心中不免酸楚,伸手向去摸甯昭昭的腦袋。
誰知道手剛伸出去,甯昭昭就好像看見了似的跳開了。
她拼命往顔清沅懷裡鑽,嚷嚷着:“壞!
壞!
”
端王:“……”
顔清沅解釋道:“她現在不讓人碰……除了我。
大約是知道我昨天給她吃了藥,她就能好好睡覺了。
”
她現在就像是個孩子似的,顔清沅讓她舒服些,她就認了顔清沅。
和當初認了給她好吃的好喝的,還護着她的慶王,是一個道理。
端王悲從中來,道:“本王的外孫女,竟被糟蹋成了這個樣子……”
他雖然是個五大三粗的漢子,不過看着顔清沅小心呵護甯昭昭的樣子,倒是反應過來,有些不安地道:“昭昭這樣,不會好不了吧?
她要是一直傻着……”
顔清沅知道他要說什麼,隻是哄了哄突然開始有些鬧騰的甯昭昭,低聲道:“您放心,我娶她娶定了。
而且這輩子,隻娶她一個。
”
端王愣了愣。
甯昭昭突然不高興起來,拉着顔清沅的手道:“走,走!
他壞!
他說我傻!
”
端王:“……”
顔清沅失笑,道:“乖,他說你招人疼呢。
”
甯昭昭就往顔清沅衣服裡鑽。
顔清沅很自然地用外衣包裹住她,摟成一團,也沒管目瞪口呆的端王,走了。
側妃這時候冒出來了,小心翼翼地道:“王,王爺……”
端王倒抽了一口冷氣,指着那兩個黏糊成一團的背影,對着側妃咆哮道:“念思!
這是怎麼回事!
他們倆不會昨晚就睡在一起了吧!
”
“不是……”
端王松了一口氣。
華側妃小聲道:“睡在一起,也有幾個月了吧。
”
“!
!
!
”
顔清沅才不管端王如何暴跳如雷,橫豎有側妃負責哄他。
甯昭昭就更管不着了,靠在顔清沅懷裡,鼻子一拱一拱地聞他給她的東西。
這是顔清沅有意識在刺激她的五感。
眼睛暫時遮住了,就讓她聞,聽,摸。
她這種情況,除了藥性,其實還有心病。
她自己把自己封閉起來了,那他就要通過刺激他的五感,來增強她對外界的感知。
“是,柿子……”甯昭昭砸吧着嘴道。
舉着拳頭的顔清沅:“……”
下一瞬,甯昭昭一口咬了上去。
嗯?
怎麼有點硬?
味道好奇怪!
她呸一聲吐了出來,嘟囔道:“是沒熟的柿子。
”
顔清沅哭笑不得,轉而把另一隻手的糕點放在她鼻子底下:“這個呢?
”
“這是玉蘭片!
”甯昭昭立刻道,張開嘴等着要吃。
顔清沅順勢喂了一口粥進去,是熬得細細的雞茸粥,她以前最喜歡吃的。
甯昭昭吃到嘴裡,咂吧砸吧了兩下,有些失望地道:“玉蘭片呢?
”
顔清沅笑着又把她最愛的玉蘭片喂了進去。
甯昭昭滿意。
兩人一個哄,一個喂,順帶着五感練習,一頓飯慢吞吞吃了大半天。
宋一小心翼翼地靠過來,一眼不看多看甯昭昭,隻低着頭道:“爺,黑市那邊今天出糧,宋氏想退貨……”
當然會想退貨了,雪頂山的土匪都沒了,他們還花大價錢買那麼多糧幹什麼?
漲了十倍呢。
顔清沅上次從鎮遠侯手裡收到了五成的定金,就已經超過四千兩銀子了。
按照宋氏的意思,是想讓他們把這四千兩退給他們,糧食他們不要了。
剩下的四千多兩自然也就不給了嘛。
顔清沅一邊給甯昭昭擦嘴,一邊道:“告訴他們,單子都簽了,這麼大的數目,說死了也不會退的。
”
“那要是他們不來拉貨呢?
”
“不來拉貨,銀子也得給。
告訴他們,這是黑市的規矩,我也管不了。
”
他給甯昭昭擦了嘴,手指輕輕撫摸她的嘴唇。
突然甯昭昭伸出舌頭舔了舔他的手指,又一口含住了。
顔清沅:“……”
似乎是覺得味道實在不怎麼樣,她“哇”的一口又吐了出來。
宋一一直低着頭,也沒看他們在幹什麼,此時還在傻樂:“這麼多米,光存放都夠他們頭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