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昭昭突然反應過來了。
那次她大早上起來,看到顔清沅在端王府書房連斬了不少人,一大早便惡心吐了一地。
顔清沅給她把完脈以後,臉色就有些詭異……還騙她說她是吃多了!
而且從那天以後,他就用調理身體的名義,給她吃了不少藥,看着還有點擔心。
若是一個月,算算日子,應該是當初在别院的時候那幾次懷上的……
之後她被灌了黃粱一夢,大量用藥,月份還小誰都診不出來,包括顔清沅……
然後他就開始心急火燎地準備要成親,也不敢會不會太心急了,有沒有時間做準備!
甯昭昭想通了這些,氣得一個勁地掐他的脖子:“你混蛋!
混蛋!
混蛋混蛋!
”
顔清沅被掐得快翻白眼了也不敢反抗,咳了幾聲,有些憐惜地摸了摸她的腰身,道:“是我不好……”
棒槌竟然要當娘了!
她掐完了人,頓時又吓得話都說不出來了!
“我,我之前吃了那麼多藥,會,會不會……”
他讨好地親着她的臉,道:“不會有事的,有我呢。
”
甯昭昭摸着自己軟綿綿的肚子,呆滞了半晌。
裡面有個什麼奇怪的小東西……
她心驚膽戰地道:“你,你走開,快走開!
”
此時顔清沅已經醒了,正小心翼翼地親着她漂亮的背脊,此時聞言就一僵。
“滾出去!
不許跟我睡一個屋!
”
“昭昭……”
“你一身酒氣,熏壞了我兒子怎麼辦!
”
“……”
顔清沅隻得爬起來,灰溜溜地滾了。
院子裡值夜的丫鬟和侍衛,看到自家王爺蔫頭耷腦地從新房出來了,去了書房……
甯昭昭瞪了一晚上眼睛都沒睡着,天快亮了才迷迷糊糊地睡過去,到了中午才爬出來。
她終于勉強接受了自己肚子裡多了個東西的現實……不接受又能怎麼樣,難道還能掏出來?
叫了墨珠進來給她梳洗,出了門,兩邊的丫鬟整齊地道:“王妃。
”
甯昭昭被吓得差點跳起來。
哦對了,她昨天嫁人了,現在的身份,是懷孕的忠王妃。
說到這個……
甯昭昭對墨珠道:“你去把你家爺找來,晚點我們要進宮請安。
”
雖然知道皇上故意要落他們夫妻倆的臉面,就算進宮,也沒有其他皇子大婚第二天的時候那樣的待遇。
但是皇後面前還是要去見個禮的。
甯昭昭吃過午飯,擡頭就看到顔清沅站在門口不敢進來。
“……小顔子?
”
顔清沅:“……”
甯昭昭笑道:“滾進來。
”
顔清沅倒也不含糊,利落地滾了進去。
他已經換好了朝服,繡着麒麟的暗青色華服,金冠束發,使他整個人看起來多了幾分不怒自威的華美和霸氣。
甯昭昭看着他流了一會兒口水,還是闆着臉,道:“準備進宮吧。
”
顔清沅厚着臉皮道:“你不生氣了?
”
甯昭昭哼了一聲,道:“我氣得恨不得咬死你。
”
“……”
顔清沅早就知道她會翻臉,不過看她雖然氣呼呼的,還是先為他打算要陪他進宮,心裡又柔軟的一塌糊塗。
他心想這是我的棒槌,是我孩子的娘。
一邊這麼想,他又沒脾氣似的在她身邊轉悠,覺得她梳的那個婦人髻真好看,小金冠也真襯她。
甯昭昭擦了擦手,回頭看到他這副賤樣又歎氣。
生氣固然有,但是想想他從小的經曆,又覺得給他生個孩子挺好的。
免得他老這麼獨。
“走吧。
”
顔清沅眉開眼笑。
“傻子。
”甯昭昭嘟囔道。
兩人攜手進了宮,恰逢宮中大宴,說是莊德妃的小公主過生辰,正擺小宴呢。
皇後不管事,宋貴妃不計前嫌挑起了擔子,主持這一切,皇上贊賞不已。
至于昨天有個皇子大婚,而且全城百姓來賀,他們好像不知道似的。
走進宮裡,這對新婚夫婦好像也沒有感覺到氣氛的微妙。
顔清沅對着甯昭昭發花癡,甯昭昭則皺眉想着心事。
直到路上遇到被人用軟轎擡着的慶王,他們兩人才猛地回過神來。
慶王吩咐宮人停轎,臉色有些蒼白地梳着婦人髻的甯昭昭,半晌,輕聲道:“你竟真的成婚了。
”
甯昭昭淡道:“難得如今最受寵愛的慶王殿下,也知道我們這點小事。
”
語氣裡充滿了譏諷。
慶王忍不住要笑,笑着笑着卻發苦。
“在你心裡我就是這樣一個壞人?
”
甯昭昭看他的樣子,其實是有些憐憫的。
從前多英武的漢子,如今被自己的親娘打得癱在那,隻能用轎子來擡。
最受寵愛?
呵,他不過是他娘手上的一顆棋子罷了。
表面看着光鮮,其實他又何嘗不可憐?
“走吧。
”甯昭昭對臉色已經不太好看的顔清沅道。
慶王幾乎要瘋,掙紮着想從椅子裡爬起來:“連你,連你都這麼想我!
連你都看不起我!
”
宮人連忙道:“殿下,殿下小心……”
慶王揮開宮人的手,硬是擰過脖子看着她的背影,心口撕裂一般的疼。
從他回了京,京城的天便是灰的。
每一個人,都是灰的。
他娘假意溫柔的笑臉,他那個自以為是的父皇。
他們都是灰色的。
唯有她……一颦一笑那麼鮮活自然。
這是他半年來唯一的色彩,提醒着他他的處境,告訴他不忘初心,方得始終。
她眼中偶爾一閃而過的憐憫,讓他覺得……她可能是唯一一個明白的人。
可是她為什麼成親了?
為什麼連她都用那種眼神看着他!
慶王幾乎是對着她的背影咆哮,也不管在宮裡會引發怎樣的猜想,不管宋妃會怎樣懲罰他!
這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了!
甯昭昭自然不回頭的。
她拽着顔清沅往前走,聽着那聲音,覺得渾身都發抖,仿佛在聽一隻受傷的野獸最絕望的悲鳴。
走到皇後的紫宸殿門口,她一回頭看到顔清沅那種怪怪的眼神,頓時心裡就叫苦不疊。
她道:“是他纏着我,我又沒有跟他怎麼樣……你别用這種眼神看着我,擔心我咬你!
”
顔清沅的表情松了些,安撫地摸摸她的手。
昭昭對他忠心不二,他比誰都清楚,不然也不會慣着她還任打任罵,就是因為知道是自己的貼心人,他才放心地犯賤。
可是今日看到慶王……
他其實是想有人能拉他一把。
被母親推出來粉墨登場像個戲子,那個滋味肯定不好受。
當年他剛上京,一眼看到昭昭就被她吸引。
她總是那麼幹脆熱烈直接。
讓他這種活在陰暗裡的人忍不住心馳神搖。
那種不顧一切想要抓住她的強烈執着,他懂。
然後昭昭被他抓住了。
那麼抱歉,他不會放手了。
低頭看了一眼,甯昭昭正有些心虛地耷拉着腦袋,他意味莫名地笑了笑。
“走吧。
”
甯昭昭蔫頭耷腦的,心想那小混蛋到底纏着他幹什麼……在宮裡也不怕鬧笑話,或者被他老娘一棒槌錘死……
紫宸殿内空蕩蕩的,大夥兒都去給小公主慶生了。
大約是看清楚了皇上總會立慶王為太子,宋貴妃最近也高調了,皇後反而變得有些綿軟。
皇上以前還顧忌着些,如今寵起宋貴妃來幾乎是肆無忌憚。
幾乎是一夜之間,秦皇後失勢了。
不過她看起來心情不錯。
顔清沅和甯昭昭給她見了禮,她打量了一下甯昭昭,笑道:“果然是明眸皓齒,少見的美人坯子。
隻不知道宋氏那個無顔賤人,知道自己的兒子竟迷上了昭昭,她心裡會怎麼想?
”
甯昭昭:“……”
顔清沅看了她一眼,沒說話。
秦皇後讓左右将賜給他們的東西拿出來,低聲道:“皇上這是在落本宮的臉面,所以連帶着你們倆也……”
她頓了頓,道:“你們該有的,本宮都給你們準備好了,不會讓你們比别人少了什麼。
”
“謝母後。
”
相比起紫宸殿的冷清和平和,羽坤殿卻有些劍拔弩張。
慶王被拖回了羽坤殿,跟從宴上趕回來的宋貴妃很是激烈地吵了幾句。
最後宋貴妃勃然大怒,幾步搶下台階,一巴掌狠狠地打了上去,聲音大得整個内殿都聽得見回音!
慶王被打得腦袋都偏過了一邊。
心裡既意外,又不意外。
宋貴妃既然下得了第一次手,如何打不得第二次?
半晌,慶王低聲道:“若是您覺得您生養我一場,是我欠了您的,何不就此了結了我?
您瞧瞧我現在的樣子,和死了有什麼區别,不過是個窩囊廢罷了。
”
宋貴妃打完以後也有些後悔,看他臉上的巴掌印這樣明顯,出去讓人一眼就看見了。
便叫人來給他冰敷。
一邊試着勸哄他,眨眼又變成了目中含淚的樣子:“我兒,為娘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你啊……你要的,娘自然都會給你。
你且耐心等着,等你繼承大統的那一日,她也一樣是你的。
你若是再這樣執迷不悟,不但娘,連着不少為了咱們宋氏榮耀出生入死的兒郎,都是要讓你給害死!
”
慶王苦笑了一聲,閉上了眼睛。
他是真的累了。
這時候,殿外太監突然高聲到:“皇上駕到!
”